人心是最捉摸不透的,但人心也是最容易把握的,很簡單,同理之心。
你有的,我必然有。
這就是同理之心。
除非是滅絕人性之人,否則,他心里都有一塊自己柔軟的地方,一個不能觸碰,甚至是觸之即痛的地方。
只要是人,就有人性。
高橋敏夫是‘Y’工作的第一個目標,因為,對高橋敏夫的是最了解的。
接觸的時間多了,自然對他的性格各方面有所了解,加上,充分挖掘高橋敏夫的身上的信息后,對付這種人也就有了一個清晰的方案了。
那就是從親情入手。
親情是人類千百年來形成的特有情感,即便是獸類,也會對自己有直系血緣關系的表現出親情,比如母愛之類的。
說不清楚,與生俱來的。
人類的這種情感除了與生俱來之外,還要收到道德的影響,成為一種最為基本的認知,同樣也成為人類的一種維系族群和傳承的基本情感。
可以說,如果人類連親情都沒有的話,那就距離毀滅沒有多遠了。
高橋敏夫在山城潛伏,是一個人,表面上過著清貧的生活,外人看上去,他是一位教育育人的好人,當校長的收入也不是很豐厚,還要拿出一部分來補貼一些貧困學生的學分,這樣的校長并不多見。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隱藏的很深,也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
但高橋敏夫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他才四十歲,身體也沒啥缺陷和毛病。
他為什么沒有成家,或者有家人和孩子,只是沒有在身邊,來山城多年。
也沒見他跟任何女子發生情感糾紛,也沒見他身邊出現過任何一個女人。
他絕不是一個獨身主義者。
尤其是抓捕的時候,從他住的地方,搜到了一張發黃的照片,照片拍攝的時間應該很久了。
照片上一對年輕的夫婦和一個穿著和服,扎著小辮子的女孩子。
雖然他拒不承認,但一個男人能把這樣一張照片帶在身邊,基本可以判斷出,照片上的年輕夫婦就是高橋敏夫和他的妻子,那個小女孩就是他的女兒。
照片的背后,有個地址,還有兩個名字,按照順序也可以判斷出,妻子應該在前面,女兒的名字在后面。
于是,羅耀大膽的猜測,并且給高橋敏夫設下了一個局。
通過軍統靜海區的關系,羅耀讓他們通過匿名的方式給在照片上的地址寄去了一封信,當然,信是偽造的,但信里面的筆跡是模仿高橋敏夫的……
其實‘Y’工作并非今天才開始,而是早就暗地里進行了,只不過,那只是羅耀自己悄悄的做,還沒有一個具體的想法。
而這封信到底能不能得到回應,羅耀也是沒底,畢竟他也不清楚照片后的那個地址是否就是高橋敏夫在日本家的地址。
但是,直到他接到了靜海區的一封密電。
高橋敏夫的女兒,高橋良子來中國尋找她的父親了,高橋良子并不知道父親在什么地方。
但是那封寄出的信的地址是在靜海,高橋良子就買了一張船票過來了。
高橋良子就這樣落入了軍統靜海區的手中。
有這樣一枚籌碼,羅耀對說服高橋敏夫“棄暗投明”的信心自然大增了。
“韓向林。”羅耀叫的是巖里桃次郎的中文名字,其實,他就是中國人,只不過自己家鄉被清政府割讓了,淪為日本殖民地的二等公民。
“長官好。”韓向林似乎楞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那是在叫他自己。
“聽說你胃病有些嚴重,甚至都已經不能吃飯了?”羅耀問了一聲。
“是的,長官,不過現在好多了。”韓向林緊張的回答一聲。
“按時吃藥,把身體養好了。”羅耀看了一眼他那蒼白的臉和仿佛一陣風能吹跑的身體,吩咐道,“還有,不要再叫巖里桃次郎這個名字了,要么叫韓向林,要么改回你原來自己的本名,自己選一個。”
韓向林猶豫了一下:“長官,我還是叫韓向林吧。”
羅耀點了點頭,他能明白對方心里的顧慮,該為本名的話,那一旦傳回小琉球,他的親人就可能受牽連了。
“行,以后就叫你小韓好了。”羅耀道,“堂堂正正做一個中國人有什么不好,給別人當狗,那狗就是狗,他不會讓你變成人。”
“狗就是狗,他不會變成人……”韓向林嘴里念叨了一下這句話,忽然間鼻子一酸,同樣是參加日本人的特務培訓,他們這些小琉球的人跟日本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樣的,而且,挨打,受欺負更是家常便飯。
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歲月,原以為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但是他現在發現,原來他是可以反抗的。
對于韓向林這種人,只需要將他內心壓抑的情感釋放出來,讓他明白,原來除了給日本人做事,還有另一個活法。
這種人是被日本殖民者洗腦了,認同了日本人殖民者那一套觀點,只要扭轉他心里的認知,拉回正常軌道,接下來的工作就好做了。
今野永秋,羅耀沒見過,只是在資料上看過這個人的照片,他用化名擔任東川公司的副經理。
也因此差點兒把林東川給牽扯進來了,其實有人早就想讓他死了。
就怕他活著亂說話,影響到林東川,繼而連累到林東川背后的孔家。
這可是政治丑聞。
但為什么沒死,還是因為戴雨農的關系,戴雨農跟宋家關系不錯,跟孔家就差了,雖然孔、宋兩家都跟老蔣關系親密,而孔家那位并不待見戴雨農。
戴雨農總的在自己手中抓住一些把柄不是?
人在軍統手里,孔家即便是權勢滔天,也奈何不了,要是普通機構的話,孔家一句話,人早就死了。
羅耀把這個人劃入名單,是考慮此人熟悉對外進出口貿易,可以利用。
而且實際上,今野永秋雖然在東川貿易公司擔任副經理,也利用這個身份替自己和“蝰蛇”組織做了不少事兒,當然,違法的事情肯定有了。
但他在整個“蝰蛇”組織中,是負責經費來源,兼做一些聯絡工作。
而且他是跟高橋敏夫關系最近的人,他劃入進來,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對于這個人,他還沒有一個完整的思路或者方案,只能是放到最后。
反正他的風濕病很嚴重,已經不能下床了。
“老劉,一樓是不是潮濕了些,能不能想辦法給他換到二樓,另外,給他一個炭盆兒,又濕又冷,我怕他熬不過這個冬天。”羅耀望著躺在草席上,蜷縮成一團的今野永秋,扭頭對劉監獄長道。
“行,沒問題。”
“其他人都在屋內加個炭盆兒吧,這里的犯人都是重犯,凍死一個,上面追究下來,你也有麻煩,一個炭盆兒和燒炭的錢不多,白天不用的,就晚上,花不了多少。”羅耀不動聲色的道。
“羅長官,您財大氣粗,這筆開銷對我們來說,那可不小呢。”
“好吧,這筆錢算我賬上。”
“那敢情好。”
“但是,炭盆兒得特制,而且注意放火,不可疏忽大意,滅火的黃沙和水都要準備。”
“這個好辦,回頭去磁器口找人訂購一批就是了。”劉典獄長笑道。
“下一個。”
黑木義,應該是這五個人當中最強硬的一個了,他是個有著強大意志的日本武士,忍者,遵循的是忍者那一套信仰體系和規則,若不是,被宮慧用阿米妥鈉撬開嘴的話,此時他只怕早已被處決了。
這是個硬骨頭。
具有示范作用,如果能把這個家伙啃下的話,那日后抓到那些日本特務間諜,那就不在話下了。
這個是他選擇來練手的,五個人當中,能用刑的就只有他一個了。
眾人來到最后一件監舍。
里面關押的是一個看上去白凈斯文的年輕人,還戴著一副眼鏡兒。
看上去,他就不像是一個日本兵,更像是一個學者,或者老師。
木下稚水,一個被俘的日本密電通訊專家。
他的生活是極為有規律的,每天就是吃飯,看書,睡覺,除了失去自由之外,日子過的比外面這些人還舒心。
這種犯人并不多見。
要不是上頭有令,他不需要每天過堂的話,這里的日子除了時間難以打法之外,其他的都還不錯。
木下稚水并不是沒有常人被抓后的那種焦慮和抓狂的反應,但是他很快就適應了。
中國人不殺他,肯定是想從他腦子里得到什么,他是一名密電碼通訊專家,毫無疑問,他們想得到的就是有關日本陸軍密電碼編譯方面的相關資料了。
這些,他身為帝國軍人,當然不能說了,反正逃不了一死,還不如該怎樣就怎樣。
痛哭,求饒,甚是歇斯底里的發泄情緒,那都是弱者才有的表現。
他木下稚水雖然不是一名武士,但擁有一顆武士堅強的內心,是不會背叛自己的國家和民族的。
“木下君,又見面了。”其他四人,羅耀都沒有進監舍,只有木下稚水,他讓人打開監舍,走了進去。
“秦長官,有事嗎?”木下稚水表現的很淡定,但是眼神瞥見羅耀身后的宮慧只是,眼神發生了一絲細微的變化。
羅耀一直都在觀察他的反應,敏銳的捕捉到這一點,當下不動聲色道:“沒什么,都是你搬到這里來,我還沒過來看一看你,有些失禮了。”
“那你已經看過了,可以離開了。”木下稚水看了一眼羅耀,又低頭去看自己手中的書了,但目光卻變得游離不定起來,顯然他此刻的心已經不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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