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行過鐵軌的聲音,伴隨著車窗外樹木縫隙中不斷遠去的落夕鎮。
空蕩的過道,整齊的座椅,車廂內墻壁上閃爍的光斑。
安易面前的小桌上,放著鹿眠的給她的塑料保鮮盒。
他將盒子打開,里面擺著兩個小姜餅人和一個包裝好的三明治。
安易看著姜餅人微笑了一下,拿出三明治后,將盒子蓋好放回了包中。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三明治的包裝,像是在拆一份貴重的禮物。
只是拆到一半后,他突然停了下來,又將包裝包了回去。
拿出保鮮盒,將三明治放回了里面。
安易順著一條地下通道走著,周圍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他拐過一個彎,地鐵的標識便出現了,而通道內滿是來往匆匆的行人。
隨著地鐵快速地移動,車廂內灌進一陣風。
安易向看不到頭的車廂遠處望去,滿是涌動的人頭。
地鐵車廂內小電視上的廣告還在播放著,而車窗外也正閃過不同的廣告。
隨著急促的提示音響起,地鐵的車廂門緩緩打開,人群推著安易向外擠去。
越接近機場站,車廂里的人就越來越少。
安易坐在了地鐵的座位上,任由周圍人群來來回回、熙熙攘攘的變化。
他只是坐在那里,耳朵里塞著耳機,播放著隨機的陌生音樂。
手拉行李箱輪子的響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安易只背了一個雙肩包。
他看著手里的登機牌,抬起頭尋找著自己應該去的方向。
機場的廣播總是有著很大的混響,像是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
安易站在等待安檢的隊伍里,他的兩側還有好幾條這樣的長隊。
每隔幾分鐘,他才能往前挪動一小步。
他身前那個背著雙肩包、拖著行李箱的長發女孩兒不斷向前張望著,卻從未看他一眼。
在候機大廳里,安易坐在金屬的座椅上。
他抬頭向一側望去,各式各樣的店鋪招牌,看不到盡頭。
當他正準備拿出三明治時,卻聽到了提示登機的語音。
安易坐在飛機的座椅上緊緊閉上了眼睛,他身旁的機艙窗戶外,地面漸漸沉了下去。
飛機轟鳴著、上下顛簸著、散發著悶熱的氣息。
安易給一旁坐著的中年人點頭賠不是,來到過道上,從行李架中拿出了自己的雙肩包。
當他再次準備打開那份三明治的時候,空乘人員卻將一份包著錫紙的午餐放在了他面前的小桌上。
飛機的輪子落到地面,發出刺耳的剎車聲。
機場內行李箱輪子、廣播播報、人**談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又是地鐵車廂內沉悶的行駛聲音,安易看著熟悉的站名,卻突然想起自己在這個城市再也沒有家了。
出站口扶手電梯運行的聲音,安易仰頭向上看去,只能看到出站口外單調的天空。
隨著電梯的慢慢升高,樹的頂端與枝葉,在視野中慢慢升起來,隨后是綿延的樓房與滿是車輛的街道。
當安易走出地鐵口時,才意識到自己下錯了站,這里是他曾經的家,但并不是他現在要去的地方。
他走了一會兒,抬起頭看向一棟高層的居民樓。
棕色的樓體、密集的窗戶,屹立在天幕下的鋼筋水泥,那么大卻又那樣渺小。
安易望向其中的一扇窗戶,里面亮著微弱的光。
他記得陽臺窗戶角落里那一小塊破損;
他記得夏日午后兩點,窗外吹來的熱氣;
他記得瑞秋光著小腳丫踩在滿是雜物的木地板上;
他記得那個女人坐在沙發上看書時垂下的長發;
他記得兩個年輕人第一次走進那空蕩房間的喜悅;
他記得自己躺在沙發上望向那扇虛掩的門,而里面再也沒有他期盼的人。
安易低下了頭。
看不到邊際的燈光,裝點著遮蔽了天空的樓房。
像夜空一樣深邃的玻璃樓體,卻有著通明的入口。
每個人都穿著透著冷氣的厚衣服,連店鋪里的暖光都無法驅散。
街對面情侶的說話聲,被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所掩蓋。
安易坐在街邊的一張長椅上,拿出了那塊三明治,他左右看了看,準備打開它的包裝。
這時,一輛車停在了他的面前。
“真有你的,才幾天沒回來,坐地鐵都能下錯站,上車吧。”一個年輕人坐在車內對安易說道。
安易只好收起三明治,坐上了那輛看上去還不錯的車子。
“在那邊待得怎么樣?你回來也不早說,有好幾個人都因為有事來不了。”年輕人一邊開車一邊說著。
酒店包間的門被推開,里面的人對著安易揮手。
“別提了,我們公司也是這樣...”一個女孩子說道。
啤酒的瓶蓋被打開,杯子里金黃色的液體冒著氣泡。
“上次給你說的那個事兒,怎么樣了?還有戲嗎?”一個男人對旁邊的人說道。
服務員將不同的菜品,擺到可以旋轉的玻璃桌面轉盤上。
“帶學區的房子是一定保值的,不如賣掉其他的,換一套大的。”一個男人對身邊的人說。
一只手拿下轉盤上的煙灰缸,將手里的煙掐滅在里面。
“你那里怎么樣啊?聽說是個旅游景區,改天我們一起去玩,找你啊!”一個女孩看著安易說道。
安易的正看著轉盤的發呆,聽到女孩這樣說,他抬起眼神看向對方,禮貌地笑了一下。
門卡刷在旅店的門鎖上,發出提示音,隨即門打開了。
安易走進房間,摘下雙肩包,扔在床上。
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窗外是整個城市夜晚的燈光。
屋內的燈暗著,安易站在窗前只有一個剪影。
城市的聲音混在一起,像是呼嘯而過的風,安易看著窗外,眼中反映著點點光斑。
電視機的光亮照亮安易窩在被窩中的臉,他毫無表情的盯著電視,眼皮慢慢垂下來。
旅店窗外本就刺眼的光,經過樓體的幾次反射,一同照進窗戶內。
安易雖然醒來,卻根本睜不開眼睛。
他翻了幾次身后,終于慢慢坐起來,靠在床頭上。
安易看到了放在床頭柜上的三明治,正準備拿起來打開它。
房間里的電話突然響起“您好先生,您的退房時間馬上就要到了,請問是否續住?
續住請按1,正常退房請掛機。”
安易掛斷了電話,坐在床邊,他打了個哈欠后,起身去洗手間開始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