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感覺——擁擠著、尋找著,時而略過身上的溫熱感,以及身體周圍毛柔軟的感覺。
刺眼的光線讓眼睛無法睜開,只能憑借本能嗅著、吮吸著。
有時,身邊卻沒有那么溫暖,只有著與自己相同的、顫抖的身體,彼此靠緊。
慢慢地終于可以看到這個世界,那是一個殘破的角落,在一個垃圾的縫隙中。
一開始,那只被稱作自己母親的大狗每天都能叼回不多的食物。
吃了一半的餅、壞掉的肉、死去的鳥和一些難以下咽的、不知何物的東西。
但是這只小狗從來不挑食,它擠開所有的兄弟姐妹,第一個沖上去咬起食物。
有時它也會在沒吃飽的情況下,讓在邊緣無法靠近的兄弟姐妹多吃一些。
可是食物越來越少,有一天母親回來的時候,沒有帶任何食物,她的腿還一瘸一拐的。
母親趴下用身體靠住這幾只小狗,便再也沒有起來。
失去溫度的它們不斷地用舌頭舔著母親,可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慢慢地,它只能聽到周圍兄弟姐妹的叫聲——因為饑餓而不得不發出的聲音。
那只總是被擠在外面的、體型最小的,最先開始失去活力。
它也過去舔著它的毛,但這樣做根本無濟于事。
它不知道怎樣覓食,也許應該學著像母親一樣出去走走?
但它從未有勇氣,從這垃圾的縫隙中邁出一步。
終于有一天,它們都嗅到周圍有食物的氣息,兄弟姐妹們再也安耐不住,都探出頭去。
而它卻看向角落里那個小小的尸體,和已經被它們忘記的母親的尸體。
但它沒法繼續守著它們,它只能也探出頭去。
那是一個多么寬廣的世界啊,無盡的垃圾蔓延至遠方,它第一個跳出去,開始在各種雜物的縫隙里找著吃的。
一些黏黏的東西、分辨不出的漿糊,任何有味道的東西它都會吃進口中。
可當它再回頭的時候,卻發現沒有一個兄弟姐妹跟上來。
它順著氣味向回跑去,還沒等它接近,卻看到兩個有著高大身軀的人類站在它曾經的窩前。
“大狗死了,這還幾只小的,抱回去養肥吃了?”其中一個說道。
“扔院子里,能活就活吧。”另一個說道。
小狗剛想湊上去的時候,那兩個人類將窩里的兄弟姐妹都抓了出來。
看到這個,小狗立刻向后退去,躲在兩個廢舊物件的縫隙里。
它身邊所有的伙伴都離開了它,它只能整日在垃圾堆里找著可能是食物的東西。
這天它又看到一個身體巨大的人類,也在垃圾堆里翻找著。
但它一眼就看到人類手里拿著半塊餅,它真的餓極了,它考慮半天終于沖上去咬住餅就想跑開。
可它真的太小了,那塊餅在人類手里甚至都沒有移動一點。
“你這個野狗!還想搶我的東西?!”那人舉起手就要打它,它只能跑起來,用已經無力的四肢拖著饑餓的身體跑起來。
它距離垃圾堆越來越遠,當它終于因再也跑不動而停下的時候,周圍只有空曠的道路。
它沿著道路緩慢地行走著,不時有汽車開過,嚇得它趕緊躲起來。
過了幾天,它終于瞧見了一個同類,那是一只瘦肉的大狗。
它趕緊跑過去,以為它會像母親那樣溫暖自己、給自己食物。
然而對方根本不理會自己,甚至沖著它大叫,它再次逃走。
但是它看到的人類越來越多,它再也不敢隨便走動,只能待在角落里等著天黑。
隨著人類的增多,地上的食物也多了起來。
當它第一次吃到肉的時候,它不僅對著天空呼喊起來。
有天,它看到一個小男孩坐在公園的地上痛哭著。
“他也失去了母親嗎?他也失去了兄弟姐妹嗎?”小狗想著,走到男孩身邊。
它試著碰了碰男孩的腿,男孩慢慢抬起頭。
“連你也要來欺負我嗎,小狗?”男孩悲傷地說道。
它哼了哼,趴在了男孩身旁,因為它覺得這個男孩需要陪伴。
男孩讓它想起了自己的兄弟——那只孤零零待在角落里死去的小狗。
“你叫什么名字?你沒有爸爸媽媽嗎?”小男孩問道。
它沒有回答,只是趴在那里,它想陪他一會兒便離開。
這時,小男孩子從背后拿下自己的書包,從里面拿出餅干放到小狗面前。
“你餓了吧?吃點吧。”男孩說道。
它看到后立刻吃起來,它已經幾天沒找到過像樣的食物了。
它大口大口吃著,甚至連餅干的碎屑都不放過。
男孩便撫摸著它的毛發,這讓它再次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每天都給你好吃的!”男孩說道。
隨后它被放進男孩的書包里,它通過拉鏈的縫隙看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我不在家的時候,你不要說話啊,就老老實實待在這里。
我爸爸媽媽不讓我養小狗,但是我會照顧好你的。”男孩說道。
它有了新家,一個在男孩床下的紙盒,它不指望自己還能獲得更多,這已經是它擁有過最好的生活了。
于是它按照男孩說的,只要男孩不在家,它就老老實實地待在紙盒里。
即便它想要尿尿、想要排泄,它也忍著。
它每天就這樣在漫長的等待中度過,直到男孩回到家,將它放進書包中,帶著它來到公園玩耍。
它覺得這可能就是它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刻了。
只可惜有一天男孩的爸媽還是發現了它,他們追趕著小狗,像其他人類一樣想要毆打它。
男孩抱起小狗哭著跑出家門,男孩知道如果就這樣把它放在外面,它一定會找回來,父母還是會打它。
于是男孩找來一個塑料箱,將它放進去,來到離家不遠的那條河。
“你一定會遇到一個可以好好照顧你的人。”男孩說完用淚眼看著它,隨后將箱子放進河里。
它順流而下,看著箱子外的河水,讓它驚慌不已,只能縮著身子希望自己不會掉進河里。
濕漉漉的水滴滾進塑料箱中,它的毛發的被打濕,無論它怎樣甩著身體,都無法弄干。
盒子里很快有了一層水,它的身體開始感覺到冷,卻沒有一個角落能讓它取暖。
就在絕望如周圍的河水一樣包裹住它的時候,一只手抓住了盒子。
那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他的眼睛似乎都在失去神色。
老人沒有對它說一句話,抱起箱子便帶著它回到一個破舊的小屋里。
老人將破布鋪在巷子里,讓它當做窩,但不允許它離開這個小屋半步。
老人每天都會出去一段時間,有時會給它一些食物,有時又不給。
要是它餓了去找老人,老人高興的時候會看著它笑一笑,但大部分時候因為它的排泄物,老人會用腳將它踢走。
慢慢地它不敢喝很多水,也不敢吃很多,深怕自己排泄后又會遭老人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