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得加錢
這天早上，安迪大致了解了下琳達的調查進度。
因為巨大的信息差距，即便早自己一周開始調查，迄今為止，她所知道的東西也不過是比安迪多一點點。
她注意到了安東尼褲兜里的白天鵝卡片，這兩天來都在刻意追查三角洲本地的白天鵝設施，斯旺家族的勢力極大，在全世界各個重要區域都有自己的觸手。
光三角洲，就有至少三家明面上的貿易公司。
“這部分就交給我吧，我在本地有一些關系，你先等我消息，這兩天你們倆可以去查查克莉的設備。”
中午時分，安迪返回勞斯大廈。
如果只是要找克莉，他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但這件事情背后……有可能很小，也有可能很大，必須，得走公司渠道。
提前和艾倫打了聲招呼，他說他在測試室等自己。
走進測試室，安迪又看到了那幾個巨大的方形鐵塊，緊接著，身后傳來了閘門上鎖的聲音。
不是吧……又來？
自從那個邊防班到了以后，射擊測試不是都由他們完成的嗎？
“第7次微型粒子槍測試，現在開始，安迪專員，請移動到射擊位，聽從指示……”艾倫的聲音從擴音器里傳來。
安迪這一次懶得和他再扯些有的沒的，走到射擊位，拿起桌上那把手槍。
這是把很小巧的手槍，非常小巧，渾身黑色，外殼應該是強化塑料一類的材料，入手溫熱，輕得幾乎沒有重量。
“保險后方的刻度針是電池容量，你可以自由射擊了。”
“沒有功率閥？”
“這槍是特別改裝，額定小功率。”
安迪大約明白了，舉槍，瞄準，射擊。
激發之時，有一聲轉子急速轉動的尖嘯聲，安迪一連射了十槍，十束針尖般細小的藍光插進鐵塊，留下一排細密的，幾乎不可見的紅色灼燒點……
和上次很不同，這一次，連續射擊沒有導致槍身過熱，一直到第十槍射出，安迪這才感覺到了一絲絲的灼燒感，與此同時保險咔的彈了回去，扳機鎖死。
“它是你的了，”艾倫的聲音從麥克風里傳來，測試室的閘門打開，“來我辦公室。”
“我優化了冷卻系統，削弱了70的功率，這支槍只有集束模式，沒有爆破模式……”
“根據環境不同，最大連射次數為至2發，有效殺傷距離50米……”
“內置冷卻器滿負荷后，扳機會被鎖死，手動取消可以繼續射擊，但我建議你最好不要那么做……”
“另外，”艾倫敲了敲桌上的微型粒子槍，“電池非常昂貴，只能提供20發的能量，省著點用。”
“你不能多給我幾塊嗎？”
“你想得美，制作電池的超導材料一次成型，無法拆卸，目前這槍只能作為一次性消耗品。”
“那不就是說屁用沒有？輸出功率又小，射程又短，電池還沒法更換……”
“不想要可以還我！”
“別別別！”
安迪急忙把槍拿了回來，這玩意兒除了沒用之外，別的都挺好的，一掌可握的體積完全能當個玩具揣兜里。
甜棗給完，接下來就應該是大棒了。
艾倫把信號阻斷器放桌上，緩緩道：
“今早怎么樣？”
早上安迪去泰格鎮之前，和他打過招呼。
“有線索，但后面怎么干，還艾倫老板您說了算。”
安迪緩緩道：
“你的要求是盡快找到克莉奧帕特拉，且不能引起羲和的注意，但這要求本身就是矛盾的……我昨晚從外部網絡下載了一份羲和娛樂最近半個月的更新日志。”
賽博空間的更新維護工作是完全公開的，每天羲和娛樂都會發布更新日志，從那浩如煙海的數據中，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克莉奧帕特拉這個賬號被舉報了多少次。
“根據以往的檢測權重推算，克莉奧帕特拉大概再有00次舉報，就會強制觸發人工審查，如果動用海德拉的技術力量，強行黑進賽組委服務器獲取資料，會大幅提升檢測權重，但未必一定會觸發人工審查，當然，我知道你不會同意的，所以……”
安迪打開休息室的畫面，輪休的那個班組全都在休息室里，插著腦機連接線。
“只能拖，盡量為克莉奧帕特拉爭取時間，我讓他們追蹤克莉的行蹤，跟著他進每一個游戲房間，確保一場游戲中至少有一半的人是我們的，降低舉報概率……但這也不會拖太久，最理想的情況下，一周是極限了，而且這還是在忽略了突發狀況的前提下，就他在游戲里那個表現，萬一被人錄像發布到網絡社群……”
“所以，我的計劃是兩手準備。”
“4小時內，如果還不能從線下查出克莉的現實身份，就一定要黑賽組委的數據庫。”
艾倫點了點頭，是個周全的計劃。
“那線下的情況呢？”
安迪無奈搖頭：“這就是我們的麻煩，艾倫，線下，一樣很危險……”
當下安迪詳細講了講早上的情況，什么白鴿隊的恩怨，什么千里尋弟，什么天鵝集團的卡片……除了琳達是靈能武士之外，別的全都講了。
“我們首先得確定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白天鵝集團，及其背后的利維坦重工，完全不知道克莉奧帕特拉的情況。”
艾倫點頭，這很容易理解，那就是個游戲玩家，像他這樣識貨的人不算多，但凡利維坦或者羲和了解到了克莉的情況，他不可能在網上晃蕩半個月，就像他和安迪此時此刻正在做的一樣，他們會動用一切手段把這個人找出來。
“但是！”安迪繼續道，“在現有情報下，想從線下找到克莉，一定繞不過白天鵝集團。”
白鴿戰隊是個線上業余隊，隊員之間，除了隊長安東尼外，沒有人知道彼此的現實身份。
克莉失蹤了。
安東尼據說要去找他，也失蹤了。
——先不提這兩個人的失蹤有沒有內在關系，總之安東尼是唯一知道克莉現實身份的人，克莉完全沒有線索，而安東尼至少還有張白天鵝的卡片。
“說說看，你為什么覺得安東尼一定和白天鵝集團有關系？”艾倫問。
“動機，”安迪說，“凡事都要講動機。”
“一個底層玩家，要在什么情況下才能和白天鵝集團扯上關系？”
“或者說，安東尼身上到底有什么價值？——他最大的價值，當然是‘白鴿戰隊’。”
“這分為投資價值與興趣價值。”
“白鴿戰隊線上積分賽99勝負，未來很可能會出成績，而步兵藝術是時下最火爆的賽博游戲，白天鵝集團中的高層完全有理由資助白鴿戰隊，這就肯定要和安東尼面談——就先不論安東尼的失蹤和他們有沒有關系，既然面談了，他們肯定知道安東尼的現實身份吧？”
找到安東尼，就是找到克莉。
“而且，直覺告訴我，安東尼一定和賓·斯旺有關系。”
“為什么？”艾倫問。
“就是種直覺，賓的情況我也跟你說過了，安東尼完美契合他的性癖，這是很完美的理由。”
很流暢的邏輯鏈，腦補起來很簡單。
安東尼以某種方式接觸了白天鵝集團，后者想要資助他，然后在進一步的洽談中，遇上了人間之神，接著被玩兒死了，人間之神處理事情當然滴水不漏，所以他肯定失蹤。
“如果和利維坦的董事扯上了關系……”
“不，”安迪打斷了艾倫的話，“我倒覺得多半沒有關系，追白天鵝這條線，未必會驚擾賓。”
“怎么說？”
“安東尼難道有能力直接和賓談投資么？”
不可能的，堂堂公司董事資助一個業余戰隊？
“這種事情一定是下面的人去談。”安迪繼續道，“我們要接觸的，只是白天鵝集團中，某個和安東尼談資助的人。”
白天鵝是屬于人間之神的，但并不是白天鵝做的所有事，都出自人間之神的指示。
“我明白了，”艾倫點頭，“你就放手去做吧，這幾天霍格也不用在實驗室守著……”
“不，這事兒不能把霍格拉進來。”
艾倫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可以，就按你說的辦。”
“另外……查白天鵝集團，畢竟離賓太近了，”安迪繼續道，“我得向上面提交申請。”
“理由呢？”艾倫問。
“你想用什么理由？”
辦公室里靜了那么兩秒，艾倫平淡道：
“安迪，這件事情我們還沒有完全確定，我不希望你現在就告訴公司，你知道，如果最后克莉奧帕特拉只是個比較特殊的bug，我們就會很被動……”
“好的，艾倫博士。”
走出實驗室，安迪回頭遠遠的看了一眼艾倫的辦公室。
真有趣，為什么公司這種絕對安全而又忠誠的地方，遍地都是25仔。
申請是必須的。
但不報告，或者有選擇的報告，沒關系。
作為一個獨立實驗室的最高長官，艾倫這點兒自由還是有的，況且他的理由的確無懈可擊，撇就跟公司說我這里有個不得了的東西。
萬一到時候沒有，怎么辦？
緊急向主管報告了這里的情況，安迪得到了授權。
主管的意思是調查白天鵝可以，但如果后續的行動牽扯到了賓·斯旺，必須得向他報備。
那么，白銀城的授權意味著什么呢？
安迪打開從加密網絡發過來的數據包，嗯，不用調查了。
白天鵝集團在三角洲的資產、人員、業務……應有盡有極其詳盡。
粗略掃了幾眼，他嚇了一跳。
白天鵝集團大體上算是利維坦中的一個派系，它們的業務本質上就是利維坦的業務。
‘白天鵝農貿公司，為利維坦中央情報局在三角洲的中樞據點，緬爾礦業公司也有其部分人員……’
如此說來，最近三角洲的這攤子事情，是那位賓先生在操作？
不，不是。
安迪看到了另一份資料，這事賓的資料。
他不是執行董事，換而言之，有權，無職。
主管沒有騙人，這位賓先生手下的人在三角洲搞情報工作，但這和他本人沒有直接關系，他就是來度假的。
回到監控室，繼續翻著資料。
找到了。
橫向對比了白天鵝集團在三角洲的本地高層，安迪找到了那個自己想找的人。
大川翔太。
白天鵝農貿公司的頭號本地供應商，換句話說就是‘罌粟地主’，是個三角洲外來者，就和哈勃·戈登艾普一樣。
因為大量的業務往來和長期的良好合作，他持有白天鵝農貿公司的部分股份，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個狂熱的步兵藝術玩家，就在三天前，他公開投資了三角洲預選賽的優勝者，BB戰隊，對，就是那個白鴿戰隊的宿敵。
如果安東尼曾和白天鵝的人談過投資事宜，那么這是個最好的選擇。
很完美，夠有錢，和白天鵝有關系，能給安東尼那張卡片，但關系又不會緊密到和利維坦有關的地步……
——情報工作最忌預設結果去找過程。
給琳達發了條下午見面的消息，到底怎么樣，去看看就知道了。
然后撥通霍格的語音：
“昨天給你的活干完沒？”
“搞定了，我現在就過來給您。”
保險起見，安迪得弄個假身份和琳達接觸，這可不是說外面五塊錢辦證那種假身份，而是……安迪預設的對手，是利維坦中央情報局。
霍格過來時，安迪正在洗手間里，對著鏡子，一邊瀏覽剛才的資料，一邊把幾支奇奇怪怪的液體注射進自己的臉。
嘴角扯了扯，有些疼。
幾分鐘后，面部肌肉開始蠕動，昨天琳達看到的那張‘羅塞’的臉出現了。
如果以利維坦特工為預設對手，那么常規的易容偽裝不起作用。
你以為機器的面部識別是認出你的臉？
不，是認出你的骨骼輪廓和眼睛形狀。
壓縮顴骨，縮小眼角，然后戴上一副棕色的美瞳，拔出腦機芯片，安迪轉過身來，接過霍格手里的腦機芯片，插進后頸……
現在，他就是貨真價實的，三角洲的尋人偵探‘羅塞先生’。
“你要去哪兒？頭兒，要我幫忙嗎？”
“不，你給我老實待著。”
一小時后，安迪在泰格鎮的一處人工湖旁見到了琳達，這地方是她選的，就離那晚搶她的巷子不遠。
她看著平靜的湖面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迪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
“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