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籠罩在涼薄如水的夜色里,靜靜悄悄。
借著淡淡的月光,還有寥寥幾只飄飛天外的明霄燈,死兆星號停靠碼頭。
顧白洲拿出那枚懷表,看看時間:20:59分。
不晚,才八點呢。
遠方的木橋上,有來自璃月總務司的人,拿著相機,對準他們拍照。
這相機在夜里,不知緣由,但就是照的清楚。
“去萬民堂舉辦慶功宴吧!”
北斗興高采烈地說,一堆水手就跟著附和。
最終一役是因地脈能量爆發,導致巖脊折斷,連同海量魔物墜入深海,碾得粉碎。
這些怪物,因他們而聚集,因天災而全滅。
既然這樣,這就是他們的凱旋...總務司要給的七千七百萬摩拉,一分都逃不掉。
眾人陸續下船,發現港口的木橋上,靜靜等候著一個喜笑顏開的女孩。
她戴著頂黑帽,旁插幾朵梅花,黑短褲,短白襪,在黑色制服勾勒的窈窕身姿后,垂落兩束紅褐色漸變馬尾。
衣服正面上紋飾有往生堂的標記。
眾人本以為她是來接那位客卿的,可誰知這廝,盯著下來的人,掰著指頭,笑瞇瞇地念叨著:
“一個客戶、兩個客戶、三個客戶”
本來眾人還忍耐著,可誰知她那活潑的聲音,馬上清晰且充滿生機的傳來:
“各位,都過來這里登記一下吧。”
她說著,拍拍手上的記事簿。
刀客賈一聞言皺起眉頭,他很忌諱死字,而有位水手更直接說出聲來:
“我們可不需要往生堂的服務。”
“啊?”胡桃一愣,連忙說道:“不用錢,不用錢,總務司已經給你們辦理好了。”
她繼續在那煞有其事地說著,神情可愛而認真:
“請各位在大海、荒野上遇到危險時,不要忘記,還有人記著你們,往生堂永遠是你們的第二個家。”
北斗無所謂的笑笑,不理她,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去。
其他人見北斗這樣,便不好意思生氣,也就忽視掉她的話語,作罷,匆匆跟上北斗。
“有什么不愿意面對的,都是遲早的事”
胡桃皺著好看的纖眉,委屈地嘀咕道。
顧白洲經過她的身旁,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你要說,自己是代總務司來,讓各位填寫資料,用于發放特殊獎勵的,他們就樂呵地填了。”
“可...”
胡桃眼前一亮,又有些遲疑。
這是老舊營業理念和新式營業理念的碰撞。
鐘離那家伙,不會推辭往生堂安排的工作,可以順便向需要他的組織,推銷新型套餐。
然后,就像顧白洲說得一樣,平平和和地記錄資料,振興往生堂。
“行于黑暗,侍奉光明。”
顧白洲繼續說,“往生堂從古至今,不正充當著暗夜英雄般的角色么?”
“...哦。”
半晌,胡桃若有所思一會,等她回過神來,顧白洲早就走了。
深夜的萬民堂,依舊彌漫著濃郁、火辣的肉香。
在木桌上,北斗舉著酒杯,和她的弟兄們喝酒,一同品嘗著卯師傅做的絕云椒椒特色菜。
時而有水手問及談論著島上遇見的事,北斗只如實地說,不夸大自己一分一毫。
重云不能吃辣,
他和不喜歡喝酒的顧白洲坐在另一桌。
顧白洲手里拿著一杯溫開水,桌上是一些沒有放絕云椒椒的佳肴。
兩人相性堪稱絕佳。
“一份中原雜碎,一份腌篤鮮,一份蟹黃火腿焗時蔬,打包。”
顧白洲向卯師傅說,他并沒有吃夜宵的習慣,是要帶回去給那只狼神。
那座洞天,目前來說,算是她的私有財產...要覬覦洞天,必須先搞定這位仙人,或者實力勝過她。
“腌篤鮮要的時間,有點久,可以等嗎?”卯師傅問。
“嗯。”
結果一直等到兩小時后,也虧卯師傅肯接這需小火慢煮、步驟細密的菜肴。
那時候,北斗雖然臉色微紅,但意識很清醒,她走過來,拍拍顧白洲的肩膀,道別離開。
顧白洲則帶著剛出爐的三道菜肴,回到自己的家中。
等他推開府內的門,
狼耳少女正仰著頭,雙手撐著石凳,披在肩頭的秀發,如黑夜裁下一段般光艷動人。
對著清冷月光,深紅晶瑩的眼眸,顯得分外凄美。
她忽然一豎耳朵,望過來,便站起身,露出微笑:
“特意買給咱的?”
“可以這么說,但我以為你睡了呢。”
顧白洲游刃有余地說,“今天有些累,明天不想早起,給你當作早飯。”
“咱明早會自己去買的,先給咱吃了唄。”
狼耳少女眨著眼睛說。
“到廚房里再吃。”
顧白洲將打包用的袋子遞過去。
狼少女接過,耳朵高昂地豎著,這似乎能反應她的情緒,“一起唄?”
“謝謝。”顧白洲說,“可我沒有吃夜宵的習慣。”
單純有些累,想早點休息。
“哦,那晚安。”
牧姓少女轉身走向前,垂落下來的雪色狼尾,令人想要觸摸。
顧白洲覺得越發疲倦,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便回屋休息。
明天,要睡到八點。
黑夜和黎明的中間,是綿長安心的夜夢。
咚咚咚。
在翌日的清晨,顧白洲的意識,被清脆的敲門聲從睡夢中扯出來。wen穴12
“什么事?”
他帶著困意,打開門,發現是牧姓少女。
后者伸著纖指,指向大門,那里又有一陣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顧白洲先生在嗎?”
少女青春活潑,充滿熱情的聲音,隔著大門依舊清晰。
顧白洲打開大門,低頭看著胡桃問道:“什么事?”
“能陪我跑一趟業務嗎?!”
胡桃捏著拳頭,認真地說道:“我稍微遇到了點挫折,想找你學習一下。”
顧白洲,可是璃月名人,他不認識胡桃,但胡桃早就認識他了。
早在卡洛來到往生堂,接受鐘離治療起,就一直有聽聞他那波瀾云譎的事跡。
“啊?”
半夢半醒間,顧白洲想起自己昨天說的話,他失笑道:
“你該先學會,如何獲取水手的資料,再來向普通人談這件生意,話術不到家的話,往生堂拉客確實過了些。”
“那正好呀,我想要找你幫忙這件事,可以嗎?”
胡桃說,“他們的資料,得記錄在往生堂的檔案上,可我要不到。”
“哦。”
顧白洲手抵著額頭,本來想高情商拒絕她的,沒想到把自己套進去了。
“等我,洗漱一下。”
“好。”
胡桃站在門外等著,稍頃,顧白洲出來。
原先有些凌亂的頭發被梳好,眼神從迷蒙中變得清澈,看著他那過分俊朗的臉龐,給人分外安心的感覺。
來到某位水手的屋子前。
今兒北斗沒有接到事務,又狠狠地賺了一筆,放他們幾天假期。
“你先試試。”
顧白洲站在后面說,“實踐是成長最重要的基石。”
胡桃沒有分毫膽怯,哼著小歌,徑直上前敲門。
“誰啊?”
里面傳來男人粗獷的聲音。
“我啊。”
毫無意義的問題與回答,男人接著打開門,看到門外站著一位女孩。
“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就是胡.....”
胡桃的自我介紹還沒結束,大門便被重重關上,粗獷的男聲在下一秒被拋過來:
“我還要跟著北斗姐,不需要往生堂的服務,請你走吧。”
“誒,別嘛。”
胡桃中氣十足地挽留道,
“有備無患啊,我們支持璃月大部分地區的收取服務,況且是總務司付的錢,填個資料,簽張契約就可以了。”
“不用了,謝謝。”
男人的聲音十分冰冷。
在法律都無法觸及的汪洋大海上,沒有人會喜歡死這個字。
胡桃小步過來,雙手抱胸,目光游離在緊鎖地大門上,小小地、委屈地哼了一聲。
“是有些困難啊。”
繞是顧白洲,也想不到辦法,能夠挽回胡桃心直口快帶來的惡劣印象。
“是吧,明明是這等好事,他們卻不珍惜...”
胡桃嘟囔著,“死亡是遲早要面對的事啊”
顧白洲并不否認,也不贊同,“把資料單給我吧。”
他從胡桃手上拿出那張單子,到門前抬手,敲了幾下。
“我說過,不要再來了。”
男人的聲音顯得有些不耐煩。
“是我,顧白洲。”
顧白洲剛說完,大門哐當一聲就開了,男人面容帶著歉意和恭敬,說道:
“抱歉,抱歉,我還以為是那個小丫頭呢,對您失禮了。”
僅僅一天的時間,顧白洲就在眾人中樹立起不低的威望。
他既是唯一一個,能掰贏怪力女孩芙蓉的男人,同樣是唯一能和北斗角力,難分勝負的人。
并且,在孤云閣中,據說他的長槍能輕易橫掃魔物,還對北斗姐有所幫襯。
單單是這三項事跡,就足夠令他們心生向往和欽佩的。
“請進,請進,您有什么事嗎?”
男人接著說,他文化水平并不高,勉強擠出些用詞:“寒舍太小,若不嫌棄就坐坐,您來了,那是蓬蓽生輝。”
胡桃在一側,怔怔地看著,訥訥無言。
顧白洲則跟著男人進屋,約莫二、三分鐘時間逝去。
“辦好了。”
顧白洲揚起手里被填滿字跡的資料,出來說道。
“這是怎么做到的啊?”
胡桃指著資料問,她都感覺到不可思議。
“...不算訣竅,硬要說的話。”
顧白洲有些無奈地說,“這屬于人格魅力,沒有學習的必要,我們去下一個吧。”
“哦。”
胡桃領著顧白洲,到第二位水手的家中。
那是位熱情直爽的女性,見到兩人的,她先是看了一眼顧白洲,
然后就一直看著。
胡桃還處于一陣莫名其妙里,兩人就這樣,談話間簽下資料和契約。
“那個,”
兩人正想走時,女水手出聲叫住他們,問道:“顧先生,平日里會在往生堂嗎?”
“不在啊,他不是我們往生堂的員工。”
胡桃不明覺厲。
女水手張著嘴巴,眼神中閃過一絲后悔,喃喃著說:“那我...簽這種東西,是要做什么呀?”
胡桃抿唇,她認為推銷是件相當困難的事情,而顧白洲居然是靠臉解決的
這個世道,誒,真想為此寫一首諷刺詩啊。
“這是印象的問題。”
在辦理第三個人業務的路上,顧白洲向她解釋,“在交流上,這點很重要,起碼我是這么認為的。”
同樣的,這是他對未知的事物或人,一直保持著敬畏的原因。
保持敬畏并不會得到什么,但驕傲、自滿、傲慢、謙卑、舔狗絕對容易失去。
“哦。”
胡桃將纖細的食指放在唇邊,自說自話地想道:“印象啊,印象,我該怎么做呢?”
生機、死寂。
陰陽線分隔的兩界,通常是不一樣的意境。
往生堂不該主動尋找顧客,只要站在黑暗里,靜候著別人到來即可...預定服務屬實過了一些。
顧白洲私以為有些玩笑開的不合時宜,非但不能緩輕問題的嚴肅,還會加重矛盾。
因為別人看重的事情,你去看輕,這本身就是一種態度上的傲慢。
但顧白洲話語擠塞在咽喉里,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行人自兩側走過,胡桃仰起頭,看著他沉默的樣子,問道:“怎么了嗎?”
“人與人是不一樣的。”
顧白洲拋出另一個話題,俯視著她,現在的胡桃仍顯年幼,稚嫩。
“我們生活在不同的環境里,獲取著不同的信息,因為這點,我們很多時候,都不能相互理解。”
他頓了一頓,接著說:
“渺小的蟲子,并不會害怕死亡...但人類會,并且無可避免的普遍。
“我們不能讓別人接受自己新奇的思想,盡管我們真的與眾不同。
“既然改變不了他人,就得嘗試讓別人去接受你,否則只能直接找那種愿意接受的人。
“比如真要找的話,找那些冒險家協會的人問問看,是不是會好些呢?
“這次的話,我能幫你,要來資料。”
胡桃點點頭:“嗯。”
兩人接著四處走訪,總務司給出的資料地址。
憑借著顧白洲給眾人留下來的驚駭印象,無一遺漏的將眾人的資料記錄在案。
既然改變不了他人,就該學會讓別人去接受你。
這句話并非是要自己改變。
以普遍理性而論,兩句話似乎并不會對事情的發展,起到任何改善作用。
胡桃冥思苦想。
轉念一想,顧白洲對她似乎,也是這樣做的。
和要求別人改變并沒有區別,只是程度更淺、更溫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