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
大娘端了杯水回到臥室,大爹竟然醒了,睜眼道:“樓下怎么樣了?”
“你還沒睡啊?”大娘意外,搖了搖頭苦笑:“還鬧著呢,我總覺得吧……咱家李欽這次是真氣著了,不然下午那會都發火喊人了,還讓那個奧利弗滾蛋,怎么轉眼又說開派對?”
“他平日里什么都不跟咱們說,表面也嘻嘻哈哈,其實壓力挺大吧?你明天也別訓他了,孩子總需要發泄,用現在那些心理醫生的話說,得適當發泄,不然要憋出什么躁郁癥的。”
我訓他?
不都是你訓嘛。
大爹一陣無語,但看著老婆心疼大侄子的樣子,又覺得胸膛有暖流生起。
對這老婆,大爹是真服。
李欽爹媽走得早,換個別的家庭,能這么對丈夫弟弟的兒子,送出國留學就太難得了。
真心就將李欽當做自己孩子看待。
當然,也有倆人一直沒孩子的原因在,但大娘對李欽的好,卻也是真情流露。
以真誠報以真誠,如今不就得到了回報,在國外,住大莊園,出門開寶馬,回一次國原來那些鄰里哪一個不是巴結著。
但大爹現在是心知肚明了……
榮華富貴不是白撿來的。
不拼命,憑什么得到這一切?
林奇為什么對這一切反應很平淡?因為他老林家是江城首富,也是這么走過來的唄。
大爹不愿多想,因為多想也無濟于事,他們幫不上李欽什么忙,至少知道老李家現在不缺錢,有一天真在國外混不下去了,還能帶著錢回國嘛。
大爹笑道:“老林他們呢?”
“都還在樓下呢,老林跟李欽他們喝酒聊天,張珂被芭芭拉和格溫揪住打麻將,格溫就是艾薩克的老婆……”
大爹點頭:“我知道……他們還會打麻將?”
大娘笑著躺下,熄滅了床頭燈才與丈夫繼續說夜話,好笑道:“瑪蒂爾和吉桑德她們把麻將牌的圖案畫出來了,讓他們對照著打,正入迷呢……”
“喬喬和霍利睡一起的?”
“嗯,提亞陪著呢,今晚在他們房間休息,朱蒂也在保姆房待著,你就別操心了。”
大娘說的沒錯。
李欽的確在釋放,也可以說是放縱。
心里憋著團火,如果不釋放出來,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搞大事。
羅文與老路易斯都不能死的。
但威脅必須到位。
一群老家伙最大的毛病就是倚老賣老,總覺得這個世界應由他們的方式與規則運轉。
真要再來一出托亞的玩法,李欽真的頂不住,所以還是盡早扼殺在搖籃,免得哪天又搞出驚喜。
凌晨四點。
大屋一樓橫七豎八倒著不少人,當然大部分是年輕人,上了年紀的,如勞珀、奇桑索早就溜了。
哪怕不知道李到底在搞什么鬼,卻發現李欽的確沒有要離開老鼠山的意思,便直接回保留地了。
真要有什么事,明天看新聞就清楚了。
而如亨利、卡奧姆一流,喝多了上頭反而越精神,若非礙于這是老鼠山,還有女眷,年輕的長老會長老都打算電話搖人,從黃金山的舞娘俱樂部找幾個過來繼續嗨。
終于,一切歸入寂靜。
多洛莉絲都一覺睡醒了,從一樓一間客房走出來,竟然發現一道熟悉的人影還坐在門廊的茶桌前。
推開門,多洛莉絲愣了一下:“你怎么還不去睡覺?”
李欽一臉油膩,雙眼內充斥著紅血絲,并掛著眼袋,明明精神疲憊,卻說:
“睡不著。”
多洛莉絲在他對面坐下:“就以為羅文的事情?你覺得解決不了?這可不是你!我以為你大張旗鼓開派對,是已經在處理這件事了。”
李欽倒是不怕多洛莉絲泄露,冷笑一下:“是啊,我就是在處理。”
多洛莉絲心中早有猜測,但聽到他親口證實,臉色還是微微變了一下,卻絕對不會多余詢問他是怎么做的。
“那你有什么可睡不著的?”
“我怕麻煩,但不是怕麻煩。”
多洛莉絲皺眉:“你確定你說的是英語?”
李欽笑著補充一句:“我怕麻煩到來,但不怕解決麻煩,只是想不通……這些人何必呢?給自己找事,給我找事,能換來什么?”
“你知道我的,安生過日子,每天吃吃喝喝,遛馬數錢,就足夠了!”
“當初要不是你來招惹我,我也不會搞出那么多事。”
多洛莉絲聽懂了,似笑非笑:“你還怪我咯?我可是主動投誠了!”
“羅文也投誠了,但他還是背叛了。”
“你覺得我跟羅文是平等的嗎?”多洛莉絲有心開導他,倒不是擔心他鉆牛角尖……
李現在的狀態,就是文藝青年酒醉后的常態,發發牢騷,感慨人生。
等他睡醒,什么事都不記得了,甚至會為自己所作所為,而感到后悔。
“那你可就太高看我了,我只是個商人,利益至上!當初水壩垮塌,薩克曼賠了那么多錢,可經不起第二次打擊。”
“該怎么選,對我來說很清楚,而事實證明,跟你合作,我得到了比在薩克曼更多的利益與好處。”
“當初我只是拿業績分紅的高級打工仔,現在我是估值數億米金企業的股東。”
“但羅文不同,他是政客,而且是頂級政客……他們沒有你與我有錢,可他們有我們花錢買不到的東西,因為他們是規則的制定者。”
“忽然有一天,你說規則你來定,他們當然不會同意。”
“我常說雷納德的自尊心無比可笑,可現在我必須承認,那只是我的眼紅嫉妒,他的自尊心是權利帶給他的。”
“所以就算你狠狠擊敗了他一次,他也不會來對你道歉,向你伏低做小,在他們這些人眼里,你們處于兩個階級,你屬于被利用的工具人一方。”
“我知道你拿捏住了羅文的把柄,因此他不得不暫時低頭,然而想要徹底折服他們,永遠不可能。”
“除非你成為他們的一員……”
“否則,你永遠處于弱勢的一方。”
“但可惜的是,你不是米國人,不具備加入他們的條件。”
李欽聽著她的勸慰,忍不住笑了:“永遠不可能?”
多洛莉絲重重的點頭:“對,永遠不可能!或許我的話重了,但你也看到了,這不就是事實嗎?”
“你知道我的立場,我是你的人,所以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默認這件事,與老路易斯繼續合作。”
“至少現階段而言,你們的利益是相符的,他會推動瑞提亞上位,至于羅文……一個馬上要進棺材的老人罷了,給他留下一絲體面,對你沒什么壞處。”
然而,李欽笑意更濃了,又在開口那一刻,瞬間冰冷下來:“給他體面?那我的體面呢?”
“尊重是相互的!”
多洛莉絲倒是不怕李欽發怒,反而捂了一下腦門,一副無語的樣子:“拜托,我是來勸你的,但現在好像起了反作用,你能不鉆牛角尖嗎?”
李欽深吸一口氣,克制了情緒,淡淡道:“沒什么事情,是‘永遠不可能’的。”
“那么堅固的水壩,大家也認為不會垮塌不是嗎?而且……它不止垮塌了一次。”
多洛莉絲瞪大了眼,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了。
她憋了許久,最終還是破防了,小聲道:“但,但你總不能真的殺了他們吧?一州眾議長與候選人,你會玩蛋的!這跟保留地的長老會不一樣,這是聯邦……”
李欽看她著急的樣子,反而不生氣了。
因為這女人是真為自己著想。
他笑了,真誠的笑容,竟然還起手為多洛莉絲撥弄了一下耳鬢的頭發:“只是單純警告一下,別害怕,多莉。”
多洛莉絲愣住了,不太適應李的主動,明明她跟唐娜勾引多次,李是很抗拒的。
她又道:“他們會報復的,就算現在忍了,羅文下臺,一身輕松,老路易斯上臺,總有機會找你麻煩。”
李欽繼續笑著……
他早就明白這一點了。
簡單的警告根本不會起作用,嚇不住兩位見慣大風大浪的老前輩。
所以,那就只能整點特殊警告了。
最強王者再厲害……
老子開掛的啊。
就算你是人間的王。
不好意思……
我是陰間的王。
“他們不會的,我有信心。”
多洛莉絲翻白眼:“那你還不睡覺,在這兒發什么呆,還浪費我這么多口水?”
“等人啊,沒想到先等到你的安慰,挺好的。”李欽笑著又要伸手,他的確喝多了。
男性生物對美麗女性的騷動開始作祟。
多洛莉絲卻打開了他的手:“有本事等你清醒了來撩我啊?喝多了才敢動手動腳,膽小鬼!”
來勁是吧!
李欽正要反駁,然而門外開進來一輛警車。
史密斯下車,看到了李欽后,向著這邊走來。
他微微正色,也收起了惡趣味的心思:“我等的人到了。”
多洛莉絲深深看了史密斯一眼,竟然沒走。
一直到史密斯來到近前,盯著她,示意她離開。
多洛莉絲才道:“全世界可都知道你是李的人,你警長的職位還是金羊毛運作上去的。”
“李是有不在場證明了,那你呢?”
她還在替李欽擔心。
萬一出了什么事,順著史密斯查,還是能查到李欽身上。
史密斯被女人的質問,搞得一臉懵逼,轉而看向李欽:“她知道嗎?”
李欽看史密斯吃癟,覺得很有意思,搖了搖頭:“不知道。”
然后。
史密斯臉色一板,直接罵道:“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別在這礙事……還有,請搞清楚,我不是你的人,你也最好別來惹我,對于這一點,你可以咨詢一下你的屬下,那位唐娜小姐,她對我的情況很清楚。”
多洛莉絲蒙了:“你什么意思,瑪德法克……”
她可是連雷納德都罵的人,怎么可能會怕史密斯?
“唐娜?你把唐娜怎么了?”
“呵呵,你竟然不知道?那還真是什么都不懂呢!”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終于,李欽的聲音響起:“夠了,多莉,去睡覺吧。”
多洛莉絲喘了好幾口氣,硬是憋住了,轉身拉開門。
不過史密斯大概是看在李欽的面子上,給她安了心,假意對李欽抱怨:“我在警局待了一整晚,艾德里安那家伙也整整盯了我一整晚……”
多洛莉絲腳步頓了一下,隨后再起步時,便輕快起來。
fbi的人都盯了史密斯一夜,那肯定沒事了,就算有事……也是遠程操控布局,風險會降低很多。
等多洛莉絲離開。
李欽才問:“艾德里安人呢?”
“剛走!州府出事了,他被艾肯急招回去。”
“嗯?”李欽狐疑。
史密斯竟然賣關子:“新聞會報,給你留點期待吧。”
“處理好了?”
“非常好。”
“你讓泰迪都做了什么?”
史密斯不說話了,只是露出丑陋的笑容,看著他。
意思是……
你確定你要知道?
李欽一看就懂了……
他是老板,只提出項目名,具體方案細節全部交給了史密斯。
正如他給泰迪的囑咐只有一句話:“按史密斯說的做。”
“那很精彩咯?”
“超乎你的想象。”
“天吶,我現在更睡不著了。”
“睡吧,對你們年輕人而言,一覺醒來,世界都將是全新的。”
“那對你們老人呢?”
“不知道是否能醒得來……哈哈哈,我開玩笑的,但我最近真的很累,至少弗格森說我的體檢報告很健康,數值像五十歲的人。”
“這件事結束,送你和艾麗、小茉莉去度假。”
“那就說定了!”
與此同時。
一生見慣風浪的老路易斯,依舊呆坐床邊發呆。
被人送了斷臂……
這種事他此生還未見過,卻聽說過。
但問題的關鍵不在這里。
而在于前來送禮的人……竟然憑空消失,猶如鬼魅。
上了年紀的人,總會生出一些唯心主義的思想。
那是鬼?
那個鬼又跟李有什么關系?
他滿腦子都被靈異與玄學充斥著。
一直到門外傳來保姆起床的響動,他才被驚醒。
轉而想起……
整件事里,他只算從犯。
假設從犯都收到了如此貴重的禮物,那么作為主謀的某位老友,收到的禮物一定是豪華至尊套餐。
他悄悄反鎖了房門,撥打了電話……
“路易斯先生?”瑞恩的聲音傳來,顯露著疲憊,“您有什么事情嗎?我們現在很忙……”
電話里,隱隱約約傳來呼喊——
“找不到!”
“法克……”
“那個手臂到底在哪?”
“安保人員都死了,警方甚至fbi肯定要上門調查,萬一被搜查出來,一切都要前功盡棄!”
“找到那只手臂,必須找到!!”
手臂?
額……
“瑞恩,你們在找手臂?”
瑞恩倒抽涼氣,大概是捂住了話筒,才道:“啊,沒有,您可能聽錯了,路易斯先生,關于我們的計劃,您可能要親自過來與議長先生聊聊……”
“哦,不。”老路易斯走到書桌前,終于還是拿起了那已經僵硬的手臂,臉皮抽搐——
“先不聊什么計劃……”
“就聊聊手臂的問題!”
“如果你們在找手臂……我這里正好有一個,可以給你們。”
“因為,我正好不知道,我該怎么處理它。”
“你說……巧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