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除夕就這么過了。
新年的第一天,道門各種祈禱、祭祀儀式,整個真君觀都忙碌了起來。
紫陽道人作為道門前輩高人,一身修為天下少有,祈福、舉行儀式,自然少不了他。
薛已下了山,去洛陽城內買一個院子,想要在洛陽城下住下。朱拂曉說自家女人有喜了,他當然會想盡辦法去給自家未出世的兒子創造更好的生活環境。
新年熱熱鬧鬧的過了十五,整個道觀才逐漸安靜下來,一切又恢復正軌。
薛家的女人有喜了,乃是大喜之事。薛已已經下山,與那女人隱居。幾十年戎馬生涯,他太需要安穩了。
至于說遼東機緣的事情,薛已終究還是選擇放棄了。
機緣雖好,但卻及不上自家兒子重要。
張北玄近些日子神神秘秘的在洛陽城內出入,似乎在洛陽城內安置些什么東西。
新年之初,百姓沒有等來春雨,反倒是等來了朝廷的一紙詔令。
發百萬村夫,開鑿五大水渠。
法令傳達,天下震動,列位臣公紛紛勸奏,卻盡數被天子駁回。
工部尚書柳述因為阻擋天子開鑿運河的大計,被謫貶為洛陽城水令,伴隨著一位尚書公被謫貶,整個朝廷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只是卻苦了天下的百姓。
真君觀內
朱拂曉看著風塵仆仆的張北玄,低頭看著手中關于風水大陣的道門真傳,眼神里露出一抹思索。
“公子,亂世即將到了。”張北玄咕嚕嚕的喝下一大碗水,然后胡亂擦了一把嘴角,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天下大亂,對于他們這群盜匪來說,是黃金盛世,天大的機會。
“此時說天下大亂未免太早,不過百萬力夫罷了,朝廷有百萬大軍鎮守邊疆,就憑一群沒成氣候的盜賊,也想要撼動朝廷大勢,未免異想天開。”朱拂曉搖了搖頭:“只要朝廷大軍在,就算再大的動亂,都可以鎮壓下去。”
大軍才是朝廷的根本、元氣。
“不過,你要是能趁機成了氣候,未來或許有大機緣、大造化,未必不能獲得王侯尊格。”朱拂曉目光自道經內抬起,看了張北玄一眼。
“公子,朝廷下令開鑿五條水渠,據說天師道已經坐不住了。當代小天師已經下山,欲要前往洛陽城面見天子。”張北玄左右打量一番,然后低聲道:“據說是老君觀欲要打破張天師的正一盟威道制約,脫離天師道桎梏,然后與天師道齊肩并行。”
“哦?天師道?”朱拂曉慢慢將手中書籍閉合:“天師道與老君觀較勁?”
“我聽人說,老君觀欲要再現太古河洛造化,稱霸宇內。”張北玄回了句。
朱拂曉聞言沉默,過了好一會才道:“天下大勢與你我干系不大,好生經營自己的勢力便是。待到天時至,自然而然可以順造化而為之。”
張北玄不再接話,只是吃著案幾上的糕點。
半響過后,張北玄離去,留下朱拂曉坐在院子里思考著天下大勢:“開鑿五大溝渠?這才是我記憶中的大隋。不過開鑿運河勞民傷財,百萬力夫被抽調,山間良田無人耕種,朝廷是自廢武功。況且,供養百萬役夫,那又是何等海量的數字?不知要耗費多少糧食。大隋雖然有幾代人累積,歷經文景之治,但這般無度的消耗下去,早晚會有將底子耗干的一日。”
供養百萬邊軍、百萬力夫,再加上一來一回運輸糧草的人吃馬嚼,大隋每年耗費的錢糧堪稱是海量數字。
“大隋天子不是傻子,這筆賬他不會不清楚,怎么會拿國家運數開玩笑?莫非大隋當真累積了很多錢糧?”朱拂曉嘀咕著。
至于說天師道與老君觀斗法,哪也不過是大勢下的一個縮影罷了,對于天下大勢影響并不大。
“有點意思,我記得前世史書上說:大隋滅國之后,其糧庫內貯存的糧食,夠大唐所有百姓吃五年。可見大隋底蘊還是有的,怪不得隋天子竟然如此大手筆。”朱拂曉暗自沉思。
“瘋了!瘋了!”就在此時,紫陽道人自門外闖入院子內,聲音里充滿了急躁:“天塌的禍事!天塌的禍事來了!”
“道長何故如此慌張?”看著面色焦躁的紫陽道人,朱拂曉面色詫異。
說實話,他還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紫陽道人。
“老君觀瘋了!圣天子瘋了!”紫陽道人坐在朱拂曉身前,一雙眼睛內充滿了血絲:“圣天子欲要屠龍,所以下令老君觀斬斷遼水水脈。而老君觀借天子法旨,趁機開鑿天下五大運河,欲要重現河洛大陣,與天師道掰腕子。”
“圣天子與老君觀一拍即合,現在都瘋了!他們都瘋了!”紫陽道人聲音里充斥著一抹驚怒。
“還有這等事情?”朱拂曉面色詫異,楊廣開鑿運河竟然是為了屠龍?
那豈不是說,和自己也有關系?
畢竟那蛟龍是自己鼓搗出來的。
“此事確鑿無疑,朝中已經有人探出口風。況且大家都不是傻子,對于老君的河洛大陣有所了解,朝廷選擇動工開鑿的河道,瞞不過各家風水宗師的法眼。”紫陽道人面色凝重。
“老君觀與天師道斗法,管你什么事情?”朱拂曉看向紫陽道人。
“老君觀與天師道斗法是不管我的事情,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佛門雖然歷經先帝打壓,大傷元氣,但底蘊還是在的。老君觀與天師道斗法,必然會給佛門重新崛起的機會。”紫陽道人道:“況且,為了擺脫天師道壓制,老君觀不惜發動百萬征夫,這簡直是開玩笑,將天下萬民當成博弈的棋子,事關天下蒼生,我又豈能不急?”
朱拂曉聞言沉默,他理解紫陽道人的心情。
“有什么辦法能阻止這場變法嗎?”朱拂曉開口問了句。
“這一切皆是因為那蛟龍而起,天子想要蛟龍造化長生不老,只要將蛟龍斬了,圣天子無望獲得蛟龍,自然不會在繼續勞民傷財。老君觀所有計劃不攻自破,百萬征夫也不會在發動。一切都回到原本軌跡。”紫陽道人愁的鬢角多出了幾根白發。
那可是數百萬征夫的性命,無數家庭的命運,誰又能冷眼旁觀?
悲天憫人,本來就是佛道宗旨。
屠龍?
朱拂曉搖了搖頭:“難!難如登天!”
那可是六階魔導師才能抗衡的蛟龍,朱拂曉根本就不敢與對方碰面。
尤其雙方還都是法師。
蛟龍可以直接操控調動天地之力,朱拂曉有些心中發憷。
“難也要想辦法,只要蛟龍屠了,圣天子想法破滅,大運河也自然不必繼續開鑿下去。”紫陽道人一雙眼睛看著朱拂曉:“你是青牛觀的弟子,為了這天下蒼生,你也要去勸勸袁守誠,大家務必勠力同心,將那蛟龍給屠掉。”
聽聞此言,朱拂曉搖了搖頭:“我雖是青牛觀弟子,但位卑言淺,怕說不上話。況且,道脈之爭,自古以來殘酷無比,我又豈能隨便開口?是否參與,自然有青牛觀長輩決策。”
說到這里,朱拂曉看向紫陽道人:“說來我兄妹在這真君觀叨擾住了幾個月,也該下山了,總是賴在這真君觀確實不妥。”
紫陽道人一愣,一雙眼睛靜靜的看著朱拂曉,然后搖了搖頭:“你小子倒聰明,想要提前抽身而出,免得置身于漩渦之內。可你卻不知道,現在尚書公楊素可是滿天下都在找你。你要是下了山,只怕日后風波不斷。”
“尚書府雖然可怕,但道脈之爭更可怕。”朱拂曉起手抱拳:“道長,多謝這段時間的照顧,咱們可要下山了。”
說完話,朱拂曉也不拖泥帶水,轉身回到屋內收拾包裹,然后與朱丹告辭離去。
才下山,行至半山腰,一身穿道袍,面若冠玉,容顏俊朗的青年男子,此時自山下而來,與朱拂曉兄妹交叉而過。
“這位居士,還請留步。”
青年道人開口,喊住了朱拂曉。
“這位道長可是有什么事情?”朱拂曉腳步頓住,轉身看向那英武不凡的道人。
在其眼中,此人生命磁場熊熊,比之袁天罡不差分毫。
“小道張瑾,觀居士面相奇特,在下前所未見。命格更是生死陰陽各半,不生不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小道欲要為居士卜算一卦,居士可否應允?”青年道人一雙眼睛看著朱拂曉。
“呵呵。”朱拂曉輕輕一笑,打量了道人一眼:“不必。”
見朱拂曉轉身就走,青年道人忍不住喊了句:“免費算的,不準不要錢。”
朱拂曉搖了搖頭,牽著朱丹遠去。
“好奇怪的命格,可惜因果未成,測算不得。”望著朱拂曉遠去的背影,道人手指在袖子里推算,眼神里露出一抹好奇:“前所未見。”
就在朱拂曉身形消失不久,青年男子轉過身,繼續向山上攀爬,來到了紫陽道人身前。
“小道張瑾,見過道長。”青年男子對著紫陽道人恭敬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