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守在天際嶺的少量守軍,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皇上領著后妃和官員從容在自己面前走過,誰也不敢去攔,擔這弒君之罪。
接下來比唱戲還精彩,皇上再一次拿出了手段,雖然放出了原本被囚禁的禁軍,就連跟隨鄭智勇的禁軍也沒有加以斥責,只提升了新的禁軍首領。
宮中也是,只處理了寧王親近的人,其余的也留在原處,不賞不罰。
參與寧王反叛的人,聽命從事的軍隊仍回歸原處,只換了將領。
寧王折騰出的新政,任用的人馬皆不作數,被困在天際嶺的朝臣皆官復原職。
仿佛一切都是一場鬧劇,演完就罷。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鄭智勇母親顧氏,終于從抄家的兵士口中得知,先是兒子逼死了杜若遠,現在也與寧王一同服誅,轉身走入房中,慘笑一陣之后,三尺白綾了卻了殘生。
一直懸掛在西門城墻上的皇后,也被皇上葬入皇陵,卻未以皇后之禮,甚至連葬禮都沒有,故而若舒這樣的誥命都省去了入宮哭靈的苦差。
秦道川一改以往行事的風格,每每有了新消息,都召集府中所有家人,詳細告知。
眾人聽得多了,竟然都已坦然,連去探討的心思都沒了。
一住.soduo.cc
若舒聽著秦道川的轉述,卻一直未聽到寧王與鄭智勇在天際嶺被凌遲的訊息,看來是皇上有意為之。
若舒提出了回青州之事,秦道川同意了,還要忠漓和嫻珂陪同。若舒見他居然沒有步步緊跟,心中松了一口氣。
回到青州,若舒避開忠漓和嫻珂,騎馬去了后山,山坡上,幾座新墳立在那里,此次火襲,失了性命的,也與他一同埋在這里。
杜若遠的碑上,寫著杜玖柒的名字,角宿在一旁說道:“老大以前安葬其他兄弟的時候,就說過,若來日輪到他,就在碑上寫杜玖柒的名字。”
若舒輕撫著墓碑,慢慢靠著它坐了下來,看著不遠處的風景,“說來真是有愧,我連你喜歡什么花什么草什么樹都不知道,如今就算想彌補,也無從下手。”
角宿悄悄退去,老大若真的有靈,此時怕是只想與東家獨處一會。
“希望你不要怨我的私心,令你不得回萊州祖墳,我就是不想你再孤零零躺在那里,連個看顧的人都沒有,若真有鬼神,你這些時日可曾因無名無姓受了欺負,我們在其他地方燒的紙錢你可收到了?不論如何,現在好了,不論哪里需要打點,你都盡管大方,不夠托夢給我,我立馬送過去。”若舒靠著墓碑,仔細擦去上面沾著的黃土。
“自那次后,就再沒夢到你,你可是怨我什么?不然為何先是不理我,后來又以那種面目出現?”若舒喃喃問道。
一陣山風吹過,卷起些微碎發輕撫過墓碑,若舒倒了杯酒,輕灑在墓前,“這是萊州釀,這兩個杯子你是常用的,是他們從你京城的房中拿出來的,還有套你做木工的器具,我留下了,那些盒子,我也留下了,你如此手巧,在那邊自己再做吧。”
若舒輕輕聞著空杯,“這酒先辣后甘,味道厚重,就如你一樣,雖面上冷淡,卻知情重義,所以,大伙才會拼了命地為你報仇,雖死無怨。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傷了這么多的無辜,你又不再說話,攔我一攔。可我不后悔,我也不怕鬼神的降罪,不這樣,我殺不了寧王和鄭智勇。”
若舒重又倒了一杯酒輕灑入土,“你為何不明說,就這樣苦著自己,若不是那廝自己忍不住,當眾說出口,你是不是要瞞我一輩子?人生在世,酒色財氣,你怎能少了這一樣呢?我不是男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種感受,就如我不明白你為何要死守在那里,白白丟了性命。”
說到此處,淚沾衣襟,“現在你就這樣走了,你倒是干脆,你讓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心里如何過得去?莫說將他們千刀萬剮,就算將他們的骨頭碎著渣,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說完倒了第三杯酒,端在手里,“這些年,我困在府里,難得見上一面,你話也不多,你是不是不愿見我,覺得我麻煩,不過是個婦人,卻想法頗多,弄得你煩不勝煩?不然,我問你那么多次,你也不說此事,害得我還誤會,誤會你不能人事,所以不愿納妾。”
重又將兩杯酒倒滿,放在他的墓前,“我在這里向你賠罪,是我小人之心,你是君子,坦蕩的君子,有自己的錚骨。不像我,唯利是圖,全無半點節氣,處事總是權衡利弊,取利益最大處行事。所以你才會為皇上盡忠,不顧自己的性命,可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還是我們大家的,你不能顧著那頭,就拋卻我們呀。所以,你別想撇清,這些死的人,你也占份,是你讓我們失了理智,是你讓我們的怒火燒起來就滅不了。”
再也控制不住淚水,伏在墳上,“你說話呀,與我理論呀,我起來與我劃清界線呀。。。”
守在山腳下的角宿,聽不見山坡上的哭聲,卻能看到一襲暗紫色斗篷下,露出的素服。
東家已經獨自在上面待了許久,角宿看了看天色,怕有兩個時辰了吧。老大,你在天有靈,見東家如此的舍不得你,是不是會好過一些,我們已經為你報了仇,東家為了給你報仇,心思用盡,我們也不負你這些年的栽培,不負東家的期望,做出了前無古人之事。我知道你向來心善,不到萬不得已,從不傷人性命,我們這次逾矩了,可我不后悔,也不怕因果。你孤苦半世,來生托個好人家,早早成親,生兒育女,無論尋何種營生,都莫再當官,也莫再從商,置幾畝薄田,秋收春種,安穩渡日。
若舒下山時,角宿忍不住提醒道:“東家,衣襟上沾了泥土。”
若舒看都沒看,“無事,天色不早,我先回青廬了,明日再來。”說完,翻身上馬,角宿終于看仔細了她內里的素服,是正經的孝服,心中一熱,抿緊了唇,看著若舒離去。
回到青廬,依舊一身孝服的若舒紅腫著雙眼出現在忠漓和嫻珂的面前,嫻珂沒忍住,問道:“母親,你是不是又去了蘭園?”
若舒沒作聲,只默默地盯著荷塘,忠漓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待嫻珂看他,又輕輕搖了搖頭,退出去后,才輕聲說道:“多半是哪位長輩的大日子,讓母親清靜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