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谷白默默坐了一會兒,拉起第四張椅子上的人,一起出去了。
從頭至尾,都沒有看旁邊一眼。
自然沒發現水淼淼也在。
水淼淼低著頭,余光看見他倆出去了,剛要溜,聽見狐貍開口:“異鄉人,你從哪里來?”
房間雖然大,可只有她和狐貍,想也知道,這話是問她的。
懶得再裝,她把茶壺放在地上,走過去,坐在夾谷白剛坐過的椅子上,認真打量狐貍。
身體確實不行了啊。
這毛,一點兒光澤沒有,稀稀拉拉,似乎還有皮膚病。
尾巴細的像麻繩,跟狐貍龐大的身軀根本不匹配。
她在觀察狐貍,同樣,狐貍也在觀察她。
“異鄉人,你身上有大皇兒的氣息。”
水淼淼嘴角抽了抽。
但凡養過貓、養過狗的,身上總會帶著貓狗的味道。
養狐貍也一樣。
更何況夾谷白總是鉆她懷里睡覺,那股兒屬于夾谷白的氣味,洗都洗不掉。
“前幾日,我聽到圣獸訓示。”
狐貍見她不吭聲,自顧自開口:“有異鄉人來到銀月城,可助圣獸飛升極樂。”
水淼淼想了好幾種思路,最后只能得出結論:“吃了我?”
“吉時未到。”
水淼淼都給氣笑了:“哦,敢情吃我還得挑時候?”
狐貍慢慢閉上了眼睛:“出去吧。”
水淼淼頂著一頭問號離開了主殿。
實在想不明白,既然要吃她,干嘛還放她出來?
內務總管看見她,激動不已:“謝天謝地,你沒死。”
水淼淼立刻明白了。
怪不得皇宮里沒什么人,原來都死了呀。
搞不好都是讓狐貍吃掉的。
水淼淼摘掉帽子扔在地上:“老子不干了!”
“求你!”內務總管死死抓著她的胳膊:“你是頭一個活著走出來的,往后...”
不等他說完,水淼淼一拳將他打暈,看著他從人形,變成了一只灰兔,無力地躺在地上。
想了想,水淼淼揪著他的兩只耳朵,翻墻離開了皇宮。
大街上依舊繁榮。
和水淼淼身后寂靜的皇宮,形成鮮明的對比。
怪不得百姓對皇族沒什么興趣,這一家子恐怕不止吃人,連妖也吃。
問題是,百姓不造反的嗎?
換了水淼淼,如果攤上這樣的皇帝,早就抄家伙干他了,怎么可能容忍他活到現在。
時間已近中午,她卻沒有回客棧,而是去了城外。
綠草茵茵,繁花朵朵,有條小河蜿蜒而下。
水淼淼走到河邊,提著灰兔的兩只后爪,將他腦袋向下放進了河水里。
不過幾秒,灰兔醒了,拼命掙扎起來。
水淼淼將他扔在草地上:“圣獸是什么?”
灰兔剛要化作人形,聽到這個問題,立刻又變成了灰兔,全身劇烈地抖動著,比剛才泡在河水里更夸張。
水淼淼輕輕摸著兔頭:“我們在城外,別怕。”
灰兔眼睛瞪的老大,瘋狂抖動了一會兒,嘴角溢出鮮血,沒氣了。
水淼淼久久不能回神。
她沒想殺他。
只不過問了一句話而已,怎么就死了呢?
一道黑煙從灰兔身上飄出來,在水淼淼面前盤旋了一陣,沖著皇宮的方向急速飛去。
怪不得灰兔死了呢,好家伙,圣獸還能遠程控制?
這也太扯了。
水淼淼郁悶的要死,提著兔子耳朵,走到附近的樹下,挖個坑把他埋了。
“對不住,我不知道你身上有那玩意,我沒想殺你。”
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你進宮了?”
不用轉身,肯定是夾谷白。
水淼淼看著小小的土堆,恨不得把他也給埋了。
夾谷白從身后抱住她的腰:“我沒想騙你。”
“可是你騙了。”
“離開銀月圣地,我只是個到處流浪的小狐貍,不再是大皇子。”
水淼淼忍不住嘲諷他:“你跟我在這兒玩文字游戲呢?你爹是誰,你能改變嗎?”
“不能。”
“我被你騙了一路。”
水淼淼眼眶又酸又癢,心里也難受的要死。
明明兩個人也算是過命的交情,可夾谷白依然騙了她。
夾谷白沒有道歉。
他知道水淼淼的脾氣,這時候道歉,反而火上澆油。
還不如老實交待。
“剛才的黑煙你也看見了,如果我留在銀月圣地,也會成為圣獸的一部分。”
水淼淼沒有吭聲,還在等下文。
而且,她也需要時間思考,什么叫做圣獸的一部分?
“記不清圣獸是哪年來的銀月城。父皇就像中了邪,一天比一天暴虐。宮里,不管是人還是妖,隨時都會被他吃掉。”
“整個銀月圣地,除了我們幾位皇子,所有人體內都有一縷黑煙,生活在圣獸的控制下。”
水淼淼想起大街上的百姓,大概明白了夾谷白的意思。
就像狼和兔子,天生就是獵殺的關系,卻能勾肩搭背談笑風生,這本身就是一件離譜的事情。
除非,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約束著他們的本性。
或者用夾谷白的話,控制著他們,壓制了他們的本性。
甚至,控制了他們的生活。
簡直不寒而栗。
水淼淼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的人生被另一個莫須有的玩意控制。
夾谷白將她轉了身,一雙眼睛依舊亮晶晶:“我找了個替身,偷偷跑了。”
水淼淼嗤笑一聲:“那替身活該替你去死嗎?”
“我給了他很多好處,這輩子他都得不到的好處。”
“能買回命嗎?”
水淼淼扯開他的胳膊,往旁邊走了幾步:“我早該知道的,你和我不一樣,你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死活。”
“我拿什么在乎?”
水淼淼又走了幾步,跟他拉開距離:“你是皇子,你可以反抗。但是你沒有,你用別人的命,換你活著。”
“那你呢?”
“我怎么了?”
夾谷白一雙眼睛蘊含著復雜的情緒:“整個神龍教都哄著你玩,你跟我又有什么區別?”
“當然有,我可以為了他們去戰斗,甚至去死。”
水淼淼頓了頓,補了一句:“就像那天為了你一樣。”
夾谷白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水淼淼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讓激動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些,才慢慢開口:“告訴我,圣獸在哪里?”
夾谷白猜到了她的意圖,可又覺得不敢相信:“你要干什么?”
水淼淼看向皇宮,總覺得那一片的天空,比周圍要暗一些。
“你別做傻事。”夾谷白走到她身邊:“你不是它的對手。”
水淼淼依舊望著皇宮:“只有我不想弄的,沒有我弄不死的!你要加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