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腳下,一輛馬車,四騎馬匹,徑直到了賀家門前,早在門口等著的賀袁平立馬笑著迎上前,“徐先生來了,老爺已經恭候多時了,快快請進吧!”
常松院,賀老爺子的書房里,徐則民拱手作揖,“學生見過老師。”
賀老爺子摸著胡子,笑瞇瞇的看著自己唯二的一個學生,請他落座,“仲德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徐則民說著落座,“倒是一路過來的事物瞧得人心生歡喜,極是有趣,這可是在京里不曾見過的,怪道古人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呢,這其中的見識,可是書里得不到的。”
“哦?仲德這是感悟頗深啊,倒不知這一路遇著了何些趣事?”
“要說數最的還是從十里鎮出來遇著的,老師到此時日經久,可曾聽過那孤山村天生神力的一個小姑娘?”徐則民道。
聞言,賀老爺子不由笑了,“仲德這是一進鎮子就聽說了?孤山村就在對面,這天生神力的小姑娘倒是真真的力大無窮,做不得假,除此之外,這許三花還想出了許多新奇的吃食,保證仲德從未吃過,待會兒晚飯,仲德可要好好嘗嘗。”
“哦?老師認得這許三花?”徐則民不由好奇。
“他們家的吃食我們家一直買著呢,說不得認識不認識,就是阿璃那丫頭,和這姑娘很是合得來。”
“原來如此,天生神力,確是稀奇事,難免叫人好奇一二。”徐則民笑笑,說著從懷里掏出貼身放著的一封信來,雙手遞給賀老爺子,道:“這是師妹托學生帶來的一封家信。”
賀老爺子唯一的女兒賀婉儀如今是榮昌侯府沈家嫡長媳,出嫁的婦人,于娘家自然諸多身不由己。
賀老爺子接了信,放在了一邊,不由看向徐則民道:“仲德這次來,除了這封家信,還有別的事吧?”
徐則民笑笑,語氣輕松,“沒什么大事,就是京里待得悶了,也想學學別人出來云游罷了,這梁州府素有“小京城”之稱,不來瞧瞧,豈不是遺憾?正好師妹聽說我要來梁州府,所以特托了帶了信和一些京里的東西來,我也算是不負此行。”
“大事沒有,小事也算一樁事嘛。”賀老爺子呵呵笑了笑,看了看徐則民,倒是沒有過多的再問。
一番寒暄之后,賀老爺子自命管家引徐則民去歸置歇息。
待人出了書房,賀老爺子終是忍不住嘆息一口,他這一輩子就兩個學生,一個頂一個的有權有勢,只可惜啊,道不同終是不相為謀,所謂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利益沖突下,終究不值一提。
他隨即打開了家信,上頭所寫都是些簡單的問候,平常極了。
賀家書信自有自己快捷的渠道,旁人不知曉罷了,熟人往梁州府來,不相托帶東西,倒就是會叫人奇怪了。
西院里,本該去歇息的徐則民笑瞇瞇的負著手由建西引著往涼亭去。
“懷謹,一別半年,別來無恙啊!”
“仲德叔一向可好?”
“好好好,一切都好。”徐則民在賀璋對面盤腿坐下,見賀璋對面放著的藥茶,不由道:“懷謹這身子,可好些了?”
賀璋一臉云淡風輕,“老毛病了,還是這樣,勞仲德叔惦念了。”
徐則民點點頭,轉而就道:“這十里鎮相傳有個天生神力的姑娘,就是對面孤山村的,懷謹知曉吧?”
“面對面住著,離得如此近,自然知曉。”賀璋輕笑。
“既已知曉,為何此事還未上報哇?”徐則民語氣好奇,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試探。
賀璋放在膝上的手指微曲,面上不著痕跡,“此事雖是十里鎮幾乎人人皆知曉的事,但畢竟圣上特意交代,不可大意,所以,懷謹還在暗查中,必要做到十分確定,萬無一失,才敢將此事告知圣上,如此,方可不叫圣上空歡喜一場。”
“果然是懷謹啊,這謹慎的性子還真是無人能及,圣上派你來做這件事,可真是沒有看錯人。”徐則民一直看著賀璋,聞言,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笑罷之后,他語氣一轉,“倒不知懷謹暗查得如何了?”
“尚只有六分肯定,雖說這許三花力大無窮,但她三月初三過十四歲生辰,依圣上所說,云氏那后人若真尚在,今年當是十五歲了才是,如此,年紀倒是對不上,所以,懷謹才不敢十分肯定。”賀璋淡淡道。
徐則民輕笑了笑,話頭一轉,“聽老師說,這許三花與賀家倒頗有些緣分,阿璃那丫頭也與許三花頗為合得來,不知懷謹可會以此心軟幾分呢?”
賀璋直視徐則民,表情寡淡,“仲德當知我的性子,這些堂弟堂妹,何曾得我上心幾分?”
連堂弟堂妹都沒幾分關心的人,如何會關心一個沒什么干系的外人?
徐則民不由又是一笑,這一笑頗為開懷,他看著賀璋道:“懷謹如此謹慎自然是好的,但圣上那里,已經等得快失去耐心了,還望懷謹心中有數,快些做出決斷才是,不過要仲德叔說啊,這有六成就足夠了,畢竟天生神力的姑娘,又正好是梁州府人,再沒有比這更巧合的事了,緊要的,便是圣上那里能交差,要不然,懷謹你可是討不了好的。”
“多謝仲德叔提點,懷謹心中有數了。”
目送徐則民負手離去,賀璋轉身坐回小幾前,拿起剛才放下的手爐握在手里,眉目間幾不可見的沉了下來。
“這是圣上不相信主子,所以特意派了人來督促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爺子好好的兩個學生,一晃眼,就跟隔了一世似得,一個勝一個的都變了個模樣,叫人再也看不清了。”建西撇撇嘴,語氣里很是看不起。
賀璋唔了一聲,沒說話。
建西便又繼續道:“那主子打算怎么辦?真要帶許姑娘回京?”
賀璋聞言不由瞥了建西一眼,“不用旁門左道,正大光明的,你覺得要有幾個你,才能將她帶走?”
建西:“……”十個?還是二十個?不用旁門左道,真刀真槍的打,還真不一定打得過許三花呀。
“主子這話說的,可是叫屬下有些難以回答。”
“呵呵。”賀璋頓時輕笑了一聲。
笑罷之后,他道:“給徐則民使些絆子,將他支走,一切,等夷烏到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