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中興有望啊,遼餉居然會停征!這是朱某著實想不到的事。”
四川左布政使朱燮元在得到朝廷停征遼餉的詔旨后不由得仰天感嘆了起來。
按察副使徐如珂也附和道:“藩臺所言甚是,這真正是讓人意想不到,通覽古史,一旦稅賦加征,就難再免除,蓋因當朝者難舍其利!而如今,陛下下詔停征遼餉,既可見陛下愛民之心,也說明朝廷錢糧之政轉好,大明日漸虧空之勢得以扭轉,也的確是有中興之象!”
“這樣一來,我們地方上的官也好做了,這些年,因為遼餉加征,四川一帶漢民夷民對官府和朝廷的埋怨都增加了不少,再加上許多不法官吏的橫征暴斂,眼下各地土司,尤其是永寧土司,開始日漸不服朝廷管束,眼下這遼餉停征,倒也能稍解民怨,而稍抑一些土司不安分的心思!”
朱燮元繼續說了起來。
徐如珂點了點頭:“不過,士林中對當今陛下多有微詞,言其刻薄寡恩,殘暴狠辣,倒也沒想到陛下會下如此惠民之詔旨!”
朱燮元笑了笑道:“士林中人素來重清議而輕實務,且士林輿論素來是為江南士子把持,這些江南士子都是脂粉堆溫柔鄉里長大的,哪里懂得百姓疾苦,也只有你我這些在江南以外的地方任職久的才知道當年陽明先生為何在龍場悟道后能立功立言,原因無他,唯知柴米油鹽諸事而已。”
徐如珂笑了起來:“此言正解。”
“中丞要見二公!”
這時候,四川巡撫徐可求幕僚來到朱燮元和徐如珂面前來,拱手稟告起來。
兩人便忙來到了徐可求這里。
徐可求一見兩人過來,就道:“兩位來的正好,本官有一件事要與兩位相商,眼下永寧土司奢崇明再次來信說想讓本官替他向朝廷舉薦,讓他率土司的兵像秦良玉的白桿兵一樣去遼東為朝廷征戰,不知兩位意下如何,我們該不該向朝廷舉薦奢崇明,令其也帶兵去遼東參戰?”
“下官認為不可!這奢崇明與秦良玉不同,奢崇明一直在擴兵,且四處招攬我漢人流民入其領地內為其新戶,明顯是有擴張之野心,而秦良玉雖也是土司,但一直未擴兵,只在朝廷下詔擴白桿兵后才擴兵,且也未有招攬流民之象!甚至奢崇明還截留稅糧,索要新開墾出的三萬頃田地!此人頗有野心,故下官認為當明確告知朝廷,讓朝廷不要輕信其言!”
朱燮元說了起來。
徐如珂因此附和道:“下官亦認為不可,這奢崇明還私自開礦,大興冶煉,以下官之見,不但不能信其言,還當讓朝廷調白桿兵和部分川兵回來,以備有事發生!”
徐可求因此點了點頭:“兩位所言有理,那本官就將我們的看法稟告于朝廷,請朝廷裁奪。”
“這個奢崇明,又上疏要求出兵遼東,還真是挺積極,上月他上疏出兵遼東,朕已經拒絕過他一次,這次又上疏請求率兵赴遼,四川地方官員怎么說的?”
朱由校收到奢崇明的奏疏后,就詢問起方從哲來。
方從哲則道:“四川巡撫徐可求等人上疏言奢崇明一直在暗中擴充兵馬,與周邊土司結盟,甚至開礦煉鐵,頗不安分,主動請求援遼,恐有其他意圖,故不贊成朝廷準其率兵赴遼,且請朝廷增派兵馬于四川、貴州、云南等地,以防他變,如調回白桿兵與部分川兵。”
朱由校聽后點首,對劉若愚吩咐道:“召見王象乾、徐光啟、郭琥、陳策、牛秉忠、尤世功、秦良玉于政事堂,廷議軍機。”
“是!”
劉若愚因此退了下去。
沒一會兒,大學士王象乾、兵部尚書徐光啟以及老將秦良玉等皆來了政事堂。
“你們且看看這封奏疏,這是奢崇明的第二封奏疏,依舊是請求朕準予他帶兵赴遼。”
待這些人一到,朱由校就將奢崇明的奏疏遞給了劉若愚,并讓劉若愚遞給了王象乾等人。
王象乾先看了奏疏,沉吟片刻后說道:“陛下,這奢崇明明顯是沒安好心,哪有土司主動請求出兵的,以臣看,他這是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明著想為朝廷效力,但實則暗藏禍心,并以主動請求出兵的方式來麻痹朝廷,讓朝廷放松對其警惕之心,大明自古不安之地有三,一是九邊、二是西南、三是東南沿海,故我們不能放松對西南的戒備,當令四川地方官員嚴加戒備奢崇明等土司。”
“這奢崇明或許是借著請求出兵赴遼的方式來起事,一旦朝廷應允,他勢必會以此為借口煽動其轄區內的民眾,以朝廷要令他們遠赴遼東送死為由挑撥朝廷與地方夷民的矛盾,進而起兵作亂,不排除有這種可能。”
徐光啟這時候也說了起來。
朱由校點了點首,然后看向了秦良玉,問道:“秦愛卿對此有何看法?”
在朱由校看來,秦良玉也是西南土司出身,雖然漢化程度比其他土司高,甚至對朝廷的歸屬感也強于其他土司,但作為土司出身的將領,應該對西南土司比自己這些人更加了解。
秦良玉此時也就立即回道:“回稟陛下,西南各土司素來是羈縻之地,各土司有自己的領地、屬民,亦可自己任命地方官佐,所以其忠心與否全在于土司個人操守,而與中原流官治理之地大為不同,以臣之見,不排除奢崇明有異心!”
朱由校聽后不由得承認自己現在重用的這幾位涉及兵政的大員,在軍務上,還是很有見識的。
在朱由校的記憶中,奢崇明在歷史上的確在主動向大明朝廷請求率兵赴遼后突然造反,最后連帶著貴州水西土司安邦彥也跟著造反,先后攻陷重慶、內江、廣州等地,戰爭波及四川、貴州、云南、湖廣,持續近十年,而給大明帝國內部造成很大的動蕩,靡費錢糧無數。
使得大明帝國無法集中全力對付遼東東虜。
這與崇禎時期一樣,因為大量流寇作亂,使得朝廷無法集中全力對付東虜。
而也因此,朱由校對奢崇明這些不安分且即將發動一場戰爭的土司感到厭惡。
“朕認為,這西南將要不可避免的發生一場戰事,這奢崇明要反,不僅僅是奢崇明,還有其他土司。”
朱由校這時候神色凝重地說了一句,然后看向了在場的大臣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