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茲死了。
雖然布魯諾并沒有與這位年輕的諾曼皇帝打過太多的交道,相互之間的關系也遠遠算不上融洽,
但是……
雷茲的殞命的消息,卻依舊讓布魯諾在這一刻沉默了下來。
伊達爾公國從未將以雷茲為首的第三諾曼帝國視為強敵,但不可否認的是,身為亞歷山大家族的成員,雷茲的確在竭盡自己所能,來挽救這個瀕臨崩潰的帝國。
而好巧不巧的是……
雷茲·亞歷山大,這位諾曼帝國的皇帝不但遇上了身為穿越者的布魯諾,還碰上用數百年的時間來養精蓄銳的光明教會!
或許這就是歷史的潮流,是難以遏止的歷史腳步。
半年的時間里,
伊達爾公國覆滅了波爾森家族的統治,光明教會點燃了諾曼帝國的皇宮。
只不過……
對于前者而言,布魯諾是參與者;而對于后者而言,布魯諾則是旁觀者。
不同的視角帶來的不同的心境,在決定發動巴塞爾征服戰爭的時候,布魯諾心中更多的是激動與雀躍。
因為身為巴塞爾征服戰爭的參與方,
布魯諾固然為伊達爾士兵的陣亡而悲痛,但就像是基于效用價值函數的“整合混的獲得”和“分離混合損失”,當伊達爾公國在戰爭當中的收獲遠遠超出了其付出的代價的時候……
布魯諾的心中,更多的是獲得勝利之后的快感與喜悅。
然而這一次,
作為一名旁觀者,
也作為這個時代的貴族階級中的一員,雷茲的殞命卻讓布魯諾一時無言。
雷茲的死看似對伊達爾公國影響不大,但實際上卻會讓伊達爾公國面臨著更為嚴峻和緊迫的戰爭威脅。
畢竟……
雷茲的存在可以為伊達爾公國吸引光明教會的精力,從而為伊達爾公國的發展提供更多的時間。
布魯諾也不奢求雷茲能夠抵抗多久,只要能夠撐到伊達爾軍隊完成新裝備的列裝的那一天就好。
甚至就在一天以前,伊達爾政務廳還剛剛決定,要以友好鄰邦的名義,向雷茲無償捐贈一批武器裝備。
可是現在……用不著了。
在蒙代爾的陪同之下,布魯諾懷揣著極為復雜的心情,緩緩步入了自己的書房。
“雷茲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片刻過后,
正一臉凝重地盯著地圖的布魯諾,突然開口問道。
“根據情報人員傳回來的消息,帝都圣羅倫斯被圣教軍攻陷之后,雷茲率領的殘兵便開始一路向北逃竄,希望逃竄至阿爾博納河以北的松恩平原重整旗鼓。”
“只不過……教會并不打算讓雷茲安然退去,一支隸屬于光明教會的圣教軍兵團幾乎晝夜不停的對雷茲等人展開追殺,直至阿爾博納河畔。”
“特奧多羅元帥呢?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不但是雷茲的老師,而且也是諾曼帝國之中少有的名將!”
“回稟公爵大人,光明教會焚燒諾曼皇宮的消息一經傳出,二皇子雷茲便暈厥了過去。按照雷茲的吩咐,特奧多羅元帥已事先渡過阿爾博納河前往松恩平原,所以……”
“所以,光明教會還有沒有渡過阿爾博納河?”
“沒有。”
蒙代爾搖了搖頭。
阿爾博納河位于中部大平原以北,一直以來都被視作是松恩平原與中部大平原的分界線。
它不但水流湍急,而且河面極為寬闊,乃是一道比索倫河更為險要的天塹。
得到蒙代爾的答復后,只見布魯諾思忖片刻寧靜,原本緊鎖的眉頭逐漸舒展:
“召集所有駐扎在伊達爾城待命的準將軍銜以上將領,告訴國防部部長薩拉·科倫,一個小時之后,在空中花園召開伊達爾國防部緊急會議。”
“是!”
見自家公爵大人竟然如此鄭重其事,蒙代爾自然不敢有絲毫的耽擱,應了一聲便匆忙離去。
而在書房中的布魯諾卻兀自起身,
雙眼極為凝重地看向那張懸掛于墻面之上的地圖……
雷茲死在了阿爾博納河。
這意味著大陸之上的局勢,已經在悄然之間發生了改變。
這更意味著北起松恩平原、南抵開爾文盆地、東至瓦倫斯平原的這片廣袤土地,皆成為了一片無主之地!
現如今,
圣教軍的士兵已然踏入開爾文盆地,
但是……
松恩平原、瓦倫斯平原的西部……
這些面積廣闊的富饒肥沃的領土,卻尚未被圣教軍征服!
幾乎在聽聞雷茲殞命這一則消息的下一秒,布魯諾便已然意識到……這對于伊達爾公國來說,或許也同樣是一個機會。
雷茲的死肯定會讓伊達爾公國與光明教會之間少一道盾牌,少一個緩沖。
可雷茲畢竟已經死了!
布魯諾現在要做的,就是在當前的形勢之下,為伊達爾公國爭取最大化的利益,從而盡可能地挽回雷茲的死亡給伊達爾公國帶來的影響!
別的不說,
根據伊達爾中央情報局同一時間帶來的情報,
塞西爾王國已經在卡特高地整兵備戰,
奧丁帝國也在諾夫卡門山脈以南的阿爾芒什平原上陳兵數萬,
光明教會統領的圣教軍更是在以堪稱恐怖的速度,大口吞咽著戰爭之后的勝利果實。
很顯然,
幾乎大陸之上的所有勢力,都在死死地盯著二皇子雷茲留下來的這些面積廣闊的土地,并將其視為可供自己爭奪的一塊肥肉!
而身為伊達爾公爵的布魯諾·斯圖亞特,自然也不能例外!
布魯諾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與其讓教會拿到手,不如讓自己拿到手。
就算是自己拿不到手,也絕對不能讓教會拿到手!
因為在人均文化水平僅僅只達到胎教階段的帝國內陸,光明教會的洗腦效果無疑會被最大程度的放大。
光明教會占領的土地越多,圣教軍四處攻伐的底氣便越是深厚!
而且……
布魯諾想要的其實也不多,
巴塞爾征服戰爭已經讓伊達爾公國的版圖,擴張了一倍有余,著實有些消化不良了。
所以,
布魯諾也并不貪心,
只要能夠把瓦倫斯平原的西部搶到手,便已經足夠啦!
在此之前,
伊達爾公國僅僅只是占據了包括瓦倫斯城在內的瓦倫斯平原東部,而平原西部的大片領土,則是被二皇子雷茲緊緊地握在的手中。
雖然布魯諾對于那片土地垂涎欲滴,可是考慮到自己還需要雷茲充當緩沖,便始終未曾有所動作。
而現在……
雖然由特奧多羅元帥率領的帝國軍隊依舊擁有著一戰之力,但是卻也難以擋住來自于各個方向的虎視眈眈。
此時不爭?更待何時?
只要布魯諾能夠把整個瓦倫斯平原納入囊中,那么伊達爾公國勢必將會擁有更為可觀的戰略縱深!
這對于整個伊達爾公國來說,都有著非比尋常的戰略意義。
伊達爾人從未畏懼過戰爭。
伊達爾公園今時今日的地位,都是無數伊達爾士兵靠著真刀真槍拼殺出來的,是他們用一腔熱血揮灑出來的。
從過去那個龜縮在大陸東部的可有可無的伯爵領,
到如今這個讓貴族豪門心生敬畏、甚至跺跺腳都會讓人心神顫動一方豪強,
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名伊達爾人,都親身參與到了這一場華麗麗的轉變當中。
所以……
當伊達爾公國的諸多將領們齊聚于空中花園之時,他們的眼眸之中,無一不閃爍著沸騰的戰意。
布魯諾需要考慮的是整個伊達爾公國的發展,需要做到的是統攬全局。
而伊達爾公國的軍人們所要做的打贏每一場戰爭,
因此,
這些跟隨著布魯諾一路走來的伊達爾將領們,早已對于隨時可能爆發的戰爭躍躍欲試。
“瓦倫斯平原肯定是要拿的,但問題是……我們要以何種方式去拿!”
看著圍在自己身邊的諸位伊達爾陸軍將領,布魯諾沉聲說道。
布魯諾的思慮其實不無道理,
二皇子雷茲雖然死了,
但是特奧多羅元帥的麾下卻仍舊有著兩萬余名士兵,
就算是刨除掉其中的老弱病殘,也有著將一萬多名可戰之兵。
而除此之外,
帝國名將耶倫魯道夫將軍的手中,也有著近萬名帝國軍士。
雖然人數不算太多,伊達爾軍隊也完全可以將其一網打盡,可是……布魯諾卻動了其他的心思。
“莫非…公爵大人是想要招降那些士兵?”看著布魯諾的面龐,薩拉科倫試探著問道。
“的確有這樣的想法。”
布魯諾點了點頭,朝著在場的眾人說道:
“現如今的大陸之上雖然勢力眾多,但是異軍突起的光明教會,卻是我們所要面對的共同敵人。”
“而這些曾經在二皇子雷茲麾下效力的士兵們,卻是為數不多的一批與圣教軍進行過近戰搏殺的士兵,若是能夠將其招降,對于伊達爾公國定然大有裨益!”
“而且,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經歷了阿爾博納河戰役、圣羅倫斯戰役等數次極為艱險鏖戰,乃是有著足夠的實戰經驗的老兵!”
一旁的薩拉科倫,
也對布魯諾的話語感到深以為然。
身為伊達爾國防部的部長和曾經的諾曼將領,他十分清楚的知道新兵與老兵之間的巨大差距。
上過戰場的老兵,是親眼見到過鮮血與死亡的!
縱然伊達爾軍隊有著全然不同的武器裝備,有著獨創的訓練方法和作戰體系……
但老兵所擁有的那種刻骨銘心的記憶,那種數次出生如死后形成的知覺,卻絕非是任何一名新兵可以相提并論的!
更何況,
來自于外部的威脅以及疆域版圖的擴大,使得伊達爾公國如今的征兵工作極為緊張。
若是能夠將雷茲遺留下來的軍隊收入囊中,
那么伊達爾公國所面臨的國防壓力勢必將會大為減輕,而薩拉科倫這個國防部部長,也能夠稍稍松一口氣。
“所以…有可能嗎?”
“特奧多羅元帥不好說,但是……我有信心說服耶倫魯道夫將軍!”
迎著自家公爵大人投來的詢問的目光,薩拉科倫沉聲說道。
科倫家族與魯道夫家族素來相交頗為密切,在擔任曼恩要塞的鎮守將領以前,薩拉科倫更是曾與耶倫魯道夫一同在皇家禁衛軍中效力。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布魯諾點了點頭,而后用銳利的眼神看向了那張勢力分布圖,沉聲說道:
“至于特奧多羅元帥那邊……派遣伊達爾特工嘗試著進行接觸,如果能夠投降歸順自然最好,但如果老元帥不愿意……伊達爾公國也要將整個瓦倫斯平原納入治下!”
話音落下,
包括國防部部長薩拉科倫在內,一眾伊達爾將領霍然起身,齊聲答道:
“遵命!”
在伊達爾軍隊的庇護之下,
外部局勢動蕩從來不會影響到伊達爾公國的內部。
雖然伊達爾人也會對刊登在《伊達爾日報》上的諾曼帝國皇帝雷茲亞歷山大殞命的消息津津樂道,也會對帝國內陸的局勢進行熱切地探討,
但是……
伊達爾軍隊就像是一堵堅固的高墻,將他們曾經體會過的艱難與困苦,隔絕在高墻之外。
一邊是風雨飄搖、貴族亂戰,一邊是經濟繁榮、社會安定。
伊達爾公國為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撐起了一片天,
而在與此同時,
伊達爾公國的民眾們也從來不曾讓布魯諾失望。
在這大半年的時間里,
伊達爾軍隊在公國之外攻城略地,建功立業。
在公國之內,
農民們辛勤的耕種讓伊達爾公國的糧食儲備愈發充裕,
商人們的苦心經營以及伊達爾中央銀行和伊達爾政務廳聯袂制定的經濟政策,讓伊達爾公國的商業愈發繁榮。
第三家公立醫院在瓦倫斯城正式落地,第一百所公立小學在巴塞爾城開始招生。
伊達爾公國在魔道工業化的道路越走越遠,
誕生于伊達爾公立大學的科研成果也越來越多。
而就在這一片繁榮興盛的景象當中,
一艘遠道而來的遠洋帆船,在梅林特區的港口緩緩靠岸。
來自于塞西爾王國的留學生們,終于乘坐著伊達爾人的帆船,抵達了這片位于大陸東部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