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心境,陶君似乎今年才加入劍道社吧?為什么沒有早一點呢?”上田正裕端起了茶,看似閑聊,“劍道的修行,到了此刻才開始,需要更大的毅力了。”
陶知命認真地點頭:“以前不懂事,不知道身體的重要性!”
上田正裕拿著杯子的手一頓。
劍道修行,純粹只是為了鍛煉身體嗎?
陶知命說的是正經話。
像十二單齋王那種級別的對手,擺開陣勢齊齊殺將上來,如果沒有一副好身體,那銷魂蝕骨的攻勢怎么抵擋,怎么降服?
他一會說心境一會說身體的,短短幾句話之間,上田正裕已經確認了一點:這不是個長輩問什么,就只知道乖乖回答什么的年輕人。
兜兜轉轉,其實是想讓自己直接一點,說說意圖吧?
于是上田正裕擱下了杯子,對山本顯人說道:“失禮了,山本君,有些話想單獨和陶君談談,您在此單獨放松一下心緒如何?平日里做研究也很耗費心神。”
山本顯人看著外面點了點頭:“我看看夕陽。”
上田正裕站了起來,還對陶知命彎了彎腰,伸出手指向里面:“陶君,請!”
見到父親把陶大郎單獨請向家里練習室的方向,上田夏納有點小緊張。她母親上田晴子看了她一眼,上田夏納趕緊繼續幫助母親準備晚上的料理。
“就是這個年輕人嗎?”上田晴子低聲問。
上田夏納趕緊面不改色地搖頭:“不是!”
“哎……”上田晴子喃喃自語,“我又沒說是什么年輕人。”
上田夏納低頭抿嘴。
反正不是!
號稱鏡心明智流傳人的上田正裕家,有自己的劍道練習室。
但上田正裕請陶知命到這里來,卻并不是要考較他劍道功底什么的。
和陶知命相向而坐之后,上田正裕就說道:“冒昧請陶君到家中,相信以我聽聞的你,一定已經知道是因為什么了。”
看他還在打啞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說話就這腔調,陶知命干脆認真說道:“知道上田家是有輝煌歷史和嚴謹家風的人家。實際上,我和夏納同學認識,并沒有其他過分的想法!”
上田正裕很嚴肅的臉呆在那里。
咱聊點正經事成不?
聽到陶知命這么說,上田正裕有點想拔劍了。
自己女兒的一點小心思,他能看不出來?合著這丫頭已經對你有點春心萌動了,你反倒就是利用我女兒接近山本教授?
上田正裕覺得,但凡這小子真的對夏納有那么一點喜歡,見到意中人的父親,也不會表現得這么鎮定自若,總會想著表現好一點吧?
可見夏納是個蠢女兒!
他有點努力才迅速調整好心緒,笑著搖搖頭:“陶君開玩笑了,像陶君這樣優秀的年輕人,我是很鼓勵夏納去認識的。”
陶知命呼出一口氣:“真的嗎?那我在夏納同學面前,就不用那么拘束了。”
上田正裕又要破防。
啥叫拘束?拘束的同義詞是克制沒錯吧?你小子想干什么?
他又有點想拔劍。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上田正裕總算不準備繞彎子了:“陶君,我聽說,傳的沸沸揚揚的武田制造那塊地,已經開始辦理所有權轉讓手續了。受讓那塊土地的人,名字也叫做陶大郎。應該是你吧?”
“確實。”陶知命點了點頭,本來執晚輩姿態的他,坐直了起來。
修行劍道,最善于觀察他人的氣機。
短短片刻間,上田正裕感知到陶知命氣勢的變化。
現在他眼神平視過來,平靜地說道:“上田大人,對這件事有什么指教嗎?”
上田正裕也坐直了,雙手擱在膝蓋上:“不知道,陶君有沒有出讓這塊土地的意愿?”
“有。”
上田正裕的眼神沒什么變化,果然立刻又聽他說:“但不是現在。”
“陶君想要等到那塊地升值,再出手?”
陶知命微笑起來:“當然。”
上田正裕點了點頭:“可以請教陶君預期的價格嗎?”
“抱歉。”陶知命直接拒絕,“既然現在不想出手那塊地,那么現在說價格也沒有意義。”
“陶君,你的心境已經很好了。”上田正裕忽然岔開了話題。
陶知命就笑著說道:“但我的身體還不夠好,力量不夠強大。”
上田正裕臉上浮現出笑意:“劍道修行確實有助于提升力量。”
陶知命再次帶上些面對長輩的恭謹:“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上田大人的指點。”
上田正裕心中贊賞,卻又默默嘆了一口氣。
可惜不是個純粹的霓虹人,如果是那一個陶家之后就更好了。
于是他說道:“曾對你有敵意的,只是友和的大宮浩史,不是三菱。”
一句話又將陶知命的氣勢拉回到平等的狀態,他點了點頭:“我知道。”
“三菱的須賀德男專務委托我向您傳達一個會面的邀請。”
“我明白了,但請上田大人為我轉告:關于那塊地最終的歸屬,其實所有人都應該清楚,不是僅憑我一個人能夠決定的。”陶知命認真地說道,“因為與夏納是朋友,我才可以告訴上田大人這一點。”
上田正裕心中了然,看來須賀德男的判斷也有問題。
也對,夏納的一個同學,又不是有顯赫背景的年輕人,怎么可能獨自拿下那塊地呢?當然還是得到了住友的支持。
可下一刻陶知命就笑了起來:“當然,如果不是完全的出讓,我還是能決定怎么利用那塊地的。”
上田正裕的目光一凝:“你能決定,怎么利用那塊地?”
“是的。”陶知命很肯定地點頭,“經營什么項目是一方面,關于地的本身,實際上我已經有了一個決定。”
“我能知道嗎?”上田正裕知道他想說,但還是做足了姿態。
“當然。”陶知命認真說道,“買下那塊地,我已經花掉了很多錢。現在,我在想,是否可以將那塊地抵押出去,好有充足的資金來進行我的書店事業。”
上田正裕呆了:“書店事業?”
什么樣的書店,需要用到那么多錢?那塊地可是價值百億級別啊!
“沒錯。書店這件事,我是很認真的。”陶知命說得慎而又慎的,“并不僅僅只是準備開一家,未來,想要一家一家地開下去,還想要進入出版行業,有很多地方需要花錢。”
“……看來陶君對這件事確實是有規劃,很認真的。”上田正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點了點頭,又行一禮,“失禮了。身為父親,需要借助夏納與你的朋友情誼,相談的卻是這樣的事情,請不要見怪。”
“怎么會呢?我非常高興能夠與您這樣見面。”陶知命呼出一口氣,裝模作樣地說道,“來的路上,還擔心您因為我在接近夏納同學,想要教訓一下我。”
“……”上田正裕又接近破防。
真想教訓你,為什么要喊山本教授?
你說沒三句話,總是在提對夏納怎么怎么的,其實是在琢磨著對她怎么怎么的吧?
“既然如此……”上田正裕暗暗咬了咬牙,“不如,讓我看看陶君現在的劍道境界如何?”
“上田大人!”陶知命立刻說道,“我還只是一個初學者,夏納同學就足夠指點我了!”
“……”上田正裕徹底破防了,“夏納自己都沒有修行有成,恐怕有些方面會讓你走上錯誤的道路,來吧!”
陶知命直搖頭:“真的不用勞煩您了,畢竟我只是想鍛煉一下身體而已。”
“鍛煉身體,也有可能因為方法錯誤,反而損害身體!”
“……上田大人,我是初學者,只知道胡亂出劍。小時候我父親教了我一句話,叫亂拳打……傷老師傅,萬一您受傷了怎么辦?”
上田正裕笑了:“有護具,不會受傷的,畢竟只是想看看陶君的動作有沒有錯誤。蒙陶君坦誠相告,我相信我的指導也是有價值的。”
“……那好吧。”陶知命無奈說道,“還請上田大人手下留情。”
上田正裕家不知道是不是經常有客人來,居然有給客人準備的練習服,洗得也很干凈。
陶知命嘴上是那樣調侃,其實只是覺得像上田正裕這么一本正經的人,不要一直掉到他的說話節奏里比較好。
能得到這樣的大師指教,當然是不錯的。
練習室里不一會就響起了噼里啪啦聲,還有陶知命的呼喊。
幾個回合下來,陶知命連上田正裕的衣角都沾不著,就已經汗流浹背。
五月了啊,東京更熱了。
更何況前天晚上大戰過十二單齋王,昨晚又大戰過那個熟·練至極の·女。
上田正裕從竹刀當中找到那種盡情壓制他的感覺,心里那種之前那種必須和女兒的同學平等談判甚至有求于對方的壓抑感覺漸漸消散。
這種快意剛剛涌起,就聽到練習室的門被拉開,然后上田夏納說道:“父親大人!該請客人入座了!”
雖然是通告,但話語里為什么透出一點點責怪?
“上田大人真是太厲害了!”陶知命摘下了頭上的護具,喘著氣說道,“這個樣子去就餐太失禮了,請問,在哪里沐浴?”
“陶君,請跟我來。”上田夏納仿佛在盡主家的待客之道。
但上田正裕看著那小子擦著汗跟著女兒走向衛生間,不知道為什么一股氣悶涌起來。
果然……還是真的受傷了!
夏納這孩子,剛才居然對他說出了責怪的語氣!
我也出汗了啊!
上田正裕家的大宅子,當然不只有一個衛生間。
但上田正裕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莫非這小子,是想讓他轉告須賀德男,那塊地還可以抵押給住友之外的其他財團銀行?
他能決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