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務,那個陶大郎和木下秀風的車,一直還停在那里。”
“我知道了……”須賀德男揮了揮手,來報告消息的人躬身之后離開。
這邊也是差不多的莊園,有姑娘起舞,大人物們在喝酒。
須賀德男喝了一杯酒,才說道:“地雖然會抵押給我們,但留在那邊那么久,住友是在盡力拉攏了。木下秀風那家伙,用這種方式攪了局,住友內部同樣有很多人不滿!區區數十億円就能解決的問題,就算成功利用降息約束了他們的資金,沒想到最終的結果卻是這樣!”
上田正裕沒說話,他身邊沒有人伺候,自斟自飲。
森泰吉郎笑了笑說道:“畢竟還有四年的時間。這四年里,這筆貸款還是劃算的。我的看法和山本君不同,現在,也只會先采取降息的辦法加以控制了。央行的那幫新人,現在的目的已經很清晰了。暫時看不到他們的策略將被怎么阻斷,龐大的經濟巨輪已經加速駛往那個方向,想要扭轉過來,沒有辦法了,只能為了未來數年中可能出現的劇變做準備了。”
“那幫意志孱弱的家伙!此刻我們霓虹雖然獲得了如此強的經濟實力,但還是不能讓他們有一點點的自尊和自信!”須賀德男重重地擱下杯子,“森桑,你對未來數年就將產生劇變的判斷,有更多的推測嗎?看你的樣子,倒是挺期待的?”
森泰吉郎嘴角微微揚起:“劇烈的變化中,也蘊藏著機會。須賀桑,未來的時代,表面上對財團的控制和肢解只會更強,畢竟這樣才符合米國人的利益。但是,他們這個國家,實際上也是服務于資本的力量。這次之所以建議平野會長采取金融策略,正是希望你們轉變思維。我們都需要改變自己,如果站到了資本的高度,和他們頂層資本力量達成的同盟,才有比國家間的同盟更穩固的力量!”
上田正裕低著頭喝酒,仍舊默不作聲。
“那些家伙,對我們的優秀資產也同樣是貪婪的。”須賀德男眼神陰沉,“經過這戰后的40多年,他們已經都占據了最好的那些!同盟?他們又能有什么利益能夠交換給我們?”
“世界可是很遼闊的!”森泰吉郎興致勃勃的樣子,“須賀君,為什么從去年開始,廣場協定簽署下來了?世界正面臨巨大的變化啊!米國那個對手,去年新上任的領導者,與他的前任們可都很不一樣。未來的十年、二十年將會非常重要,世界的秩序可能迎來徹底的改變!”
“這一次,資本們將真正嘗試掌控全球。相信我吧,僅憑他們現在的力量,也是不足夠的。我們都應該嘗試走到那個高度,將視野放在全球進行布局。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有點歡迎央行那幫人的舉措。一個多世紀過去了,這次我們主動迎接金融的黑船,反而可以迎來更大的機會!站在資本的高度,國界的概念,還真可以放在其次。”
須賀德男驚異地看著他,然后燦然笑起來端起酒杯:“以后要多和森桑聊一聊,視野仿佛被打開了!”
森泰吉郎頗有些志得意滿的意思。
上田正裕忽然開口:“森大人,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不通。”
森泰吉郎擱下酒杯,笑得很親近:“正裕啊,什么問題?”
“那個陶大郎,為什么要跟武田孝直訂立一個時間很明確的回購承諾?”上田正裕直視這位準女婿的祖父,“四年之后,六年之內。這個五年左右的時間,是您所說的,劇烈變化可能會出現的時刻嗎?”
森泰吉郎收起笑容,緩緩說道:“確實,這是我們一些老家伙之間的猜測。山本君雖然極力建議,在金融的沖擊下你們財團應該想盡一切辦法穩固住制造業、尤其是重型制造業的基本支柱,但他也認可,任由央行那些家伙這樣搞下去,霓虹的經濟將會出現很大量的泡沫。至于由這個泡沫是會破裂,還是讓那些家伙在這過程中找到改革的契機,那就分成了樂觀和悲觀兩派。”
“山本君是悲觀的,他認為最多十年,最快甚至只需要三到五年,泡沫就可能崩滅,給霓虹經濟帶來沉重的打擊。那個陶大郎,也許是從山本君那里聽到了這種判斷吧。但這都只是猜測而已,有一點那個陶大郎還是很對的。在這樣超高速發展的經濟態勢下,那塊地的價值,在五年左右的時間達到一個高峰,是可預期的。”
上田正裕點了點頭,像是聽清楚了。
而須賀德男則咬牙切齒地說道:“狡猾而貪婪的夏國人!這樣的話,就算武田孝直無力購買,住友仍然可以通過武田孝直,用他的優惠條款擁有比我們更強的競爭力!未來整個東京灣的港口人工島群,可就在那里的對面!”
森泰吉郎卻仿佛事不關己一般,由衷感嘆著:“木下秀風積累財富的過程雖然并不光彩,但這次的手段確實非常出色。還是那個到底,那畢竟是四年之后的事了。四年之中,圍繞國鐵的事情,已經足夠大家操心。在這個過程里,他們現在不正在想辦法拉攏住木下秀風和那個陶大郎嗎?四年之后,也不一定需要用錢,至少不用付出那么多錢才得到那塊地。”
“更何況!”森泰吉郎看著須賀德男,認真說道,“金融的大門已經打開!數年之中,有無數平民的資金,還有來自外國的資金都可能投入到霓虹的金融市場。只要掌握恰當的手段,就可以輕易地,用別人的錢,去達到自己的目的啊!我想平野會長正是因為想明白了這一點,才決定采用現在這個策略吧?”
“就看看,通過這次家宴,確認那個陶大郎和木下秀風真實的關系吧!”
上田正裕聽著他們的談論,臉上平靜無波。
有些事情,其實他比他們更清楚。
比如,陶大郎這家伙,比他們想象的更不簡單。
他通過自己向三菱傳達的建議,不像是那個木下秀風所能制定出來的。
山本君,也沒有向他說起過關于霓虹未來經濟走向的判斷。
上田正裕再次緩緩端起了酒杯。
無論如何,這片土地上的很多人,確實都隨著森泰吉郎口中所謂的“金融黑船”,來到了命運的十字路口。
國界的概念,可以放在其次?
上田正裕心里冷笑著。
他們對泡沫可能的破滅毫不關心,他們熱烈地談論其中的機會。
他們只關心他們自己的利益!
到了夜深,安齋善衛站在貴賓樓門口嘆著氣說道:“真的要回去?在這里住一晚也挺好啊。最精彩的表演才剛要開始。”
陶知命站在他面前說道:“今晚的收獲已經足夠了。你說的那種表演,實在是……忘記幾天前我還在草津湯嗎?”
安齋善衛哈哈大笑:“了不起啊大郎,這么年輕就懂得克制自己。秀風這家伙也是的,就喜歡多人的戰術,但確實讓人念念不忘啊。但是秀風啊,大郎回去有鈴陪伴,你真的不留下來嗎?”
木下秀風醉醺醺的擺手:“饒了我吧,我比大郎更懂得克制。”
陶知命笑著對安齋善衛行禮:“那么,晚安了,安齋大哥。”
安齋善衛也微微彎了彎腰,才對站在陶知命一旁的星野鈴說道:“鈴,從今后,就要一直聽從陶君的任何安排了。”
“鈴明白。”星野鈴手里拿著那個小盒子,深深地彎下了腰,“再見,安齋大人,真子大人。”
木下秀風已經率先揮手告別,然后往前走了。
陶知命轉身,星野鈴就將手還過去,攙著他說道:“主人,請慢慢走……”
“我沒醉。”陶知命卻沒拒絕她的攙扶,只是等到已經離開貴賓樓很遠之后,才側開了一步,從她的攙扶中松開。
星野鈴有些惶恐地低頭:“主人……”
陶知命回頭望了望夜色中的莊園,輕聲嘆道:“走吧。”
說完,就伸出了手,牽住了她,往前邁步。
星野鈴一只手將盒子護在腰側,一只手被他高高地牽起。
踩著木屐,穿著和服,走不快。
但陶大人的腳步卻有些快。
于是她只能勉強地跟著,看著他牽著自己的背影。
其實她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被人這樣牽著走。
陶大人的掌心,很溫暖。
他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帶著自己先離開這里。
要離開這里了……星野鈴回頭看了一眼,一點都不留戀。
于是她的腳步更快了,木屐踩在石板上,聲音輕脆。
已經走到車子旁邊的木下秀風回頭看向牽著那個女人的陶知命,無奈地搖了搖頭。
事已至此,當著她的面,木下秀風也沒說什么。
拉開車門先坐進副駕,看著愕然的入江雄太,木下秀風忍不住問他:“這家伙見到漂亮女人,都想帶回家嗎?”
入江雄太想起小野寺留奈,有點懵地點了點頭:“好像是……”
“弱點啊!弱點!”木下秀風長嘆一口氣,“難道宿櫻神社還不夠好嗎?”
“什么神社?”入江雄太懵懵地問道。
“想去啊?”木下秀風上下瞥著他,“作為部下,以后多留意一下他身邊的這個女人!要是十年后,大郎這家伙還能安然無恙,你還能作為他的心腹,大概就有資格去宿櫻神社看看了。”
入江雄太看著被老板牽在手上走近的那個女人,心中警鈴大作。
宿櫻神社什么的,他反倒放在了一旁。
但木下社長居然這么鄭重地說這樣的話,什么十年之后安然無恙。
這個女人,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