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余部長去拿工具了,先把車間的電路切斷,不要出現漏電時間。”周正看了看陳嵐說。
“好!”
陳嵐讓人去落掉總閘門。
她身后散散垮垮站著幾十號人。
這么大暴雨,完全就是要停工的節奏,所以他們臉上還隱隱有些高興。
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停工留薪,能偷懶的情況下,廠長卻召集他們去排水,自愿報名的沒幾個,大多都是被陳嵐強行征調。
“陳主任,讓人把今天幫忙排水的工人名字都記下,今天發雙倍工資。”
周正不是個太吝嗇的主,知道重賞之下才有勇夫,如果冒雨排水的人跟其他不勞動的人都一個樣,誰會賣力干活?
這就跟某時期的大鍋..飯一樣。
多勞多得,才是正確的分配法則。
“雙倍工資,舒服。”
“喂,有雙倍工資拿噯!”
“咱也去報名,反正一會水要涌進來準干不成活了。”
“我不去,出去淋雨萬一再感冒發燒那就得太不償失了,劃不來……”
“哦,也是。”
生產車間內的工人們議論紛紛,散亂的聲音如同千百只蒼蠅撲閃翅膀,嗡嗡作響。
嘩啦啦
雨中,余部長等后勤部人員趟水而來。
因為水太深,所以一眾人沒有用推車,而是都懷抱著一疊疊的雨衣,大多用防水布包裹。
有的干脆把雨衣塞到桶里,有的小可愛頭上還頂著大鋼盔碗,為了能多拿些工具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
周正忙迎上去,急問:“余部長,雨衣總共有多少套?”
他看著積水的水位線已經開始迅速上移,心里就有些著急,要是再耽誤一會的話水恐怕就涌進來了。
車間所在的地方地勢稍低,平時不遇到暴雨下水管道完全可以承受,但是現在是水大管小,流速遠不如存積的速度。
車間里的原料倒還罷了,機器里不少的電路原件,如果被浸泡很容易造成損壞生銹。
“新舊一共有一百多套,有男士尺碼的也有女士尺碼。”
“哦,我明白了。”
周正點點頭,轉身對工人們喊:“男工排隊上雨衣,現在雨衣里的女士套裝剩余,有沒有女同胞上陣?”
他剛說完話,陳嵐就一馬當先,從余部長手中接過一套女士雨衣當場套上。
周邊女工紛紛積極效仿。
沒領到雨衣的人還遺憾不已。
有的人開玩笑似得問:“廠長,咱們有沒有雙倍工資啊?”
“有,不僅有雙倍工資,等到結束后給各位加餐,現在分發工具,我們出發。”
周正也換上雨衣,大手一揮,眾人魚貫而出。
沒有參與的人則是后悔不已。
眼巴巴看著一個個身著藍色雨衣的身影消失在生產車間,自己卻只得無所事事地等待。
冷冷的雨點在臉上胡亂地拍打在臉上,順著面頰溜進衣領。
周正身上卻突然來了勁頭。
這種感覺就像是當年打工的時候,揮灑著汗水陡然一場大雨落下,那種清涼和舒適讓大腦得到片刻的升華。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大家分開來,余部長你帶后勤部的人去左側,陳主任你帶著女工們去右側,剩下的人跟我在前面,積水全部都清放到污水渠。”
周正抹著臉上的雨水大喊。
因為下雨的聲音太大,他的聲音傳進其他人耳中就已然變得微不可聞。
周正身周的人聽到第一時間就向兩邊傳遞,沒有人引導,只是出于自發的行為。
“后勤部的,帶上桶盆跟我去車間左側!”
“女工們,咱們腳步放快些!”
“大伙,都拿出男人的氣勢來,咱們可不能讓女人隊比下去,開干!”
一群人分散開,有舀水工具的都開始刮滿水往污水渠倒。
沒有工具的則是用薄板往遠處刮水,周正沒有干活,他有更重要的事。
“你們幾個,跟我來!”
周正叫上幾個人,跑到后勤雜物間,找到幾個錘頭榔頭撬棒等物件。
周正腳步匆匆。
看著一馬當先的廠長,他身后的工人都倍感意外。
哪個廠長會冒著暴雨身先士卒?
氣勢洶洶提著大錘,仿佛是要去找人麻煩。
這二愣子似的表現在幾人眼中有莫名的喜感,又感覺高高在上的一廠之長又是那么鮮活,只是個普通人,好像和自己一般無二……
“污水渠受不住這水量,咱們得把前面的這層水泥板砸開,把口子開打點,就看咱哥幾個了,都是壯漢,大家賣點力氣,損失的力氣今天在食堂多吃點肉補回來。”
“好嘞,廠長瞧好吧!”
“哥幾個,讓廠長看看咱這把子力氣。”
“開干!”
周正雙手高高揚起,聲音昂揚落下,隨之落下的還有大錘砸地的聲音。
那鐵制的大錘擊破水幕,重重落在目前的水泥板上。
這水泥板得有十幾公分厚,硬砸一時間還無從下手,周正奮力一擊都只是砸出個不大的小坑。
質量太好怎么辦。
只能從邊角開始下手,榔頭鐵錘輪番上場,將水泥板連接處硬生生砸出開口,三兩根撬棒頂上幾個人奮力下壓。
一個大豁口被翹起來,空間變大,能看出水流極速下沖。
反復幾次,雖然能翹起來但沒法掀翻。
“來倆人跟我下去,其他人在上面搬,下水口那邊低,一塊往那邊掀。”
“明白!”
吐了口流進嘴里的雨水,周正趴下身子,湊著撬棒翹起來的縫隙縮身進入管道內部,又有兩人緊隨其后。
“咱們在下邊頂,千萬別泄力。”
水泥板板下面空間并不小,只是因為石板斜擋所以入口被堵住大半,里面可以讓一個成年人弓腰站立。
“我喊一二,大家一起發力!”
周正的聲音順著石板的縫隙傳出來。
“好!”
“準備好了沒?”
“準備好了!”
“我喊一二,一二……起!”
下面六只手,上面八只手,石板活絡動彈,本來只是幾十分的空隙瞬間被頂出一米的空間。
周正能感受到那沒過大腿的水流速湍急,沖擊著想要將他們往后推。
“都堅持住,別送手!”
“走!”
艱難地邁動步子。
周某人脖頸的青筋暴起,手臂都被重壓得不住發抖,另外同樣好不到哪兒去,不過都咬牙堅持,緊跟著周正的腳步頂著石板往前掀。
上面的人同樣跟緊步子,肩扛,背推,嘴里都蹦著彼此聽不清的字符。
那翹起的空隙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