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走你！”
直到水泥板快被推成近乎九十度，隨著一道“啪”的擊水聲，水泥板應聲而倒，濺起兩米高的水花。
“呼呼呼……”
大口喘著粗氣。
周正似乎還有種心跳在腦海中回響的感覺，不知道多久沒出過這么大的力，他估摸著今天能多吃兩碗飯。
“咱們走，水流開始變大，應該是他們排的水量上來了。”
周正掐著腰抿抿嘴唇，將雨衣的帽子摘下。
因為剛才在下面，他的衣服全部被打濕，從內到外完全濕透。
繼續排水工作，上百號人從車間附近往廠內移動，將水線完全壓制在可控的地步。
這時候，雨勢也稍稍變小。
所有人都能松口氣，坐下休息一會。
一場暴雨瀟瀟灑灑三個多小時。
看著已經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周正總算能放心下來。
“今天讓食堂的師傅們加餐，肉菜要管夠！”
周正摸摸肚子，忙會一下午，他現在早已饑腸轆轆。
于經理表情有些窘迫：“食堂的食材恐怕不夠，必須得出去采購。”
周正皺眉道：“那現在外面的路面情況怎么樣？”
答應好的大餐，不能兌現那就是現實版打臉。
“有的地方積水嚴重，不過……我可以帶人繞路去看看，說不定可以。”于經理能看出周正似乎非常在意，思考片刻說。
周正注意到他說的“帶人”的字眼，微微點頭：“那這事就麻煩于經理。”
“應該的！”
于經理笑容看著憨厚老實。
叫著兩個雜工，他們開著一輛小貨車便急急出門。
出廠門沒多久，于經理就被眼前的積水困住，貨車再難前行。
他哪有什么捷徑或者小路可繞，至于為什么這樣，還有一力承接，甚至親自帶人去進貨。
要知道平常他只用協調食堂和紡織廠的對接，管理食堂的秩序就可以，完全沒必要干這種臟活累活。
可他還是應下這個很容易就變成吃力不討好的事。
目的何在？
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吧。
“經理，咱們現在怎么辦？”
開車的司機愁眉不展。
雖然不知道今天為什么于經理竟然跟車進貨，但不管現在誰在車上坐著都不頂用，讓周廠長開車照樣沒法飛過幾十米的積水低地。
于經理扯了扯脖頸勒緊的領帶，沙著嗓子：“沖過去！”
“什么？”
“沖過去！”
司機不再詢問，舔舔嘴唇，握緊手里的方向盤。
白色的小貨車奔馳。
猶如是一道利劍劃破水幕。
在高地掉頭的車主們瞪大眼睛，這么深的水已經沒過車輪，竟然還敢往里沖，真的不怕在里面熄火嗎。
事實如他們預料的一樣。
威風三秒鐘的小貨車被雨水沁透，就像是個可憐的小姑娘被遺棄在水泊中央。
“經理，現在怎么辦？”
司機一口氣沒憋住泄了，外面的水深讓這小貨車都隱隱被搖動。
于經理沒看他，心里只想著這貨難道就會這么一句嗎？
“經理……”
“等等，還有機會！”
于經理突然揣上裝著錢的手包，打開車門跳下去。
“你們自己想辦法把車弄出去……”
“哎哎，經理”
說話間，于經理舉著手包趟水往對面走，邊走他還一邊往后看。
等他剛從水窩里出來。
一輛勇士般的鈴木就破水沖刺到他的面前。
“廠長，這馬上就到飯點了。”
“你們先把食堂的肉食都做出來，于經理馬上就會回來。”周正淡定道。
此時他嘴里還含著饅頭，細若蚊聲地念叨：“真是到飯點了……”
旁邊的廚師無語。
這廠長八成腦子有問題，給他炒盤肉菜都不吃，非得啃個涼饅頭。
于經理能回來嗎？
廚師們沒一個相信他的，這么大的雨，附近不少路段都有低洼處，開著個小貨車繞路都沒地去。
確實有的路積水少，但是都是街間小道，小貨車根本沒法通行。
“那這盤菜您不就著吃兩口？”
“唔，先端給姑娘們吧！”
周正指了指，同樣跟他一樣啃著涼饃的男女工人。
當然，女士優先，先給姑娘們吃吧，雖然這小小一盤菜或許還不夠她們一人一口。
一眾工人沒看到想象中香噴噴的肉菜，手里只有涼饅頭，食堂的各個窗口都在正在烹飪的菜肴，今天參與排水疏通的工人都可以免費在食堂吃一次自助。
“謝謝廠長的小酥肉！”
“廠長，你的饅頭夠不夠，我這兒還有半個呢！”
“咯咯咯……”
“女流氓啊。”
周正無奈笑著捂住額頭。
如果自己吃了這盤菜那樣真會引爆眾人的心態，但是他把這盤菜讓出來，繼續啃著涼饃，讓人心態比較平衡。
“喂，姑娘們，你們這可是在跟陳主任搶男朋友呀！”
“陳主任可還在你們身邊坐著呢。”
“小心陳主任給你們穿小鞋。”
“有點囂張啊”
男工們這邊跟著起哄。
似乎經過一下午的奮戰，他們也建立了更牢固的友誼，對領導都敢打趣。
陳嵐本來正在捏著小半饅頭咬食，聽到男工那邊的話，表情瞬間僵硬，頓時感覺手里的饃饃不香了。
跟陳主任搶男朋友？
男朋友？
這是誰造的謠？
她那眼神變得凌厲如母豹，立即就定睛在周某人身上，即便沒說話，可看她眼神分明是在逼問。
“是你？”
“不是啊！”
周某人手里的饅頭也差點被驚地落地，什么情況，自己跟陳嵐什么時候成一對了。
他忙聳肩攤手，擺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動作和表情。
狠狠瞪他一眼，陳嵐表情嚴厲地冷哼一聲。
附近的女工被她表情嚇得不再嬉笑，男工們感受到氣氛的微妙，知道自己似乎戳破了不該戳破的秘密，也都低下頭啃起涼饃饃。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高喊：
“于經理回來了，來幾個人跟我去搬東西。”
只見靠近大門的幾條黑影竄出去。
“喔，大羊腿！”
“看看這一扇豬肉，得有上百斤了。”
“來，都搭把手。”
周正受不住陳嵐吃人般的眼神，匆匆出門，便看到一輛鈴木面包停在食堂門口。
于經理正指揮人卸貨下來。
要說這時候的面包車，鈴木在九十年代絕對是個繞不過的話題，路面上跑的面包車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鈴木。
雖然談不上五菱不出誰與爭鋒的程度，但市場份額占有量極高。
于經理顯然是靠著這臺鈴木一輛乘風破浪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