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人對于時間是沒有知覺的。
杜武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看見了頭頂的吸頂燈,還有刷著白色乳膠漆的屋頂,可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長的時間。
大腦短暫的空白之后恢復了正常,他想起了發生了什么事。他的母親爆炸了,他被炸傷了,是智者救了他,然后將他帶到燈塔領事館里進行救治,路途公司的醫生給他打了麻藥……
然后就沒了。
“李子安和杜林林那個賤人,還有杜枝山那個老不死的應該都被炸死了吧?我雖然被炸傷了,但值了!哈哈哈……”杜武笑了,臉上的表情猙獰。
仇恨是一種毒藥,它會讓人的靈魂扭曲和變態。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杜武想要坐起來,可是用手去撐床的時候他才發現,他的雙手都被一條鐵鏈鎖著。
這是什么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打開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護士走了進來,看了杜武一眼,什么話都沒說,轉身就走。
“等等!”杜武出聲叫住了護士,“為什么把我鎖起來?快給我解開!”
護士回了一句:“我沒有這個權限。”
“你把醫生給我叫過來!”杜武生氣了,這次行動他是功臣,為了炸死李子安,他甚至貢獻了他的母親,憑什么把他鎖起來?
這時又一個穿白大褂的男子走了進來,看了杜武一眼,說了一句:“什么情況?”
護士說道:“醫生,他醒了,他的情況看上去很好,應該沒什么問題。”
“哦,那我去跟老總說一下。”醫生抽身就走。
杜武一頭霧水,心頭也有點莫名其妙的慌:“你給我站住!”
那個醫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杜武:“你有什么事嗎?”
杜武說道:“讓醫生過來!”
那個醫生說道:“我就是醫生。”
“我要的不是你這個醫生,是路途公司的醫生!”杜武吼道,他真生氣了,這些人在搞什么飛機,不知道他是誰嗎?
他是路途公司的戰士!
即將成為議員的戰士!
那個醫生也沒說什么,離開了房間,那個護士也離開了,出去的時候還帶上了門。
杜武的右手運力一扯,鐵鏈咔嚓一下繃緊,接口出現了裂痕。他的動作牽扯到了背上的傷口,撕裂般的疼。他深吸了一口氣,運力于右臂,然后使勁一扯。又是咔嚓一聲響,鐵鏈斷裂了,他的右手也恢復了自由。
他看了一眼還套在手腕上的鐵鏈,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然后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原來是在考驗我,這樣的鐵鏈怎么可能困住我?別說是現在的我,就算是從前的我也能輕易扯斷它!”
現在的他的身上有“幽靈”,那肯定不一樣。
杜武又運力左臂,然后猛地往上一扯。
咔嚓!
左手手腕上的鐵鏈也被他扯斷了,他坐了起來,發現腳上也有兩條鐵鏈,分別鎖著他的兩只腳踝。
他頓時皺起了眉頭。
這還有完沒完了?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打開,又有人走了進來。
杜武移目看去,他以為是那個給他改造的醫生,但看到的卻是另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是大師的盛世美顏。
這張臉若是生在西晉,潘安大概也會仰天一聲長嘆:既生安,何生安?
杜武頓時懵了,腦瓜子里嗡嗡作響。
李子安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說話的聲音也親切:“杜武,你醒啦,你受了傷,你躺著就好,就不用拜師父了。”
“我拜你媽!”杜武的情緒突然崩潰,他怒吼道:“這是怎么回事?這里是什么地方?”
李子安在床邊停下了腳步,毫無征兆的,忽然揮手一巴掌抽在了杜武的臉上。
杜武的腦袋猛地一偏,一顆牙齒合著一口血水飛了出去。激怒攻心,他的右拳抽向了李子安的小腹,但沒等他的拳頭打中李子安的小腹,他的右手手腕就被李子安抓住。
李子安的左手又是一揮,狠狠一巴掌抽在了杜武的另一邊臉上。
又是啪一聲脆響,杜武的腦袋偏向了另一邊,又有一顆牙齒合著一口血水從他嘴里飛出來。
杜武被這兩巴掌抽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人懵了,也怕了,握著拳頭不敢還手了。
怎么還手?
別說是他的雙腳被鐵鏈捆著,身上還有傷,就算他四肢活動自如也沒傷,他也不說李子安的對手。不為別的,因為李子安是他的師父。他會的,最厲害的功夫都是李子安教他的。
這時房間里忽然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嗯咳!這邊都看著呢。”
這是董曦的聲音。
這里也不是醫院,這里是療養院。
李子安說道:“放心吧,我有分寸,不會打死他的。”
董曦的聲音:“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你自己看著辦就行。”
“嗯嗯。”李子安很“乖巧”的回應了一下,然后拉過床邊的一只木椅子坐了下去。
他必須裝“乖”,因為他心虛。
董媳婦肯定是看見他抱著康馨做壞事了,但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問他,她越是不問,他就越是心虛。不管怎么樣,裝乖是對的。
“這里是什么地方?”杜武總算是冷靜了。
兩邊臉都被打腫了,他不冷靜也不行。
李子安淡淡地道:“這里是療養院,你跟路途公司的人在一起,你應該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會在這里?我明明記得我在燈塔的領事館里!”杜武的情緒又有點失控了。
智者準備的炸彈威力巨大,都沒有把他炸死,他應該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才對,怎么一覺醒來就在療養院里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李子安說道:“你以為你干了那樣的事情,你還能像從前一樣自由自在的活著嗎?我知道你們逃進了燈塔領事館,路途公司的醫生和智者妥協了,把你送出來交給了我。”
“這不可能!”杜武的情緒激動,“他們說過,要把我帶到耶路撒冷去,下一步改造之后,我會成為路途公司的戰士!”
李子安莫名有些心酸。
此刻的杜武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也讓他對杜武這個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杜武終究是一個老實人,他這邊都還沒有上手段審問,杜武自己就說出來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透露出了一個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醫生針對他的改造不是一次性完成的,至少分了兩步。這跟他所了解的火種不一樣,或許是一個仿造的火種。
可是火種是史前人類文明的產物,怎么可能仿造?
杜武直盯盯的看著李子安:“你要把我怎么樣?”
李子安收起了思緒:“都到了這種時候了,你還不明白嗎?不是我要把你怎么樣,是法律要你承擔責任。你和路途公司的人串通,在自己的母親的身上裝炸彈,你們雖然沒有炸死我,但是卻炸死了好幾個無辜的人,這可不是你想逃脫就能逃脫的。”
“別跟我扯這些!”杜武的表情猙獰,“你殺的人比我還多!在意塔利,我輕眼看見的,你殺了那么多人!”
李子安沉默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最應該受到法律制裁的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都是你,最該死的人是你,我是無辜的!你們沒有證據!”杜武沖李子安吼,唾沫星子噴飛。
李子安淡淡的說了一句:“你有我帥嗎?”
杜武頓時愣住了。
這畫面就像是一只狂吠的電子狗,突然被人取下了電池。
他知道李子安是在調侃他,可是這卻又是事實。
“能好好跟我聊聊嗎?如果不想跟我聊,我就離開,換別人來。”李子安說。
杜武沉默了一下,點了一下頭。
終究是逃不過被審問,他寧愿被李子安審問,而不是某個警察或者特工。
“杜武,你摸著你的良心問一下你自己,我對得起你嗎?”
杜武看著李子安,他的心中有答案,可是他不愿意去面對,也說不出來。
李子安說道:“我叫你武功,我用拔毒膏給你強身健體,我還在槍林彈雨中將你救出來,可你是怎么報答我的?”
“你毀了我的一切。”杜武已經不是第一次說這句話了,但這一次他的語氣很平靜。
李子安說道:“那是你私心作祟,杜家的家產本來就不是你的,那是林林的,我只是主持了公道。你覺得是我讓你失去了一切,你大可以找我報復,為什么連杜枝山和杜林林都想害死?你就算不是杜枝山親生的兒子,他對你也有養育之恩,而林林也待你不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杜武心虛,不敢看李子安的眼睛,他低下了頭。
“你是我的徒弟,我沒把你教好,我也有責任。過去的事就不說了,你跟聊聊你是怎么認識路途公司的智者和醫生的吧,還有你身上的幽靈,它又是從哪里來的。”李子安說。
杜武又抬起頭來看著李子安:“你把我害得這么慘,你還指望我告訴你這些?”
李子安說道:“你知道這邊的政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如果你一心求死,你可以不跟我說。但如果你還想活下去,你最好好好考慮一下。這樣吧,師徒一場,我給你兩分鐘時間考慮,兩分鐘后你要是不跟我說,我就走了,我們不會再見面。”
杜武沉默了。
李子安也不催他,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心里默數著時間。
兩分鐘是的時間過去了。
李子安起身往門口走去。
杜武忽然開口說道:“等等,我說!”
李子安的嘴角浮出了一絲笑意,但轉身過去的時候,他的神色就恢復了正常,平靜里不見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