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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
唐匹敵看了看羅境,又看了李叱一眼。
李叱這樣的人精,自然明白老唐這一眼的含義。
原本老唐就判斷,羅境可能會在來年春暖之后對豫州有所舉動。
李叱和老唐都明白,這是不智之舉。
但是他倆明白沒有用,因為羅境不這樣想。
老唐也說過,現在的羅境,坐擁最富庶之地,兵多將廣不缺錢,未必聽勸。
所以老唐打算在春暖后,帶著隊伍往南移動,隨時準備策應支援。
但這件事,要對羅境說。
就算羅境和李叱的關系再好,該說的還是必須要說。
羅境從一開始的看不起,到后來的認可,再到后來對李叱視若兄弟,這是顯而易見都是。
然而即便如此,但有些線還是不能隨隨便便跨過去。
比如老唐率軍往南移動,如果不和羅境提前知會的話,那么羅境會怎么想?
就算是親兄弟,一個在冀州一個在安陽,冀州的人忽然領軍南下,而沒有通知安陽這邊,也不能容忍。
唐匹敵這一眼的意思就是,要和羅境說。
李叱拿起來一根烤羊腿,用刀子把肉一點一點切下來。
切好之后遞給羅境:“你明年春暖,一定會對豫州動兵的吧。”
羅境伸出去接這盤肉的手在半空之中一停。
片刻后,他笑著把盤子接過來。
“是,必會動兵。”
他看了李叱一眼:“無需勸我。”
李叱道:“不勸,就問問。”
羅境道:“我這次來冀州,可不是來和你們商量什么軍國大事的。”
他又看了一眼唐匹敵,笑道:“我只是在這過年的時候,找我的兄弟們團聚。”
李叱和唐匹敵,在羅境這笑容背后看到了一些悲傷。
那悲傷,叫孤獨。
然后兩個人同時醒悟過來,羅境確實是個沒朋友的人。
他父親還在的時候,他是幽州無敵的少將軍,孤獨冷傲。
他父親不在了之后,他更加孤獨冷傲。
他就算想找一些與他差不多的人交朋友,又去何處找呢?
羅境這樣的人交朋友,看的一定不是出身。
而是本事。
你本事和他相差甚遠,你就算是天王老子家里的人,他也一樣看不起你。
而不巧的是,整個幽州境內,誰能和他比肩?
巧合的是,出了幽州之后他就遇到了兩個,一個是李叱,另外一個就是唐匹敵。
三個人似乎都差不多,不管是樣貌身形還是武藝,都是上上之人。
所以你看,羅境這樣的人找朋友,是有門檻的。
一個人,若是家世與他相當,或是比他好,但是本事不如他,他看不起。
若是家世不如他,本事不俗,但是樣貌太丑陋,他還是看不起。
家世如他也好,不如他也好,本事和他差不多,樣貌也不錯,那就可以做朋友。
可能在羅境心里,他這一生至此,最好的朋友就是面前這些人了。
他在幽州都沒有什么朋友,更何況是在安陽?
所以在這個過年的時候,他才會千里迢迢的趕到冀州來。
羅境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低下頭。
沉默了片刻后他笑了笑道:“過年了。”
這笑容,苦澀更重。
他說:“過年了,就只說過年該說的話吧。”
李叱其實本來還是要勸幾句的,他也把羅境當朋友看。
唐匹敵微微搖頭,示意李叱不要再說軍務事。
李叱停頓了一會兒,然后笑起來:“今天你們走運,我忽然來了興致。”
他看向外邊的親兵說道:“把我的鼓取來。”
李叱起身,活動了一下后說道:“有陣子沒有說過書,給你們說一段,說的好可是要給賞錢的。”
眾人立刻開心起來,確實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李叱說書了。
當年在云齋茶樓的那位小先生,可是風靡了整個冀州城。
多少大姑娘小媳婦被他迷的不要不要的,看到他就神魂顛倒。
這可不是什么夸張的說法,當年的事,如今在場的人很多都親眼見過。
他在臺上唱曲兒說書,下邊的人看著他,人人都是花癡臉。
也不是沒有過,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貴婦人,愿意一擲千金包下他。
包下不行的話,一擲千金睡他一次也可以。
那貴夫人曾經說過,小先生這一舉手,一投足,一撩袍,一擺腿,樣樣都勾人魂。
多少次,李叱都以自己還小而拒絕。
當然,是年紀還小。
此時聽李叱說要說書,眾人的興致都高漲起來。
不多時,親兵們抬著鼓來了,一面直徑超過五尺的牛皮大戰鼓。
李叱看著那鼓懵了一下。
余九齡連忙吩咐人把鼓抬下去,要的說評書的鼓,可不是這種。
李叱笑道:“就用這個吧,這個帶勁兒。”
夏侯玉立起身道:“且等等。”
她轉身離開,不多時,帶著三弦琴回來,笑著說道:“我給你配曲兒。”
李叱笑著點了點頭。
兩個人一個站在大鼓旁邊,一個坐在不遠處,懷抱三弦琴。
夏侯夫人笑問:“今日說個什么典故?”
李叱道:“聽了你們就知道了。”
他看向夏侯玉立,夏侯玉立隨即玉指輕動,稍稍找了找琴音,然后曲聲就響了起來。
李叱道:“且說那安陽城里,有一員勇將,自認為天下無敵,無人可及,這人姓孟,名為可狄。”
“噫!”
羅境笑道:“這是要吹噓自己嗎?!”
李叱笑著看了他一眼。
唐匹敵卻在心中嘆了口氣,羅境啊羅境,但愿你能明白李叱苦心。
孟可狄因何而敗?
輕敵。
與此同時,南平江南岸。
楚軍大營中。
看著手下人端上來的飯菜,武親王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他問:“為何如此豐盛?”
手下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們都在害怕,武親王會讓他們把飯菜撤下去。
其實又哪里談的上什么豐盛,只是三個菜,其中還有兩個是素菜。
快過年了,武親王的餐飯如此簡樸,卻并不是因為他真的是那么簡樸。
武親王生而富貴,又怎么會真的簡樸了。
只是因為軍中缺糧。
豫州確實是糧產重地,而且算是武親王的根基之地,但是他連年征戰,靠豫州一地支撐,也已經頗為吃力。
他去冀州打,糧道補給線就從豫州到冀州,他去荊州打,補給線就從豫州到荊州。
越長消耗越大,一石糧食,運送到地方,可能路上就要消耗掉一半。
他大軍所需之糧草,全靠豫州一地,而今又兵分兩路,兩地供應,就算豫州是天下糧倉也會不堪重負。
武親王背后還有曹家,曹家自然不遺余力。
可是在這樣的時代,錢多,未必能買來足夠的糧。
武親王看向手下人為難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道:“罷了,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