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湍急沉重,從高空灑落好似一柄從神國降世的銀槍,不停沖擊著身在此中的云笑天,欲要把他打落凡塵。
即使沒有其他人在一旁干擾,一心逆著瀑流向上爬行,這仍是一場極其考驗心智耐力的旅途。
這里的一切試煉,本就是設計來考驗星魚一族幼子的,習慣在海洋中生存的星魚一族,想要完成這場試煉最終登頂也不是易事,人族要想要完成,自然是倍加的艱辛。
艾冰臺她們所在的水潭離半空中的水晶門戶并不遠,可云笑天每前進一寸,頭頂的瀑流便變得更湍急一分,因此進境極慢。
云笑天眼神堅定,雖然渾身的氣力好像早就已經透支殆盡,可每每前進一點,無論多少,他身體中不知在那里偷偷藏起來的潛力便又自覺的顯現了出來。
水潭中,艾冰臺三人擔憂的看著逆游在瀑流中的云笑天,就在這時,原先昏迷不醒的黑玄漸漸睜開了眼,揉了揉自己漿糊般發疼的腦袋。
“這瀑流算準了他的潛力,在云大哥的潛力和毅力消耗完之前,是登不了頂的。”黑玄從龍菲兒手中掙脫開,對著她們說道。
黑玄也許是因為看見最后在登頂的是云笑天,所以也并沒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所謂投桃報李,要是他昏迷的時候,她們要對他做些什么,他不會有任何反抗的可能性,這時候自然不好意思再和她們爭些什么。
黑玄潛入水潭,收集著被他殺死后散落在譚底的異獸原晶,最后游回來時的入口,對艾冰臺等人說道:“幫我和云大哥道別,有緣再見。”
龍菲兒她們自然明白,他所說的“有緣再見”指的是和云笑天的有緣再見,并不是對她們所說的。
無論是龍菲兒,還是易妝成青心的艾冰臺都是難得一見的美麗少女,可這名為黑玄的少年卻是完全的不為所動,反是對相貌平平的云笑天情有獨鐘,讓兩人心中不由懷疑他們兩個人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而那少年真的是個男孩子么?
艾冰臺本就一直對云笑天看不大慣,龍菲兒更是只覺他也不過是稍有天賦的普通少年,全然不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什么讓這名神秘的少年青眼有加。
瀑流中,云笑天越是接近頂部的門戶,越是艱辛痛苦,這看似不起眼的考驗,比他一開始預想的要難得多得多。
“我們也走吧。”龍菲兒向身邊的艾冰臺和拓跋玉兒提議道,云笑天是一名一直讓她出乎意料的少年,既然都已經到了這一步,她是相信他的。
三名少女離開,最后一層只剩下與自我斗爭掙扎的云笑天。
又不知過了多久,再也堅持不住的云笑天閉目昏去,恍惚間好像隨著瀑流墜落。
沒有預想的沉重沖擊力,云笑天的身體飄浮在了簇簇棉花糖般的白云之間,渾身酸痛無力,好像身體上沒有一寸的肌體是屬于他自己的。
可漸漸的,道道輕柔的原力源源不斷的洗禮著他的軀體,夯實著他的基礎,充盈的原能鉆著一切可能的角落,填充著云笑天的軀體。
沒有人會想要從這樣奇異的體驗中醒來,云笑天也是如此。
終于一切結束,再也感受不到有外界的原能覆蓋的云笑天,悠悠的睜開了雙眼,飽滿而又充滿活力的原能讓云笑天有一種錯覺,好像自己隨時就能捅破高階原能戰士和原能戰將之間的薄紗。
從云笑天的年齡來看,從星府別院的歷史來看,這也許并不算多么的驚人,可若考慮到他覺醒原能也不過一兩年,這就足夠嚇人的了。
云笑天的突破雖然也是借助不少的外力,可他走的每一步都極為扎實,遠超常人的意志毅力和不凡的天賦缺一不可。
云笑天睜開眼,就沒看見熟悉的水潭瀑流,也沒看見想象中的白云彩帶,只有冰冷柔和的冰晶般的祭壇宮殿。
云笑天走近祭壇,當中水晶玉臺放置著三個玉盒,神華內斂,看似普通,只是既然星魚一族試煉最后的獎勵,不容他說,自然也是所有獎勵中最好的。
云笑天走上前,略略打量打量了四周,把三個玉盒收入懷中的吊墜。
玉盒將將離開玉臺,一個晶瑩的巨大水泡憑空包圍住了云笑天,周圍的一切瞬間崩塌,海水瞬間便又重新充盈了整片的天地。
一個又一個的水泡,保護著其中的生靈,順著混亂的洋流急速上升,原先如注般落入深淵的生命,就只剩了這么一點點。
在生命的旅途中,他們又能走多遠呢?
天地亙久,而生命是一場注定奔赴死亡的狂歡,所能追求的僅僅只不過是這么剎那的精彩絢爛。
太恒之上,棋局未完。
事實上,下了數月的棋局也不過是剛剛開了個頭,自稱為藍缼的神秘灰衣男子往往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會落下一子,而老者比之更甚,一點也是不急。
身處太恒之中,比之他處更不易察覺時光的流逝,他們當然不會因此迷失,只是棋局的賭注太大,而兩人又都不缺時間,每一處的落子俱是極盡小心謹慎。
“十三爺爺……,我肚子好餓,有東西吃嗎?”一旁的沉睡的女童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揉了揉她的惺忪睡眼,不時打個飽睡后的哈欠。
看著悠悠醒轉的女童,郁非長老滿臉的慈祥,耐心的說道:“清兒醒啦……,爺爺現在要陪客人,你自己去找些吃食吧。”
“哈哈,那我走啦……”
聽到可以到外面去,女童原本還有些迷糊的一雙大眼睛頓時來了精神,嘴角處的笑容怎么樣也掩飾不住,顯然事先也沒有想到會這么順利。
“在外面小心一點,切莫和以前一樣胡鬧。”不放心的郁非長老向著興奮的女童不厭其煩的叮嚀囑咐道。
女童早就歡快的跑向了星陣所在的空間傳送臺,不假思索頭也不回的答道:“會的……,會的……,不會有事的。”
至于是否把她十三爺爺的擔心放在心上,卻只有她自己的知道。
女童走后,郁非長老方才收神回到棋局,向坐在對面的藍缼略帶歉意的說道:“女娃頑劣,先生見笑了,我們繼續。”
方才女童口中雖說肚子而來,可郁非長老是看著她一點點長大的,哪里不知道她是又想到外面去玩了,總會想辦法繞到這上面,他又總耐不住女童撒嬌耍賴,又有藍缼在此,還不如直接成全了她的小心思。
“我倒覺得很好。”
藍缼把女童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一向惜字如金沉默寡言的他,難得的主動開口。
“清兒得先生喜歡就好,我也就更放心了。”郁非長老聽到藍缼對清兒的評價,老懷大慰,臉上的笑意更深。
藍缼聽此,不知這星魚一族自上次滅族大戰碩果僅存的長老,為什么非要把那對星魚一族如同性命一般的女童托付給他。
單論視野,他肯定是遠遠不及郁非長老的,難道是郁非長老看見什么他所不知道的風云變幻暗潮洶涌。
每逢亂世,萬族浮沉,沒有生靈可以獨善其身,他亦當早做打算。
“那名叫拓跋玉兒的女娃,天資不俗,卻是可惜無名師指路,難得你一直暗暗關注,先生是心動了?想要收歸門下?”
郁非長老的話語打斷了藍缼的沉思。
棋局當中,不知從何時起,藍缼便不時分心,望向遙遠的海蓮星,順著他的目光,郁非長老隱隱約約的猜想著,這時方才出聲試探于他。
藍缼仍舊是面無表情,讓郁非長老不知到底是真的無動于衷,還是他如此故作姿態。
“她天資卻是不俗,難得的是心性更是非凡。”
說完對少女的評價后,無論郁非長老如何試探,藍缼便不再開口。
幾次無果后,太恒之上的棋局重又復歸清凈,讓人不知會下到何時。
保護著云笑天的晶瑩氣泡,還未冒到海面便早早告破。
大海中央清明的深淵早已不見蹤影,到處都是狂風暴雨驚濤駭浪,云笑天竭力向著近處的海船逃竄,躲避那些圍攻于他的兇殘魚群。
失去了戰甲的保護和潛水服的輔助,對他實在是太過不利,即使他水性還算不錯,還是不小心被一只巨大的海獸長爪拍中,受了一點輕傷。
順著從海船上沉下來的長繩,云笑天順利的逃脫了來自大海的圍殺,登上海船還是氣喘吁吁個不停,不由擔心起其他人的安危,特別是水性不佳的白小椿,可不要一不小死在了魚腹之中。
“小子,還能活著回來,不錯嘛。”
“得到了什么好東西,也給兄弟們開開眼。”一名身材魁梧的高頭大漢,身上穿著水藍色的戰甲走云笑天身前,玩味的打量著眼前其貌不揚的少年。
能夠從深淵中回來的少年,自不會是什么好相與的角色,這壯漢心直口快,口無遮攔的隨口就問,雖知自己失言問了不該問的,可這里是在自家的大船之上,能夠擁有這么一艘遠洋大船的東家又是什么好惹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