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前方那不斷翻涌的云層,凌音默然不語,羅云道:“之前我曾有幾次嘗試過去那里面,但每一次,都被阻退了回來,除了我,也有其他不少人試圖往里面而去,但最終要么悻悻而歸,要么葬身其中。”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方法去那斷裂層了?”凌音凝視著前方,開口問道。
“有。”
羅云回過頭來,這一刻臉上神情逐漸變得有些凝重了,說道:“這死亡海里雖然兇險萬分,但曾經是上古神魔戰場,我在好幾處地方,都發現了一些上古傳送陣法,但年月太久,這些陣法早已失去靈力,倘若是能夠重新打開這些陣法,而且保證不出問題的話,我想應該能夠穿越那些虛空裂痕,直接抵達最里面的虛空斷裂層。”
凌音往附近看了看,其實這三天里,她也察覺到了,如此廣袤無垠的一個上古神魔之地,怎會沒有玄機所在?而暗藏在這里面的玄機,大概便是羅云此刻口中的那些上古傳送陣法了。
“其實以仙子的洞察之力,也早就發現了此處玄機,對嗎?”
羅云向她看了過來,繼續說道:“前些年,我在這里認識了一些人,算不上朋友,他們也想去尋東方古界,不過那三人不似仙子這般相信我,他們對于這死亡海里的虛空斷裂層,始終半信半疑。”
凌音道:“若是打開所有傳送陣法,大概多久能夠抵達那處斷裂層?”
羅云向遠處看了看,思忖片刻,才回過頭來,說道:“長則數月,短則半個月乃至一個月,但前提是,不出現任何意外。”
聽完之后,凌音不由得微微鎖起了眉,若是當中,出現一些變故,興許還要再耽擱些時間,就算順利去到東方古界,可那四樣必需的東西,也非一時片刻就能找到,塵兒的神魂之力,能夠撐得那么久么。
“師父……”
就在這時,輪回玉里又傳出了蕭塵微弱的神魂意識,凌音將手輕輕放在胸口,向里面傳去一道神念:“塵兒,別怕……”
她回過頭來,看向羅云道:“倘若將你認識的那幾人找來,大概能有幾成把握。”
羅云道:“倘若是之前,一成也沒有,但現在有了仙子的話……以仙子的靈力,再加這些年我在秋水堡凝聚的靈力,大概有五成把握。”
他說話時,下意識往凌音胸前看了看,剛才那一剎那,他感應到一縷微弱的神魂意識,由于他三百年前肉身盡毀,只余元神穿越過來,所以哪怕再是微弱的神魂,他也能察覺到,而此時他又見凌音的模樣神情……他大概已經猜到什么了。
過了一會兒,他見凌音沉思不語,又開口道:“這些年里,有不少人都想去東方古界,可他們尋找東方古界,要么是為長生,要么是為那些所謂的上古絕學,總之各有所圖,皆是為己,而仙子卻不一樣,之前那一路,我見仙子沿路采集許多靈力仙露,若在下猜得不錯,仙子此去東方古界,應是為了救人吧。”
他說話時,目光一直盯著凌音胸口,剛才他便是在那里感受到的一縷微弱神魂意識,此時對方回過頭來,他自覺這樣一直盯著有些失禮,便將目光轉移開了,但他已經確定,十有便是如此了。
凌音慢慢將手從胸前放了下來,說道:“不錯。”
“看來羅某一開始便猜對了。”
羅云看著她,又笑了笑,說道:“能讓仙子如此冒奇險,那人,一定是仙子最重要的人吧,是仙子的……仙侶嗎?”
凌音看著遠處天際云層翻涌,搖了搖頭:“是我的徒弟。”
“啊,這……”
羅云倒是沒有想到,有人會為了徒弟,冒如此奇險,前面的路,十死九生,隨時都可能喪命,她一點也不怕嗎?
“有問題嗎?”
“啊……沒有,抱歉,羅某沒有別的意思。”
羅云連忙搖手,話到最后,又輕輕嘆了聲氣,眼神之中,也隱隱有悲傷露出,看著遠處道:“當年,我父母早亡,亂世流離,饑寒交迫……在我十歲那年,我遇見了義父,也就是當年盛極一時唐門的門主,唐風。他既是我的義父,也是我的恩師……”
凌音靜靜不語,眼前這個人,也是一個有著故事的人,羅云回過頭來,向她說道:“仙子還記得那天,我說的八大門派嗎?既然這次是去古界,那我就順便把這些事,都告訴仙子了。”
他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道:“八大門派,分別是唐門、雷門、云門、風門、神火門、乾元門、真武門、如意門……在過去的一千多年里,一直都是以唐門和雷門最為鼎盛,當年由我義父唐風帶領下的唐門,更是盛極一時。”
“而八大門派,有著一部上古秘卷,名為‘通天十三卷’,但各門所有,皆不完整,有的甚至只有其中一卷的殘篇,而傳聞里,唐門擁有著完整的通天十三卷,但是唐門,從未說過諸如此類的話……”
“一開始,我也不信,直到那天晚上,義父突然將我叫到他的房間,取出完整的通天十三卷交給我,我當時然不知所措,又見義父面容憔悴,追問之下,義父才告訴我,他劫數將至,這一次,恐逃不開了……”
說到此處,羅云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閉上了眼睛,面上神色,像是變得有些痛苦,而凌音在旁靜靜聽著,她雖然不愛說話,也不從將心事與人,可她會聆聽別人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羅云才睜開眼睛,繼續說道:“當晚我帶著通天十三卷和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回到了自己住處,此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也不敢告訴任何人,接下來的三天,我越發感到不安,也不見義父出現,于是那一晚,我又回了義父的住處……”
他說到此處,忽然捏緊了手指,眼神之中,也有恨戾之色露出,聲音也突然變得十分低沉寒冷了:“那晚是朔月,沒有月光,房間里漆黑一片,我以為義父睡了,便去到他的臥房,可連喊幾聲,都不見回應……”
“當我點上燭火的一瞬間,我怎么也忘不了當時看見的畫面……義父躺在床上,七竅流血……他不是練功走火入魔,他是被人所殺……那人連他的元神,都滅了!是誰?到底是誰?義父那一身修為,另外七門,沒有任何一個掌門是其對手,到底是誰殺了他?”
說到此處,羅云臉上神情越來越激動,凌音兩指一并,以玄青清心訣,使他慢慢冷靜了下來。
冷靜下來后的羅云,像是忽然又滄桑了許多,雙眼也變得渾濁起來,無力地道:“我不知道,究竟是誰殺了義父,而就在那時,外面忽然火光通明,人聲嘈雜,我立時知曉不妙……”
“果然,唐云帶著人沖了進來,說我毒害義父……所有人都堅稱是我殺了義父,是我為了通天十三卷,而殺了義父……當時通天十三卷,確實在我手里,可那是義父親手交給我的……”
說到此處,羅云不斷搖頭嘆氣,最后索性坐在了地上,將頭埋在雙膝之間,不再繼續說下去。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抬起頭來,繼續說道:“那晚我逃出了唐門,可之后被義父的胞弟唐云以及另外七個門派的掌門追殺,我知道,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我手上的通天十三卷……”
風緩緩吹過,羅云低著頭,不再說話了,凌音道:“你此次回去,是為了報仇。”
羅云抬起頭來,看著遠處云層翻涌,說道:“報仇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要回唐門,為了一個人,我必須回去。”
他說到此處,轉過頭來,看著凌音苦笑道:“和仙子一樣,每個人,都有著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人,生死無改,縱然明知九死一生,也絕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三百年,這三百年,我等的便是這一刻……”
凌音道:“我需要上古仙露、生命之泉、輪回樹之心、九天仙塵……這四樣東西。”
聞言,羅云不禁一驚,問道:“難道仙子要救的那人……他,他已經被人毀去肉身?還是和我一樣,當年自爆元嬰,肉身盡毀……”
凌音搖了搖頭,倘若真是如此,那就好辦多了,以她如今的修為,要替蕭塵重凝肉身并不難,可事情并非如此,那天是她的千世劫,蕭塵為了替她擋千世劫,而兵解自身……這比前者要嚴重得多,就算找到那四樣東西,也無法保證,必定能夠成功。
“我知道了……”
羅云并非愚笨之人,此時從凌音的神色間,他便知道了,對方的情況,恐怕比他說的更要復雜得多。
過了一會兒,才聽他道:“仙子方才所說的四樣事物,生命之泉和輪回樹,我倒是知曉一些,但也不敢完確定,只能回頭到了‘一際紅塵’,我再想想辦法,能否幫到仙子……你不要誤會,羅某絕非要仙子出手幫忙的意思,此次回唐門,水里火里,生死都只是羅某自己的事情,絕不拖累旁人。”
三日之后,兩人回到了死亡海外面,回到外面后,之前的壓抑感一下便消失了,接著又過去數日,羅云找到了他認識的那三人。
“羅云,這一次,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要打開死亡海里那些傳送古陣,這其中萬一出點問題,你我恐怕連元神都要隕滅在里面。”
“那處斷裂層,三百年一開,羅某又怎會拿性命做兒戲?反倒是三位,倘若錯失這一次的機會,那么下一次,便是三百年之后了。”
此時在羅云和凌音面前的三個人,從左往右,左邊是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白發道人,名號“云青子”,在這上古之地,成名已有近千年,其修為可謂深不可測。
中間是一個雙眉若鋒的中年男子,名叫秦鐘,在這上古之地,一手創立秦天教,人稱秦天教主。
而右邊是一個嫵媚妖嬈的紅衣女子,雖然看上去年齡不大,但修為卻并不在前面兩人之下,人稱赤霞仙子。
關于他的過往,羅云只向凌音說過,所以云青子這三人,一直都對他所言的虛空斷裂層,半信半疑。
而羅云心里當然清楚,以他和凌音的法力,還不足以打開死亡海的上古傳送陣,畢竟年月太久了,云青子三人道行不淺,法力高深,必須得有他們三人才行。
更何況,打開傳送陣只是開頭,等到了那處虛空斷裂層地帶,那才將面臨真正的困難,若無足夠強的法力,絕難將其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