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嬌小的倩影登天而上,纖細的雙臂高舉一把青斧,并不鋒銳的斧刃與天上的太陽重合,那一抹柔和的青芒,卻讓天地都失了顏色。
山河無光,日月暗淡。
唯剩那抹令人睜不開眼的寒芒在熠熠生輝。
“我有一斧,曾開靈域!”
陸凝香一聲嬌喝,小蠻腰一扭,半璧洪荒豎直怒劈而下,一道青光瑩瑩的斧芒猶如宇宙鴻蒙的第一縷圣光,浩浩蕩蕩撕裂向前,就像是曾經開辟靈域那樣,要再劈開一個新乾坤來。
在那里,她將是造物主,也是唯一的主宰。
斧芒一化為三,直指三大高手。
啵啵……
暗光流轉,幽冥花開,盲女并未從花籃中取出花朵,萬千冥葩于周身自開。幽冥之花通幽冥,它知道那里沒有鬼門關,更無黃泉路,奈何橋是個光怪陸離的幻想,讓人又愛又恨的孟婆湯更是天方夜譚。弱水河畔,搖曳的花朵甚至不敢去孤芳自賞,又或是顧影自憐。
目不能視的小姑娘徜徉在花海中,背后是一片灰蒙蒙的黑暗世界,有冷風自其中呼嘯而出,還有嘩啦啦的河水流動聲響。
她突然覺得有些發冷,衣衫單薄,她便將幽冥之花貼在肌膚上,賴以御寒。
花瓣冰冷,冷過那白里透紅的雪肌,但她卻從中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只身雖孤,尚有此花作伴。
斧芒劈至,沒入后方的黑暗世界,河水如浪濤滾滾,劇烈澎湃。
白衣飄動,雙耳垂肩的白衣僧人雙手合十,一聲佛唱,天空遍落白花。嘗聞優曇缽華現,西天之主出,小僧無所謂能否執掌那三千小佛界,愿徒步走遍五洲四海,丈量億里洪荒,布施教化,傳唱佛音。
但求眾生皆能渡,甘愿獨破吾草蘆。
一句阿彌陀佛,可知我佛含淚有二,一曰慈悲,一曰彼岸。
兩掌相合,做的是小動作,行的是大愿望。
再聽小僧一句:“阿彌陀佛!”
你開你的天,我庇護我的天下眾生。
一縷佛光自掌心綻放,普照十方,那一襲白衣驀地金黃,金云子一手探出,手心向上,捧有一朵承載佛愿的優曇缽華,迎向半璧洪荒。
青光起,白瓣飛。
南海有女,名曰絳珠,生于小家,庇護萬家,眾生為她塑像立祠,終年香火鼎盛,那是圣人出世的好年頭,好人不怕沒好報。
東海游神龍,西海照佛光,北海盈妖氣,南海出仙子。
有人對她說:希望不久的將來,南海仙子,不只屬于南海。
南海仙子謹記于心。
一株絳珠仙草,浸染點點雨露,承載的卻是蕓蕓眾生的億萬個小小愿望。香火奉神,奉的是她這位賞罰分明、慈悲為懷的真圣人,眾生愿力,在她一呼一吸中,在她彈指一揮間。
蔥指輕點,幾滴雨露從絳珠仙草上飛出,迎向斧芒。
陽光下的水珠總是絢麗多彩,你可曾見到其中千萬張虔誠希冀的平凡面孔?
他們彎腰,輕輕一拜。
誰能受得此拜?
斧芒落下。
曾開靈域的半璧洪荒,今日又斷了弱水,斬了佛愿,欺了眾生。
弱水、佛愿、眾生,亦平了那開天利刃。
花海炸開,盲女雙目淌血;白衣飄零,金云子垂肩長耳附了兩抹殷紅;絳珠仙草不枯而折,南海仙子嘴角溢出一絲甜腥。
陸凝香安然無恙,原先的不屑卻早已煙消云散,眼神凝重,認真看了不退半步的三大高手一眼,半璧洪荒又一次舉起。
“我有一斧,曾斷歲月百萬載!”
氣機較先前更甚三分的青色斧芒橫向揮出,如刀割雜草,勢成破竹,要斷開那歲月萬古。
盲女伸手抹掉眼角的血跡,藏在衣物下的貼身吊墜自主飛出胸口,懸于身前。上面有兩個物件,一塊青綠色的拇指大小石子,另有一枚三千浮屠。
傳聞永安神將是守成之將,也是一員福將。身為天庭十大開朝神將之一,他手里少不了血腥,但卻是十將中最自在逍遙的。古天庭征戰洪荒,他甚至不曾受過一次輕傷,更別提像其余九將那般出生入死了。
天帝曾言,福將之福,源于三千浮屠。
永安神將將三千浮屠貼身收藏,上面的女人圖像,是給了他三千浮屠的已逝娘親。
青綠小石子在三千浮屠光芒照耀下顯得格外溫順,朦朧柔和的青芒緩緩擴散開,將盲女包裹在內,隨即又射出一束神光。
佛光普照中,一座蓮花狀的金色佛塔自白衣僧人泥丸宮中冉冉升起。金云子一手拂出,九蓮佛塔滴溜溜在空中旋轉,塔身無窮大,可參九重。
天龍八部相自佛塔八層外顯化,降妖伏魔,護持真佛。可又有誰能想到,在佛塔底層,還有一個大雄寶殿,寶殿內,還有一具佛光燦燦的枯骨?
那人曾拼得一身剮,舍卻無用皮囊身,點化了一尊未來大佛。
白衣僧人曾得佛主偈語,有劫應在小魔女身上,豈是空穴來風?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古佛胸中氣量萬千,見得天龍八部降不得魔,佛身自現。
“阿彌陀佛……”
仿佛再現了與亂武尊者爭鋒時的絕世風采。
白衣僧人低眉,眼中有愧意,手中念珠急轉。
古佛面色祥和,無嗔無怪,無怨無怒,周身環繞天龍八部相,鎮壓向前。
降珠仙草飛離瓶口,南海仙子披發脫靴,挽袖赤足走上前,手中玉凈瓶緩緩傾斜。
先是白霧氤氳,隨即有朝露揮灑,滴水成河,于絳珠仙子周身盤旋不休,繼而承托玉足,帶著女圣不退反進。
纖纖玉手伸出,向前一指。
眾生之重,重逾五岳!
那道橫劈而出的斧芒同時掠向三人,同樣是在同一時間,與三大高手的全力一擊對碰在一起。
一股強勁的余波橫掃開,方圓千丈再無外人踏足。
陸凝香連退三步,三大高手喋血蒼穹。
陸凝香第三次舉斧,這次的動作尤為緩慢,但她本身積聚的氣勢卻逐漸攀向巔峰。
“我有一斧,今日劈出一個天下人的大解脫!”
三大高手面色一陣晦暗,神采卻如回光返照般燦爛生輝。
綾雙雙清純的俏臉唰地慘白,她對絳珠仙子的實力雖然談不上了如指掌,但也知道這一斧絕非現在的女圣能接得下來的。
盲女、白衣僧人、絳珠仙子,無疑都是超脫了最強的無上天驕,但面對古戰場目前所知唯一一位既渡過心劫又成就巔峰之境的天仙,他們同樣無能為力。
境界有差,非戰之罪。
情急之下,綾雙雙情不自禁地朝一處戰場喊道:“蘇恒!你再不來幫忙,南海仙子如何有機會走出南海?你曾經的師姐紫幽若也要死在這兒了!”
綾雙雙雙手扶著的素衣女子,正是重傷瀕死的紫幽若。
正與軒轅昊等人一邊糾纏、一邊暗暗分析戰場局勢的蘇恒雙眸豁然圓睜,那曾令世人皆驚的三頭八臂相再度顯化。
霎時間,小天尊宛如神魔,向天下人展現出那足以令人聞風喪膽的殺伐手段。
犀利之氣破空,一劍東來,一劍西至,兩劍交匯,斜斬一顆大好頭顱。
軒轅昊的元神剛從泥丸宮中飛出,便有十殿閻羅將其拘走鎖縛,十種不同的力量轟砸而下,讓這位魔教太子體會到煉獄般的痛苦。
終化塵土。
星河流轉,如條帶般在空中盤繞,已經顯化齊全的十二星相撼動蒼穹。星光對日芒,玉瓶星相幾乎將整座太陽帝宮都收了進去。
再有玄女星相展現霞舉飛升之力,一擊就將帝宮前的丹墀擊個粉碎,太陽之子不得不暫避其鋒后退,收回那布滿裂紋的大日金劍。
沒等他喘上一口氣,一只陰森森的蝎尾就激射而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洞穿了所有防御,最后強勢刺穿了那只琉璃玉簡。
一尾不可擋,自太陽之子前額入,由后腦出,紅白之物齊濺。
銀槍如電掠過虛空,洞穿太陽之子心口,帶著他的身體往后推去,死死釘在太陽帝宮宮墻上,血水將金鑾椅染得一片猩紅。
那對熾盛如天日的眸子永遠熄滅。
虛太一一棒砸在青黃光海中,若非收力及時,齊天棒必然脫手而出,好不容易擺脫了那股秘力,恰巧見得蘇恒強勢鎮殺軒轅昊和太陽之子的冷酷手段,頓時眼皮騰騰直跳。
冥火明滅不定。
略一猶豫,虛太一轉身就走,心里分外郁悶。
這小子竟不知在什么時候偷偷渡過了心劫,這戰還怎么打?!
虛太一心中腹誹,同時又感到奇怪。他總覺得蘇恒的準至仙境與其他人有些不同,可要說哪里不對勁,他還真沒法準確地說出個所以然來。
蘇恒馭使元磁峰追上,于虛太一頭頂重重一擊后,也就不去管那吐血而逃的宿敵。
不是不想殺他或殺不了他,而是時間來不及了。
陸凝香蓄勢已達巔峰,一斧即將劈下。
蘇恒收了三頭八臂相,一步踏出,聲音如天雷滾滾,在戰場上空浩蕩不休。
“借諸君之力一用,斬至仙境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