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了皺眉頭,道,“我也沒感覺到。”
她一本正經道,“好奇怪啊,這條江,江里有不明且強大的力量,還有……好吃的冰糕。”
聞言,瞿星言臉上飛起一抹霞紅。
說著,陳月歆撇了撇嘴,垂下頭道,“這水可太冷了,你下回把我丟進去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呀?”
瞿星言也低聲道,“你最后不也把我騙下去了嗎?”
“嘿嘿……”她笑了笑,道,“被你發現了”
外頭傳來張霏霏的呼喚聲,道,“月歆!瞿先生!弄好了嗎?船快要靠岸了!”
兩人相視一眼,迅速整理了儀容儀表,應了聲便走了出去。
不多時,船舶靠岸,六人依次下了船。
遠看時,虎山猶如靜臥江上的明珠,近看時才發覺,它并不小,站在山腳下向上望去,也是難以看到盡頭,霧氣繚繞,好在有多處人工修葺的路,還有指示牌,看得出虎山景區往來游客還是不少的。
按照指示牌,眾人很快找到了通往商懿紀念館的路。
一路上,汪文迪和張霏霏在前頭評述虎山風景,自是愉悅,賀端陽雖是不煩瞿星言了,但卻變著法子的跟陳月歆套近乎,瞿星言和熊巍走在最后,幾乎沒有什么交談。
陳月歆也是個生性不喜歡跟別人太過親近的人,但她到底是個面冷心熱的,即便高傲如斯,卻受不了別人軟磨硬泡,加上礙著賀端陽的身份與面子,還是時不時的會回上那么一兩句話。
賀端陽當然不是為了跟她交朋友的,只是想先跟她混熟了,好打聽瞿星言的喜好罷了,不然萬一一個不小心踩到他的雷區,說不準下一個進江水里洗澡的就是自己了。
總的來說,前面歡聲笑語,中間尬聊,后頭就干脆沒聲了。
越往上溫度越低,不過好在光線還是比較充足,幾人走走看看,大約向上爬了個把鐘頭,便有一條延伸出來的石子小徑,通向不遠處的景點。
圓形的石拱門上雕著精巧復雜的繡花,不高的圍墻上嵌著鏤空的木窗,頗有一番誰家別院的韻味。
走進拱門,便能看見主建筑屋檐下的匾額上有‘商懿紀念館’五個大字。
左右兩邊各有三處耳房,大約是放的一些展覽品之類。
賀端陽行使了她的‘夫人特權’,主動去和此處的景觀負責人打了招呼,獲得了他們一行人可以隨意觀賞的待遇。
幾人先去了主屋。
這屋子設計的非常巧妙,從外面看似乎也就是一間普通的平房,走進去才發現里面采用的是蜂窩的構建方法,將不大的空間每一處都最大的利用起來,呈放了叫人目不暇接的繡工樣品。
與尋常的展覽館不同,這里面的每一樣展品旁邊都沒有任何的文字說明,有的僅僅是作品本身。
一番游覽下來,不但感嘆于東西的美妙絕倫,又沒有精神上需要接收新知識的負擔,簡直就是一場單純、純粹的視覺盛宴。
最巧妙的是,天花板上有六面小小的鏡子。
“這六面鏡子是做什么用的?”張霏霏問道。
汪文迪環顧四周,猜測道,“墻壁上有方形的孔,你仔細看看,可以分為上下兩排,下面那一排的底部,也有鏡子。”
瞿星言也觀察了一會兒,接話道,“孔中的鏡子也有角度,應該是用來反射什么光的,可能是這里的一個特色吧。”
“哎呀,咱們星言就是聰明!”賀端陽這才開口做了說明,將此處設計娓娓道來,“這個孔是用來反射太陽光的,但是現在看不到這個景象。”
“為什么?”陳月歆問道。
賀端陽一臉邀功的看著瞿星言,道,“因為只有在春分那天,落日的余暉投射過來的時候,才能觸發這一設置,下面那排的孔會將落日的光芒投到天花板的鏡子上,頂上的鏡子再將光二次傳遞,通過上面那一排孔投出去。”
“出去之后,正好會照到旁邊的那些小屋子里。”
“也就是說,只有春分、晴天、落日的那極短的時間,旁邊的小屋子里會有六幅作品同時被點亮,要是碰上陰天或下雨,也就看不見了,一年一次,堪稱絕景。”
陳月歆想了想,道,“春分?那是看不到了,還有兩個多月呢,一年一回,這也太難了。”
“應該是一年兩回,春分和秋分的太陽直射點是一致的。”瞿星言冷聲道。
賀端陽奉承道,“咱們星言就是厲害,人長的帥,又聰明,還這么內斂……”
她的話被瞿星言一個銳利的眼神打斷,只得連忙剎車改口,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其實是這樣的,星言說的呢,是沒錯的,但是商懿紀念館在秋分那天是閉館的,所以秋分是見不到的。”
“為什么?”熊巍問道。
“據說是因為商懿本身,她去世前留有一本手書,其中說她希望她死后,后人無需紀念她的生辰,能夠記住她的忌日就行了。”賀端陽想起自己初次來的時候,也向導游提出過同樣的問題。
她接著道,“商懿生于秋分,卒于春分。”
無論什么時候,話題只要一與死亡有關,總會顯得那么沉重。
張霏霏主動提議道,“我們再去旁邊看看吧。”
幾人紛紛點頭,直奔右邊第一間小房去了。
相比于大堂來講,這屋內便顯得有些昏暗,陳列的東西有幾本老舊的書、一個手工制作的風箏、一個木馬的模型,上面有馬頭,底下有輪子,看樣子像小孩子能玩的那種。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幅漆黑的作品。
汪文迪回頭望了望這作品正對著的墻壁,上面果然有一個透光的孔。
沒等他開口,賀端陽便道,“雖然你們看不見春分六光的奇景,但我可以給你們介紹介紹,那六光照向的是哪六幅作品。”
說著,她又問道,“你們誰有打火機嗎?”
“要打火機干嘛?手機的手電筒不行嗎?”陳月歆問道。
賀端陽搖了搖頭,道,“這上面的材料非常特殊,要用自然強光照射,陽光、火焰一類,手電筒的光照沒有用。”
汪文迪稍加思索,從背后變出一盒火柴來,遞給了賀端陽。
她接過火柴,劃著兩根。
火光瞬燃,她驚呼道,“哇,你這火柴光也太亮了,我還以為得劃完這一盒才能把這幅作品看個大概呢!”
在火光照耀下,繡品的本來面貌呈現在了眾人面前。
這針線的手法略顯粗糙,能看清繡的大概就是屋子里擺放的那個馬模型,但雖然粗糙,整體看上去還是很不錯的,細節也非常到位。
“這是商懿還叫商蕤賓的時候繡的,好像她那會兒才……八歲吧。”賀端陽解說道。
從年齡上來論,八歲能繡出這樣的作品,算得上是極有天分的了,而且后來商懿的作品最大的特色就是‘繡’與‘畫’融為一體,繡品如畫,看上去活靈活現,她什么都能繡,大到山川草木,小到花鳥蟲魚。
欣賞完了第一幅作品,眾人扭頭便去了第二間屋子。
按照同樣的辦法,他們得以看見了第二幅作品的真顏。
這幅作品簡單得多,上面只有繡出來的兩個字——
‘懿’與‘德’。
旁邊還有一些竹葉與蘭花點綴,清新脫俗、風雅大方。
“看見后面那一排沒?”賀端陽指了指后面的墻壁,在接近天花板的高度處列了一排繡品,總共四幅。
第一幅繡的是兒孫滿堂,簇擁著一位華貴的婦人,寄語為‘兒孫楚楚賀生辰’。
第二幅繡的是一顆明珠并兩枚壽桃,祥云裊裊,一派奇景,寄語為‘千間廣廈連云起,一顆明珠入掌新’。
第三幅繡的是月垂日升,一方墨山,一棵挺立的孤松,寄語為‘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第四幅繡的是熱鬧的宴席,席間有兩人捧上至寶,奉與最高位之人,寄語為‘彩繡題壽誕,佳句愿平安’。
“這便是當年商蕤賓進宮,賀皇太后生辰所貢的四幅繡品,題為‘福仙壽安’。”賀端陽補充道。
其余幾人對此事皆有所聞,畢竟是商懿人生的最大轉折,只要有心留意史書,便都讀過相關記載。
當日這‘福仙壽安’哄得皇太后大喜,力壓番邦異域的珍貴貢品、珠寶玉器無數,拔得頭籌,皇太后心悅之下,親賜‘懿’‘德’二字,并稱商蕤賓為‘天下繡女之范’。
“皇太后為什么賜她倆字,選一個賜她不就行了?”陳月歆好奇問道。
瞿星言答道,“不是賜給她一個人的,當時陪著她一同進宮的,是她的青梅竹馬,原名子季暑的,兩人得了兩字,改名為商懿和子德,太后又當場賜婚。”
“后來呢?”她接著問道。
賀端陽立即答道,“太后賜名賜婚,在那會兒可是天大的榮耀,兩人奉旨成婚,又是兩小無猜的感情,肯定很幸福的,而且子季暑本身就是個畫家,商懿的很多繡品,原畫都是出自他之手,這可不是琴瑟和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