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頭所制成的擔架上,抬著的正是被五花大綁的阿姐,她閉著眼,已然是一副不省人事且十分虛弱的樣子了。
但她恢復了正常人類該有的身體。
阿姐被放在了中央,其余人又退了下去。
張霏霏注意到,村民們都以一種略有艷羨的目光,看著阿姐。
在他們看來,這是與神明的交融,而且有了祭禮之后,神明就會保佑羽村,風調雨順、民富民強,能成為活祭品,是一種莫大的福氣。
村長揚起雙手,道,“獻祭!!”
說罷,他離開了高臺,歸位到眾多村民中的一員,虔誠的注視著即將開始的獻祭過程。
一道陰風刮過,就從張霏霏和陳月歆兩人中間的過道上。
張霏霏一抬頭,所有的過道上同時快速的閃過一道黑影,匯聚到了中央的高臺上,阿姐的身邊,成了一團黑霧。
黑霧之中,緩緩伸出了兩只爪子,尖端對準了阿姐的心口,似乎要就此將她大卸八塊。
陳月歆眼神投向張霏霏,自是在問她何時動手。
但還沒等張霏霏給出回答,又見人影穿梭在座位與座位之間,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分發了一杯飲品。
張霏霏拿到的無色無味,像是一杯純凈水。
再看沉穩哥手里的,倒也算得上清澈,卻頗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有些像某種水果的味道。
至于機靈鬼獲得的,有點粘稠,而且一聞就覺得甜膩得慌。
陳月歆手里的倒也無色,只是味道有點沖,有點上頭。
眾人抬眼,搜尋了一圈,很快找到了離他們最近的紅色飲品持有者,就在陳月歆的身邊。
路人反應了一會兒,突然開始不住的哆嗦起來。
又聞一聲干脆的命令,道,“舉杯,慶禮!!”
所有人都端起了飲品,但凡不是紅色的,十秒內喝完是夠夠的了,沒有人猶豫,盡皆一飲而盡。
張霏霏的果然是一杯水,沉穩哥的是檸檬汁,機靈鬼的則是蜂蜜水。
陳月歆猛地灌了下去,嗆得嗓子眼直辣的慌,原來她杯子里的是一杯白酒。
這勁頭還沒過去,身邊的人忽然像發了瘋一樣,摁住了她的肩膀,一個跨步就想騎到她身上來,手上也在用力,那紅色的不明液體轉眼就到了陳月歆嘴邊。
“月歆!!”張霏霏驚呼出聲。
規矩第二條,不能說話。
話音尚未完全落下,便有兩道黑影一左一右降臨她身邊,一把撂開了坐在旁邊無辜躺槍的機靈鬼,沉穩哥趕忙接住弟弟,兩人摔在了地上。
這頭陳月歆抵住了路人的胳膊,一個用力,就把人掀翻出去,隨后立刻到了張霏霏身邊,一團烈火,驅散了要抓住她的兩道黑影。
而后,他們便發現,整個會場都亂了。
獲得紅色飲料的人臉上都變成了扭曲的恐懼,變著法子要把自己手里的飲料灌到別人嘴里,有手腳并用的,有喊人合伙幫忙的……各式各樣的,可以說是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最安靜的,反而是高臺之上。
就在這極短的時間,阿姐已被卷入了黑霧之中,獨留一頭、一肩和兩條無力垂下的手臂在外面,不過也正在一點點被扯進去。
陳月歆欲要救人,但方才被她打散的兩道黑影很快重新匯聚出了形狀,不由分說再次沖向張霏霏。
這黑影不知疲倦,仿佛今兒個非要制裁了張霏霏不可。
沉穩哥望向陳月歆,點頭示意,他去高臺上便是。
沒有時間考慮和決定,他拉起了機靈鬼,將其護在身邊,一路披荊斬棘,沖著不遠處的高臺直奔而去。
但在他們抵達之前,一道白光閃過,另有一身影,以極快的速度砸落于高臺之上。
是阿妹,她抱著一堆形狀各異的紙張,將紙張甩進黑霧中,想要以此將黑霧填充,她不顧一切的拉住姐姐的兩條手臂,狂叫道,“我不準你死!!你說過要陪我長大,陪我嫁人,陪我……我不準你死!你這個騙子!!”
無數的紙張碎屑從黑霧中被擠出來,而后飛誕自其中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口銜活人,黑氣暴漲。
村長的聲音清晰的傳來,道,“惹怒了神明大人,你簡直是我們羽村的孽障啊!還不向神明大人請罪!!”
阿妹充耳不聞,紙屑越來越多,她的力氣越來越小。
眼看著阿姐就要被它完全吃掉,她眼里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絕望神情。
品嘗到她的絕望,飛誕一揮翅膀,把她掃除了十數米遠。
緊接著,它隨口吐出了嘴里的阿姐,就像吐出一團垃圾一樣。
那場面血腥非常,因為被它吐出來的阿姐,腹部以下全部沒了,端的是一個血流如注。
阿妹一愣,隨后爬起身子,奔向了阿姐。
她抱起殘缺不堪的身體,歇斯底里道,“阿姐!!”
飛誕很滿意她的反應,狂妄的大笑起來,絲毫未曾注意阿妹逐漸麻木而失神的雙目。
它意猶未盡的扇了扇翅膀,準備沖向她,了結她無趣的生命,讓她最終章的這一曲反抗,變成她這輩子最大的笑點。
在它得手之前,或者說,在阿妹的目光完全變得麻木之前,一道金光驟然刺了過來。
來者正是執劍的汪文迪,他的寶劍架住了飛誕的血盆大口,從千鈞一發之中救下了阿妹。
張霏霏和陳月歆的眼神都放松了一些,也能夠更加專心致志的對敵。
但是意外出現了。
原本救了阿妹應該是一件好事,阿妹卻不為所動,而且身上迅速的開始發生變化,她擱下了阿姐的尸體,站起身來,整個人身上浮現出一層白光。
隨后手里出現了一張白紙,她從白紙中射過了一道光,然而白紙絲毫未損,而后,她斂了眸子,自己與白紙合在了一處,化為了紙人的模樣。
飛誕一張嘴,將這紙人吸入了身體里。
陳月歆又看蒙了,這兩方剛才不還是對頭嗎?飛誕殺了她姐姐,怎么這會這么快就變成一路的了?!
汪文迪不以為然,淡定對敵,只是隨口說了一句,“你想清楚,元神一滅,三魂難聚,飛誕之名,從此消去。”
飛誕嗷嗷的叫了兩聲,尋常人根本聽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而且原本它是可以開口說話的,此時卻又不說了。
紙張從它嘴里躥出來,覆蓋上它全身,似乎是為它披上了一層鎧甲。
戰斗一觸即發,高臺下陷,颶風夾雜著無比鋒利似飛刃的紙張呼嘯著沖著他襲來。
汪文迪從容不迫,抬手揮劍,接下這一招,隨后兩道金光破開颶風,向后掃去,只見飛誕比之前更加靈活,振翅一躍,避開金光,跟著紙張結成一個飛輪,吞沒了金光。
它每揮動一下翅膀,就會有紙張化作銳利而迅猛的薄刃飛出,維持著高密度的攻擊,這些攻擊對汪文迪都不起什么作用,紙張紛紛被他的劍鋒所粉碎。
緊接著,紙張前后相接,形成三道極長的白色紙帶,瞬間破開黑霧,猛撲而來,汪文迪砸出兩塊巨石,卻見紙帶將巨石圍困于其中,而后剎那絞碎。
不止如此,紙帶連接在飛誕的嘴中,上頭還有它的特殊毒液,一旦被纏住,怕是會陷入難為的境地。
汪文迪揮出數道劍氣,隨后腳下清光大作,念道,“天地玄黃,萬法歸一,列陣!”
劍身上散出無數劍影,匯聚于高空之上,一股巨大的壓制力霎時讓飛誕的動作變得遲緩起來,跟著,劍影接二連三的、不分目標的刺在高臺之上,使得飛誕幾乎無處可逃。
紙帶被戳了個四分五裂,飛誕也挨了不少劍影的攻擊,發出痛苦的哀鳴。
但沒多久,紙張就填補了它身上受傷的地方。
汪文迪眼眸微動,回頭沖同樣在戰斗中的隊友們喊道,“霏霏,月歆!去把村長找出來殺了!!”
此時的陳月歆剛解決完兩只死皮賴臉對張霏霏動手的黑影怪。
聞言,眼見黑影又一次沒完沒了的凝聚成形,張霏霏后退了兩步,道,“月歆,這里我自己對付,你去殺村長!!”
陳月歆現在倒是很放心張霏霏,知道她有兩把刷子,便叮囑道,“好,你小心保護自己,我很快回來幫你!”
一邊的沉穩哥和機靈鬼卻是率先應話,道,“你放心去吧,這兒還有我們。”
她欣慰的點了點頭,回身投入了人群中。
村長因為年歲和其他特征,不算特別難辨認,等她從亂成一鍋粥的眾人中找到村長時,村長已經走到了祭禮會場的大門處,意欲通過小徑,離開這里。
他的動作也完全不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健步如飛,速度快到一晃就沒了影子的那種程度。
陳月歆豪橫的大叫一聲,“呔!”
轉眼間縱身離地,跳到了村長跟前,手里的流火扇堵住了他的去路。
村長面無表情,抄起手里的拐杖,使得比劍還利落,瞬時刺向了陳月歆。
她架住拐杖,口吐烈焰,擊退了對方,隨后瞬步跟上,逼得他是連連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