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波皇甫嵩出使》
雁過黃沙日未央,回首大漠正蒼茫。毛摯鷹擊狼環伺,惆悵,江山萬里秋聲長。
卸甲匹馬入西涼,何妨,胸膽赤血仍舒張。唇若長槍舌似劍,回望,將軍當年鬢亦霜。
王黎的大軍還未回到長安,皇甫嵩又從長安踏上去扶風的路。
他就像大漢國的一名救火員一樣,從雒陽趕至馮翊,見了見田豐和皇甫靈兒,又從馮翊趕至長安,再見了見郭嘉、張遼,再次重新踏上了新的征程。
不過這一次,他不再是大漢朝的大將軍,也不是鎮守雒陽的中流砥柱,而是換了一個身份,成為了大漢朝的一個使節。
中原已經大亂,曹操報父仇揮軍徐州,手下連得兩員大將于禁和典韋,九江太守邊讓不忿曹操屠城血令率軍阻擊,為曹操所迫,夏侯淵當場將其斬殺。
曹操的謀士陳宮素與邊讓、張邈等人友好,力勸曹操不止,勃然大怒,與陳留太守張邈、張邈之弟張超、從事中郎許汜及王楷等同謀叛亂。
而袁紹在冀州棗強和武邑兩縣失利后,轉而與曹操聯盟揮兵袁術,將紀靈從寧津趕入青州。并再度與公孫瓚聯手,公孫瓚重新布防親自坐鎮漁陽,由其弟公孫越和結義兄弟劉緯臺分兵中山國。
韓馥與劉備四面起火節節敗退,不得不求助于并州丁原,丁原率軍過定襄至上曲陽,才將公孫越的大軍止于常山郡之外。而孫堅猛攻襄陽不下,終因糧草不濟回師江夏。
中原諸雄曹操、袁紹、公孫瓚、孫堅已經鋒芒畢露磨刀霍霍,而韓馥、丁原、劉備、袁術和陶謙等人同樣在招兵買馬,準備迎接下一場的會戰。
或許會戰過后,這中原就將有數名豪杰永沉地獄,又有數名新的英雄站在中原之巔。
古云此日足可惜,吾輩更應惜秒陰。
時不我待啊!
所以,皇甫嵩要想早日將這大漢的兩座都城盡快的安穩下來,他說服了郭嘉,單槍匹馬持節扶風,打算在長安這座古城的左翼與李會上一會。
酉時三刻,殘陽漸漸西斜,最后的一抹陽光在山的那邊照射著天天際上的晚霞,將暖色的陽光折射在武功斑駁的城墻之上,武功古城沐浴著一股滄桑和肅穆的氣息。
皇甫嵩騎在馬上,僅著了三兩件袍服,外罩著一件白色的貂裘大氅,身上也沒有任何武器,除了一柄隨身攜帶的短劍。
城門口里里外外站了數百名西涼勇士,他們分作四列而站。
中間兩列均為大漢精兵的裝束,玄盔流纓黑甲赤衣,手執戈矛腰胯長刀,面色冰寒而凝重;外邊兩列卻是兩排精壯的羌胡男兒,他們身上皆左衽結絞不紐,頭發胡亂的挽在頭頂,腰前插著兩把彎刀,兇神惡煞落魄不羈。
看了看身后的數名隨從親衛,又看著如臨大敵的武功城門,皇甫嵩淡然一笑,朝眾人揮了揮手,翻身下馬,徑直向站在城門口全副武裝的李走去。
“稚然
,老夫雖在軍中薄有威名,卻不至于如那趙子龍一般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你這是怕我領大軍前來清繳還是說這本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皇甫嵩朝李稍稍拱了拱手,淡淡一笑,一雙眼珠子中卻盡是譏誚之意。
李怎肯在眾軍面前弱了氣勢,呵呵一笑朝皇甫嵩行了一個軍禮道:“大帥、盧子干和朱公偉三位老將皆是我大漢軍中魂魄,盧子干和朱公偉當年隨董公往來長安,水土不服,早已辭去軍中之職,臥病家中。
如今依舊笑傲軍中,健碩如青壯年之人唯大帥耳。大帥剛平雒陽之亂,便不遠千里從雒陽至扶風,不管具體為何而來,難道就不值得李某親自出城迎接一番?”
“有這樣的青壯年嗎?”皇甫嵩仰身一笑,指著自己兩鬢秋霜一般的白發笑了笑,轉而臉色一沉,“不過稚然,飯可以亂說,話不可亂講啊!董賊當年數典忘祖,欺上瞞下,殘害先帝血脈,屠戮大臣平民天下盡知。你還稱呼其為董公?”
李聞言一滯,身旁早已轉出一員副將:“大帥此言差矣,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將軍受董公提攜,屢掌要職,常居軍機,麾下健兒也有部分乃是當年董公所遺留下之勇士。我等若是知恩不圖報,與豺狼何異?”
“你是何人?”皇甫嵩胡須一撩,雙眼直勾勾的看著那人。
那人卻并不介意皇甫嵩的炯炯目光,淡然一笑:“末將路仁無名小卒,忝為董公當年麾下親兵侍衛!”
“好膽!原來只是一個路人,老夫還以為你就是西涼軍中威名赫赫的李稚然呢!”皇甫嵩哈哈一笑,轉向李,“稚然,你也是這個意思嗎?還是說你麾下所有健兒都是這個意思?”
“大帥,此地不是說話之處,還請先隨末將到縣衙歇歇,咱們再詳談!”見皇甫嵩語氣咄咄逼人,手下眾兵士亦心有茫然,李急忙讓開一條道陪同皇甫嵩走進武功縣衙。
用完餐,皇甫嵩凈了凈手,又去院落中折了一截枯枝,在牙縫上挑了挑笑道:“當年老夫牙好胃口好,如今不行了,就連這牙齒也縫隙陡生也,欺負老夫老了!”
李搖了搖頭,在一旁賠笑:“大帥這是哪里話?大帥看上去依舊老當益壯,龍馬精神,就連我軍中的毛頭小子也趕不上!”
“哪里話?當然是大漢朝的官話。李稚然,你別給老夫打那些馬虎眼,我說的話你當真不懂?”
“大帥,那路仁不過是董帥昔日麾下的一親衛而已,你又何必與他較真?”
皇甫嵩把那牛眼一翻:“一個毛頭小子老夫還不放在心上,老夫在乎的是你的態度!當年平涼州,你與董卓同為我皇甫嵩麾下將軍。如今你羽翼已豐,老夫卻是垂垂老朽,你是不是就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稚然哪,老夫今日前來既不是來與你敘舊,也不是想與你論故人情深,只是不希望你誤走了董卓的老路,陷自己與萬劫不復,老夫在軍中又少了一個故人。”
“大帥,此言怕不是有些危言聳聽吧?”李不以為然的看著皇甫嵩,“據我所知,天下群豪林立,曹操、袁紹等人已
經在中原強勢崛起,關中亦有韓遂、馬騰和呂布,你那女婿固然是文韜武略,只怕也雙拳難敵四手吧!”
皇甫嵩憐憫的看了李一眼并不爭辯,接著說道:“當初的董卓也是你這樣的態度,不可一世,飛揚跋扈,驅西涼軍于中原。可結果呢?不過短短的兩年時間,董卓身死,西涼軍土崩瓦解。
九原呂布,一桿方天畫戟出神入化,昔日孟津渡下雙戰趙云和張遼,群雄生寒,現在也不過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罷了。蒲坂津和曹操聯手偷襲德玉,夏侯獨眼,楊方慘死,魏續已成廢人,兩萬大軍只剩兩千余人倉皇逃竄。困守于長安城中,惶惶不可終日。
韓遂命馬玩、梁興和候選三將救援長安,斬了你軍中袍澤故友李蒙將軍,德玉親率鐵騎為李蒙報仇,與子龍、和南翼合圍三人于富平泥陽一帶,你覺得他們還有生還的希望嗎?
昔年,韓遂能夠崛起,并在邊章、李文侯、王國和北宮伯玉眾人中脫穎而出殺出一條血路,所依仗者無非麾下八健將而已。八健將已去其三,韓遂又能張揚多久呢?
至于馬騰,難道你不知道馬騰如今已和德玉聯盟,馬超、龐德和馬云祿如今就在長安城下?”
李一懵,心中頓時有一萬頭神獸奔騰而過,自他接到呂布的求援信以及呂布給許諾的美好愿景,他的心中便萌生了新的想法,他不愿再在扶風這窮鄉僻壤中孤獨終老,他也想在有生之年陪著呂布等人再搏上一回。
但,他根本就沒有想到,他還沒有到達長安城下,呂布計劃中的兩方聯盟,一方就已經投靠了王黎成了他的敵人,而另一方卻身受重擊元氣大傷。
他還敢孤身去長安?特么的,這是去找死還是眼睜睜的看著長安城破,王黎給他上演一出殺雞給猴看?
李搖了搖頭,卻聽皇甫嵩繼續說道:“稚然,你是覺得你比得上董卓還是呂布?好好想一想當年你們西涼軍中的健將郭汜、華雄以及王方、楊定、李肅、董越等人吧。
他們哪一個不是武藝嫻熟,文韜武略,他們哪一個又比不上你呢?可現在呢?他們又在哪里?他們墳頭上的大樹恐怕都能合圍了吧!老夫相信只要你再敢入寇長安,等待你的下場也絕對不比他們好!
可是你不入關中,你又能往哪里逃呢?是隴西還是涼州,甚或直接投靠鮮卑羌胡,也學一學數百年前文帝殿下的中行說,成為臭名千古的大漢奸?”
皇甫嵩雖是平鋪直敘侃侃而談,在李耳中卻是震耳欲聾,仿佛在其心里掀起了十級風暴。
是啊,董卓、華雄、郭汜已作土,韓遂、呂布岌岌可危,自己難道還要走他們的老路嗎?或者成為第二個中行說,然后在后世留下千古的罵名?
開特么的什么玩笑,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老子還沒有成名,還沒有享受,又怎能將這腔熱血拋在這無盡的荒漠呢?
李搖了搖頭徐徐吐了一口氣,重新抬起頭來望著皇甫嵩,眼中已是一片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