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南幾乎沒有聽到它在說什么,雖然韓兼非走的時候就表現得很奇怪,但她還是不相信他會就這么死了。
她曾經參與過針對他的刺殺,像他這樣的禍害,怎么可能出去殺個人,就死了呢?
“等等,”趙小南腦子有點兒亂,“你剛才說,韓兼非怎么了?”
“以目前得到的信息判斷,他應該是已經死了。”Dobby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感情色彩,隨著他的話音,趙小南面前的全息顯示屏上突然播放起關于驅逐艦主炮轟擊梁彥區某地的新聞。
所以趙小南并不如何傷感,因為她覺得,韓兼非是不可能讓自己處于一個完全無解的死局的,而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把他找出來。
趙小南打了個哈欠,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間,已經是凌晨了。
韓兼非還沒有回來,看來今晚應該不會回來了。
趙小南停下來,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什么情況?”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準備去洗個澡睡覺。
幽靈基地中突然響起Dobby的聲音:“小南,從現在開始,暫時向你移交幽靈基地的臨時控制權。”
桌子上放著半杯咖啡,是下午韓兼非走之前給她留下的,她拿起來喝了一口,發現已經冰涼了。
“韓兼非失去聯絡和生命體征監測已經超過一小時了,根據他設置的預案,在這種情況下,我應該向你移交基地的臨時控制權,直到找到他,或找到冰鐵為止。”
灰藍色的短毛貓不滿地叫了兩聲,可新女主人回應它的,卻是房門關上時沉悶的聲響。
但只用了兩分鐘,那扇門又打開了,女主人換上一身衣服,又從車庫中推出一輛懸浮摩托。
雖然Dobby接著告訴她,它已經無法偵測到他的任何生命體征,調用遍布整個星球的傳感設備,也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聽到基地中的聲音,梅薇絲的貓不知從哪里跳出來,看到趙小南這個最近的主人,跳上她的膝頭,就像之前對梅薇絲那樣。
看到貓,趙小南才想起來,剛才Dobby說的冰鐵是什么。
“如果冰鐵一直在非哥身上,驅逐艦主炮的威力,不是早就把它給熔化了?”
“我早就說過,你們這種落后的主戰武器根本不值一提,”Dobby不屑地答道,“目前以你們的科技,還沒有辦法傷害冰鐵。”
“明白了。”趙小南拎著貓脖子,把它扔到地上,“我去準備一下。”
“我想去現場看看,”她說,“幫我指路。”
一只微型機器人從基地上方天車上落下來,剛好落在摩托車尾。
基地大門應聲打開,懸浮摩托悄無聲息地駛入昏暗的幽靈管道中。
如果黃楊鎮的一切沒有發生,她本該通過交換生名額,在聯盟某個行星的大學讀書、運動和談戀愛。
但命運和陰謀家一起,把她推上如今的位置,成為一個戰爭販子和聯盟通緝犯,而她現在還要一個人面對整個聯盟。
得趕緊把那個混蛋找出來,趙小南想。
如果說,這世界上只有三個人不相信韓兼非就這么輕易死掉,除了馮老總統和趙小南,便只有陳明遠了。
由于事發時座艦還處于超遠距離折躍中,陳明遠收到消息的時間晚了一天,與之一起傳到他座艦上的,還有內閣總理、總統與副議長在事后做出的反應。
收到消息后,陳明遠一直默默坐在旗艦指令艙舒服的真皮座椅中,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消息的內容,他的女副官還以為,總參謀長收到的是什么噩耗。
但副官沒有上前打擾,她知道自己的老板喜歡一個人思考,一個人做決定。
陳明遠一言不發地坐了一個多小時,直到艦隊進入下一次折躍前幾分鐘,才匆匆發出幾條指示。
其中優先級最高的一條,就是務必找到韓兼非的尸體,或遺物。
在轉發命令的時候,副官一直有些疑惑,在主炮飽和射擊下,還有什么遺物能留下來。
陳明遠心不在焉地簽署了命令,再次躺回柔軟舒適的座椅之中,他想不出任何韓兼非不死的可能,但不知為什么,他一直有一種隱隱的直覺,那個曾經的戰友,如今最大的死敵,非但沒有死,還有可能在什么地方笑嘻嘻地等著看他出丑。
一想到那張賤嗖嗖的笑臉,他就沒來由地一陣煩悶。
這次大炮打蚊子的行動,是總理先生安排的,他只不過是一個背鍋的而已。
在大選前,總理需要一場可控的軍事事故,來渲染一個并不存在的潛在威脅,鑒于當前政府的表現中規中矩,民眾才愿意選擇更加保守或更少改變的那個選項。
但這與陳明遠的目標并不矛盾,他不介意現任總理把權力更加集中一些,至少在他接管這些權力的時候,能少費不少力氣。
況且,如果還能順便殺死那個在無數夢中給他帶來滅頂之災的韓兼非,就更好不過了。
于是,當總理那邊開始搞小動作的時候,他主動找到東野矢,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就是他剛剛收到的簡報中描述的那樣,這個計劃得以完美實施。
作為回報,東野矢自然給出他想要的東西,比如新財年增加的軍費預算,以及那個更長遠的聯合艦隊計劃。
東野矢是一個純粹的政客,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為自己和自己所代表的團體爭取利益,這種短視的行為,在陳明遠看來,完全不值一哂。
真正能看清目前聯盟所面臨的巨大威脅的人,恐怕只有那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老總統、韓兼非和他了。
想到這里,他再次叫來女副官:“這次折躍結束后,幫我通知艦隊,暫時中止折躍進程,我要與奧古斯都堡聯系一下。”
女副官點點頭。
“還有,安排一下,本艦直接返航。”
如果韓兼非已經死了,他就要回去找到那個東西,雖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它決不能落在其他人手里。
如果韓兼非還沒有死,那正好回去見見他。
半年來,兩人有來有往地打了好幾次,既然這都殺不死他,那就要坐下來談一談。
兩個小時后,艦隊結束了這次折躍,改以常規姿態航行。
在沒有量子中繼站的茫茫太空中,陳明遠只能以軍用專線與奧古斯都堡的某個特定設備進行即時通信,而在和平時期,那條專線是直接通往聯盟名義上的最高軍事長官——總統馮憑海的辦公室的。
于是,在主炮轟擊時間發生后的第二天傍晚,馮老總統的辦公室中,響起了特殊的電話鈴聲。
那是一部看上去極其復古的通信器,不但沒有全息影像,甚至連普通的視頻信息都沒有,它能夠傳遞的,也就只有近似于模擬信號的低密度語音。
通信器響起的時候,周融終于知道,老總統為什么一整天都守在辦公室,就連例行的咖啡時間都放棄了。
鈴聲乍響時,老總統第一時間就把手放在話筒上,但直到十幾秒后,他才摘下聽筒,淡然說道:“我是馮憑海。”
“總統先生,您好,我是陳明遠。”聽筒中傳出一聲略顯模糊的聲音,不知道是專線設備的問題,還是跨越數百光年距離的即時通信帶來的奇異效應,這聲音聽起來有些略顯滑稽地失真。
馮老總統知道,對面聽自己的聲音,應該也是這種感覺。
“這是緊急軍事專線,”老總統看了辦公室主任一眼,不急不慢地說,“陳總長是有什么緊急軍事情況需要溝通嗎?需不需要接通議會?”
從常規邏輯上說,馮老總統的說法中規中矩,滴水不漏。
“馮叔,您老就別拿我打趣了,”陳明遠苦笑一聲,“您直到我現在只能用這個跟您聯系。”
“那你有什么事嗎?”老總統還在裝傻。
“叔,昨天晚上的事,不是我做的。”陳明遠的語氣聽起來極為懇切,站在總統先生辦公室里的周融,只聽這一句,便不由覺得他說的都是對的。
“昨晚什么事?”老總統故作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說驅逐艦叛逃的事啊,沒事,別擔心,東野總理已經成立專案組去調查了,目前我收到的信息啊,是說那個驅逐艦艦長因為個人私事,故意泄私憤胡亂開炮所致……”
“叔,”陳明遠打斷他的話,“我知道您可能不信,但這事真不是我做的——我馬上趕回首都星圈,我手里有指控東野總理的全部證據。”
馮老總統沉默了一會兒,說:“有什么事,回來再說吧。”
“還有一件事,”陳明遠說,“韓兼非手里那個東西,如果找得到,可以交給您處置。”
趙小南有些疲倦地抬起頭,她已經查了一晚上關于黃楊鎮大屠殺的資料,覺得有些乏了。
“你說的冰鐵,”她問道,“是非哥手上那么戒指嗎?”
“是的,按照韓兼非的預案,如果發生目前這種情況,你的第一優先目標,就是找到冰鐵,至少確保不能讓它落入別人手中。”
“雖然你們這種落后的武器不值一提,但以我目前掌握的情報,韓兼非應該沒法在這種程度的攻擊中幸存。”Dobby說,“但沒有明確證據表明他當時就在那里,所以我現在只執行第一階段預案,把基地權限移交給你,并賦予你新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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