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沉默了很長時間,大老板才再次開口道:“讓你們的人撤出來吧,終止行動,保持對那個區域的監測。”
安全官員放下電話,對身邊的同事說:“收隊。”
裝載著撫慰者的貨車緩緩升起,向遠方駛去。
地面上的士兵和裝甲也開始撤離,幾分鐘時間便走得一干二凈。
高速戰斗艦下方的陸戰隊員們依然保持著警惕和戒備,直到一輛四個輪子的電動車從遠方的道路上緩緩駛來,停在高聳入云的星艦下方。
車門開啟,貼身助理扶著馮憑海老總統從車上走下來。
老先生穿著一身高爾夫球服,電動車后面的貨艙中還放著各種各樣的球桿,看上去像是準備去球場的樣子。
在星艦的陰影中,他用手搭起涼棚,迎著初升的恒星看向星艦。
“他們派了這么個大家伙過來啊。”他對身邊的助理說。
“執行官先生幾天前還特意打電話過來說,”助理說,“現在航道上不太平,這艘船曾經是第一艦隊的旗艦,他專門調配第一艦隊最精銳的戰士來為您護航。”
老人自嘲地笑笑:“我這把老骨頭,哪里配得上這陣勢。”
助理并不知道韓兼非的事,只當老先生自我調侃,也笑著說:“您老人家說笑了,您不配的話,這個星球上還有誰更配嗎?”
星艦上迎接的官員早就在一旁準備著,見老人沒有搭理自己,就微微躬身,耐心聽他和助理說話。
直到這時候,他才插上嘴道:“可不是嘛,老總統,您現在可是唯一配得上這艘船的人了。”
阿瑪瑞爾號是新羅松第一艦隊的旗艦,一直以來都是韓兼非的座艦,在韓兼非離開之后,確實還沒有人用過這艘星艦。
老人點點頭,跟著官員走上星艦。
無論聯盟還是教團,人類科技所制造的星艦中,像新羅松高速戰斗艦這種噸位,已經是能夠進出大氣層的極限了。
為了在星球表面起飛,高速戰斗艦不得不使用垂直起降的方式,在發射升空前,只能向一只加寬變形的火箭一般樹立在發射場中,或者通過超長的拋物線軌道,從水平加速到垂直起飛。
這是人類材料學所能達到的極限,如果噸位超出這個極限,即使擁有更大的推力,星艦也會在大氣層中解體。
在向老總統解釋完高速戰斗艦為什么是豎立在發射場中之后,三人走進為老人專門準備的艙室。
進入星艦的過程是一個奇怪的感覺,在地表的時候,人們能夠感受到的重力是垂直于地面的,但在進入艦體之后,人工重力系統啟動,艦內的人感受到的重力,卻是垂直指向艦腹的。
如果星艦是透明的話,從面的人看起來,艦內的人就像是在一個重力顛倒的世界中生活。
“總統先生,您先休息一會兒,我們很快就會起飛,大概20天左右就能到新羅松了。”
老總統半躺在椅子上,瞇起眼睛,“嗯”了一聲。
看到老人似乎有些乏了,官員打了個招呼便退了出去。
老總統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才開口問道:“上來了嗎?”
助理一愣,環顧四周,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
“您……在叫我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老總統沒有回答,像是又睡著了。
這時,星艦上的廣播中傳出即將起飛的提醒。
星艦只是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便沒有什么異常的感覺。但助理知道,此時從外面看來,這艘星艦應該已經在巨大的轟鳴聲中拔地而起,拖著一條長長的焰尾向太空飛去。
不知過了多久,廣播中再次響起本艦已經進入近地軌道,開始加速脫離的提示聲。
老總統睜開眼睛,又問了一句:“這會兒可以說了吧?”
在助理震驚的目光中,一個身影像是憑空出現在艙室之中。
助理正要拔槍,老人抬手制止了他。
“這事還是要多謝您老人家。”那身影正是韓兼非,他笑嘻嘻地說,“要不是您,我還不知道該怎么辦,說不定只能等鋼鐵帝國打過來的時候渾水摸魚。”
老人“嗯”了一聲,算是承了他的情。
“回到新羅松,我可就有東西可以報答您老人家了,別說最好的貓屎咖啡,您就是想自己種咖啡,我也能給您弄一片山頭來。”
助理終于認出面前這個詭異的身影是誰了,他下意識想再次拔槍,可看自家老總統像是跟對方很熟的樣子,就沒有動手。
“我有點兒不明白,”老總統說,“我知道那些撫慰者可以感知到你,但他們為什么沒有發現你就藏在這艘船上?”
韓兼非笑笑:“因為我剛好也有一個撫慰者,這段時間也一直在做偵測對抗,我知道怎么讓他們找不到我,只是有些耗費精力罷了。”
老總統點點頭,結束了這個話題:“那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韓兼非撓了撓頭:“說實話,我還沒太想好,但我想先回新羅松一趟,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想想,如果有必要,我還要去見見翟六,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老人從沙發上站起來,助理立刻會意,把他攙扶起來,走到艙室靠里的柜子旁。
老人在柜子上面取下一罐咖啡,想來格蘭特先生應該也知道他的口味,特意在這間艙室中放了上好的新羅松貓屎咖啡。
助理想要去接咖啡罐,被老人拒絕了。他親自打開罐子,稱出豆子,在手搖研磨器中細細地磨起來。
直到豆子磨得差不多了,他才說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是你自己,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韓兼非知道,他說的是自己的身份認同問題。
零號實驗體的事是基金會的高度機密,但作為基金會年齡最大的那批人,馮老總統幾乎知道所有的細節,自然清楚,如今的韓兼非,嚴格來說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類了。
“我……還沒想好。”韓兼非搖搖頭,“現在我還是把自己當做人類,但以后會怎么樣,誰也說不準,所以我想見過翟六之后,再來思考我自己的將來。”
“如果有機會,”老人把咖啡粉倒在濾紙上,放入手沖壺中,“我是說如果,你有機會取代翟六,你會去做那個鋼鐵帝國的皇帝嗎?”
韓兼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搖了搖頭:“陳明遠曾想讓我做一個帝國的皇帝,我拒絕了,所以,我也不想做這個古怪帝國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