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韓雍的舞臺
三月之后,文華殿之中。
朱祁鎮坐在龍椅之上,就好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不發一言。
內閣六部都察院九卿樞密院三軍勛貴等等,大明大部分在京高級官員都來了。其中李秉此刻在內閣大學士之列。
劉定之去后,韓雍補位成為內閣首輔,如此一來內閣之中,就缺少一個人了。
朱祁鎮想了想,秉承著對朝廷而今權力結構破會最小的辦法,就是讓李秉補位成為內閣大學士。
雖然他在內閣之中叨陪末座。
之所以選他,而不選其他人,就是因為李秉之前在京察之中,大展拳腳,將自己搞成了孤家寡人,連吏部內部也有了反對派,而且氣候不小。
李秉調入內閣之中,并不會因為升入內閣,就能擴大自己的勢力,最多是穩定一二。而且也體現出,朱祁鎮對給自己的辦事的人提攜。
這是對朝廷現有權力結構沖擊最小的辦法。
說起來,是李秉運氣好。
因為朱祁鎮從來沒有想過給李秉一個內閣大學士的位子。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除卻這些人之外,還有當初外出的一些小官,如李東陽,商良臣,羅倫等人一一都在。
之所以,在三個月之后,就是等這些地方官來到京師。
其實三個月對于有的人夠用,對于有些人很是勉強。好幾個還是風塵仆仆的。
當然了,這些小官們是不可能在這里有位置,都是等在外面,等到傳喚才能進入。
這就是為了幾年之前,那一次未定的事情做一個了結。
韓雍先是出列,向朱祁鎮行禮說道:“陛下,吉時已到,人員也都齊了,是否開始?”
朱祁鎮點點頭,說道:“從卿之便。”
韓雍再次行禮之后,就轉過頭來面對在座的所有大臣,說道:“今日,奉圣命,就是要商議吏員法,一條鞭法,易知單法,諸多法度是否能夠推行。”
韓雍一示意,立即有一旁的中書舍人。將一疊疊的文書,遞給了在座所有大臣,每一個人都有一份。
所有人翻開一看,卻是這些在外試點的人官員給朝廷的奏報。
李秉大致翻開一看,卻見所有人的意見都是贊同,無非是寫法不同,有的人提出一些新意的,有的提出了一些毛病。但是主題意見都是可以推行,大利于百姓。
李秉心中暗道:“這有什么可說的,而今誰還敢說新法的不是嗎?”
李秉心中最是復
他在內心深處,對新法并不是太相信的,但是事已如此,說什么也都晚了。他只能成為皇帝變法的急先鋒。
不僅僅如此,經過一場大規模清洗之后,皇帝對天下人傳遞的信號,是明確無誤的。
新法不容動搖。
只要是聰明人,都不會成為在這個時候冒頭的。
而官場之上,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
他覺得這一次不過是一個過場而已,當然了,這個過場還是很重要的。因為經過這個過場之之后,變法就不是皇帝的意見,而今大明中樞的一致意見了。
地方上凡是反對新法,就是對抗中央。
或許很多大臣對新法不感冒,但是對于文官來說,上下尊卑,大一統卻是刻入骨子里面的思想。
對于地方有對抗中央的苗頭,任何中樞大員,都不吝嗇下辣手的。
韓雍留了一點時間給諸位大臣,看著一旁用來記時的信香,燒得差不多了。就說道:“諸位已經看過了,就讓這些人來一一為諸位闡述。”
隨即將李東陽招了進來。
李東陽在寧化數年,此刻卻已經顯得黑了不少。
他進來之后,行禮之后。隨即侃侃而談。將他在寧化縣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他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掃平了寧化縣之中所有的土匪,隨后勘探當地地勢,在群山之中,為寧化百姓開出數百頃土地,但是他后來發現,寧化種糧食是很吃力的,但是有一種東西,很適合寧化種植,那就是茶葉。
而且大明對海外的茶葉銷售,在大宗貨物之中,并不占據多大的份額,但是也有一定的規模了。
李東陽就想辦法在寧化收了一批茶葉,在福州賣出了出去,雖然得利不多,但是卻看到了寧化縣的希望。
只是很多事情,都是需要時間的。
剩下的李東陽還沒有做,就已經被調過來了。
“李東陽。”李秉發問了,他剛剛從吏部尚書上調了上來,但是在問話的語氣之中,那一股高高在上的吏部味道,卻是消除不了的。
李東陽立即行禮說道:“下官在。”
李秉說道:“為什么不推行一條鞭法?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推行一條鞭法?”
李東陽說道:“回部堂,寧化縣并不合適。”
李秉說道:“為什么不合適?”
李東陽說道:“寧化縣太窮了,百姓手中的糧食,還是從牙縫之中扣出來的,銀子是一點也沒有。如果向百姓要銀子,就是逼得他們賣兒賣女。”
“下官身為朝廷命官,乃是為天子牧民,而不是為天子害民的。”
“故而,臣只能暫緩推行。”
李秉說道:“你的意思是,一條鞭法是害民之法嗎?”
李東陽聽了如此一問,額頭微微見汗,而今已經是深秋,北京的深秋每一個人都穿了厚衣,才能讓自己免于寒風,而今李東陽的大汗,卻不知道是冷是熱。
李東陽說道:“絕無此意,只是一條鞭法,并不適合在寧化縣推行,下官并沒有一日忘記使命,只是下官只是覺得要推行一條鞭法,只有讓百姓手中有銀子才行。”
“想要百姓手中有銀子,就要有出售的東西,這也是下官一直在做的事情,只要給下官時間,一條鞭法,絕對是能在寧化縣推行的。”
李秉還想再問。
徐有貞咳嗽一聲,說道:“好了,你下去吧。”
徐有貞其實并不在乎,李東陽怎么樣。但是他卻不想讓任何人在這個時候,說出不利于新法的話語。
雖然很多人都覺得這是走過場。
很多大會議,在開會之前,就已經被決定了。但是還是要認認真真的走過場。
當然了,徐有貞維護新法,其實也不是太在乎這新法能不能用。他在乎的是他自己的權威。
李東陽就這一魂不附體的走出了文華殿之中。
此刻的李東陽還不是后來大臣,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小年輕而已。面對這種大臣列坐,皇帝旁聽的大陣仗,心中還是緊張的。
他也并不是笨蛋,他豈能不知道李秉的問話,其中是有誘導的成分。只是越是這個時候,他越是有一種使命感。
那就是不能說假話,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誤導朝廷。
他并非不知道其中政治風險,只是年輕人熱血未冷而已。
只是他不知道,在座所有人,或許只有他自己的是認真的。他鼓足勇氣,不惜冒著葬送自己一生前程所說的話,不過是一場大戲之中的臺詞。
如此諷刺的事情,卻不是現在的李東陽所能知道的。
他只是坐在文華殿外的走廊之上,輕輕撫著胸前之上,恨不得跳出來的心臟,以及已經落汗之后,渾身冷颼颼的寒風。
心緒久久不能平定。
想要等一個結果。不管是好結果,還是壞結果。總是要一個結果的,與其回去之后再等通知,還不如在這里等。
等一個痛快。
不管李東陽心中怎么想,大會仍在繼續。隨即羅倫進去。輪到他面對諸多大臣的問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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