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做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因為夏德自雪山回歸而被冰凍住的湖面,此時緩慢化開。搖晃的湖水,將浮冰和一只粉色的小瓶推到了岸邊的火光邊緣。那只瓶子像是貴族女士們化妝桌上,才會出現的那種極為高檔的香水瓶。
瓶身呈現出類似心形的樣子,瓶塞則是磨砂的相同材料,看起來像是玻璃。
那是高檔香水瓶的大小,也就是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瓶子里現在是空著的,沒有任何的液體。
“那座湖心島,即將成為欲壑難填的人們的舞臺。即將上演的,是眾多欲望交織而成的偉大戲劇。”
漂亮的頭顱沒有催促夏德撿起那只粉色的小瓶子,而是笑著解釋道:
“帶著這只瓶子去往島上,去見證人們瘋狂和貪婪的欲望,去催化那些欲望到達高潮。這只小瓶子,可以把欲望轉化為高檔的精油。帶著它登島,讓我能夠品嘗一下,這很少見到的交織的欲望......欲望釀造的精油,不僅可以增加自身的魅力,飲下后甚至可以恢復靈。”
夏德微微皺眉,至少目前的時代,能夠通過外力恢復靈的方式幾乎沒有,畢竟所謂“靈”“瑪娜”“以太”并非是單純的能量,而是信息、能量、元素,是環術士能理解的世界的一切總和,是心靈干涉物質的表現之一。就算是圣水,除了1號以及2號以外,恢復靈的效果也不是特別的明顯。
“我不會使用你的精油。”
他說道,漂亮的女人臉上露出笑意:
“我也沒有讓你使用。當你返回這岸邊,你可以將它再還給我。”
瓶子上的低語要素并不比一般的遺物要少,只是夏德從未從任何途徑查找到過欲望的資料,因此也不知道這是否算是遺物的衍生物。
欲望本身的存在信息,就是一種極為可怕的污染性力量。不管是教會、學院又或者是導光隱修會、靈修教團之類的組織,都不會輕易向任何人開放資料。即使夏德幾乎已經在黛芙琳修女那里擁有最高的聲望和好感,但她依然不肯和夏德多談欲望的事情。
“我可以帶著它登島,但我可不會去催化什么欲望。”
夏德再次強調,漂亮女人的頭顱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笑意:
“可以。你知道嗎,其實你很適合我的力量。你第一次‘品嘗’我,獲得了大罪的力量,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夏德立刻搖頭,甚至不愿意開口反駁,女人的頭顱則是接著調侃道:
“如果你想要否認這一點,那么就將手中那塊有著口紅痕跡的冰塊丟掉。如果你肯這樣做,我可以收回我的話。”
冰冷黑暗的湖水不斷在岸邊蕩漾著,就算此時伊露娜躲在夏德身后,也完全想象得到她臉上的表情。
夏德緊握著手中冰晶,仍然不肯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
“既然我答應幫助你,那么你是否可以,不再阻攔其他的登島人?”
悅耳的笑聲中,她輕聲說道:
“我當然愿意你實現你的愿望,但我想陪伴你們,登上那座湖心島。”
也就是說,在夏德和伊露娜走過水面的同時,欲望會一直在他們腳邊。只要想想自己腳下的深水中游弋著這恐怖詭異的東西,夏德便有些不寒而栗,但他還是答應了下來,他知道至少這一次,欲望還不會對他下手:
“我和你一起走,但讓伊露娜先離開。”
他沉聲說道,接下來的笑聲中,則有著一份恰到好處的嘲笑。但即使是嘲笑,那聲音依然是如此的迷人:
“請放心,我對你身后的姑娘興趣不大。這不僅是因為她是被選者,更因為......”
夏德和悄悄從夏德身后伸出腦袋的伊露娜,一起看向黑暗水面上,那笑意盎然的女人的頭顱:
“她實在是,太單純了。”
伊露娜·艾米莉亞·貝亞思承認,至少在這一刻,她的惱怒甚至超過了奇妙的身體欲望。
沒有多少行李需要收拾,在熄滅了篝火以后,夏德撿起那只粉色的小瓶,讓伊露娜繼續拿著散發著銀色光芒的守夜人并攙扶著她翻身爬上了馬匹。
“出發了。”
他牽著韁繩,利用咒術“水面行走”,在大雪中踏上了雖然晃動,但表面卻平靜的可怕的潘塔納爾湖。
黃色的寶珠懸浮在他的頭頂為他照明,破開湖面的黑暗,牽著馬的騎士走在前方,虛弱的姑娘趴在馬背上。而在漫天大雪的背景中,是湖面上的聲音在輕聲歌唱:
“城堡里的公主不會明白,行走于世界的自由,才是我們的追求。”
“在長滿了薰衣草的路口遇見魔女,你要去何處,去采那一捧藥草。”
欲望輕聲哼唱著魔女們的歌謠,伴隨著騎士與姑娘一起前行。
風雪模糊了他們的背影,周遭的一切都是黑暗和冰冷。黃色月光下的他們,像是舞臺上被燈光照射著的唯一演員,而這如同冷色調油畫一般的畫面,實際上卻是騎士和姑娘被邪魔脅迫前行。
夏德的每一步,都會在黑暗的水面上留下擴散的漣漪,而那顆漂亮的女人頭顱,也只是平行的跟隨在他們的身邊。雖然心中忌憚著欲望,但夏德也不得不承認她唱的真的很好聽。
在這歌謠聲中,牽著韁繩的夏德與伊露娜,居然就這樣安全的渡過了平靜的大湖。
當他與那匹骸骨馬一同登上彌散著大霧的湖心島時,女人的頭顱在岸邊與他們告別:
“期待你的表現,有趣的靈魂。”
那顆頭顱一邊注視著夏德,一邊緩慢的浸入水下,但聲音依然在風雪中無比的清晰:
“欲望交織的舞臺上,觀眾席上的你,會有怎么樣的表演呢?”
她消失了,只留一個巨大的詭異黑影在水下一閃而過,巨大尾巴拍擊水面的聲響,居然真的像是傳說中的美人魚發出的聲音。
夏德和伊露娜都不愿意去回憶他們到底看到了什么,夏德握著韁繩在岸邊站了好一會,才忽的用鼻子長嘆一口氣,體內的熱量使得白色的煙氣從鼻子里噴出,但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畢竟不是第一次見到欲望,而且在迷失湖湖心島得到的“智者的祝福”也的確對負面的精神狀態很有效。夏德轉過身想要去查看伊露娜的狀況,但一轉身,便感覺自己的嘴唇吻上了一個柔軟的東西。
驚訝的挑起眉毛,才發現是趴在馬背上披著毯子的伊露娜,抱著那匹骸骨馬的脖子,吻上了站在馬前的夏德。
那一吻只是接觸了兩秒便停了下來,十七歲的姑娘紅著臉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捂著自己的嘴巴:
“我,我......那就是欲望嗎?的確很可怕,即使我有被選者的力量,也抵抗不了她的影響。”
漲紅的臉刻意轉向一側,不去看夏德的眼睛,低著頭將岸邊的石子踢到了湖水中:
“剛才的吻可不要告訴露維婭......我知道你們的關系......剛才那只是意外。”
欲望說的對,她的確很單純。
“她”在夏德耳邊笑著說道,夏德對此不作評價。
關于潘塔納爾大沼澤中心湖湖心島的傳聞有很多,那些傳聞大都涉及怪誕的傳說以及恐怖的故事。即使是普通人也聽聞過,關于大沼澤深處那“無人禁地”的傳聞。
潘塔納爾的邪物的封印核心就在這座島嶼上,使得湖心島上的低語要素比沼澤中還要強烈。邪物的精神污染,已經開始影響每一個登島者,來自于心底的低語,以及雪層下衰敗的大地,都在提醒他們今晚最恐怖的敵人是什么。
潘塔納爾湖的邊緣藤蔓叢生,暴風雪則弱了一些。而到了島上以后,暴風雪便更弱了。雪花依然如同鵝毛那樣大,但風已經小了很多。從岸邊開始,地面遍布著被湖水一遍遍拍擊的沙礫和碎石子,再向深處,那被白色的雪覆蓋的地面上沒有任何的腳印。
沒有登島之前,深夜中的大沼澤湖心島被一團乳白色的濃霧包裹,除了燈塔頂端的火光什么都看不到。但真的進入湖心島的內部,卻發現這霧氣也不是預想的那么大,至少夏德和伊露娜的視野,都能在這大雪的深夜延伸到三十米以外的區域。
他們沒有立刻從岸邊出發,而是先做了一些準備工作。
克洛伊小姐的淚滴冰晶被夏德用玩具制造收了起來,它畢竟只是一塊冰,如果不以玩具形態保存,遲早會融化的。但這次事情以后,可以用煉金學的手法處理一下,讓冰塊可以長時間存在。
既然已經登島,那么只能在復雜地形指引方向,不能幫助尋物的混亂之源,也被夏德收了起來。
伊露娜將守夜人遞還給夏德,她拿出了自己的審判者圣鈴。沒有取消對于骷髏馬的召喚,而是讓其繼續存在,伊露娜問向正在準備施法材料的夏德:
“居然沒有人來阻攔我們......你說,我們是不是第一個登島的?”
“應該不是。”
夏德將手按在胸口:
“不過嘉琳娜小姐她們還沒到,我的徽章沒有發熱。”
伊露娜點點頭:
“我看過教會的資料,這片島的面積,大概是圣德蘭廣場至約德爾宮街區的面積的1.2倍左右,接下來還有一段路要走。”
“剛才為了防止跨越水面的過程中出現意外,我選擇了最短的路徑,所以我們是從島嶼的西南登島,燈塔在島嶼的東北部。”
他抬頭看向濃霧深處的那縷火光,初火的光芒伊露娜是看不到的:
“現在是周四凌晨,零點零七分,我們還有一個半小時左右。”
“嗯。”
伊露娜點了點頭,看向夏德的側影。飄雪劃過他的側臉,無光的黑夜中他依然是如此的“耀眼”,仿佛時刻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看到夏德重新確認彈夾里的子彈,將小巧的手弩掛在腰間,將細長的箭掛在大衣內側特地縫制的箭袋中。他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凝重表情,寧靜的夜不代表今晚比秋季的米德希爾堡之戰更加安全。
相反,誰也不知道,這個暴風雪的夜里,在遠離人類文明的大沼澤中,到底會發生怎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