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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后,賈母院內。
焦順原本跟在賈政身后,準備一同進去拜見老太太的,結果剛到門口就聽賈母在里面訓話,雖聽不清楚究竟是在呵斥些什么,但他一外人又怎會去觸這霉頭?
當即腳步一緩,站在廊下目送賈政、王夫人入內。
“焦大哥。”
結果還不等收回目光呢,東側廊下就轉出了賈寶玉。
而寶玉身后的偏廳里影影綽綽,似乎正有人隔窗向外窺探,料想多半應是釵黛三春諸女。
這位寶二爺看上去愈發清減了,橢圓的臉龐幾乎快要變成錐形,但瞧著精氣神倒是比昨兒強了不少,看來確實是放下了心頭的執念。
卻說賈寶玉湊到焦順面前,一面忍不住往堂屋大廳里張望,一面又擔心的詢問道:“我聽說史家表舅方才來了,還嚷什么‘禍事’來著,莫不是那府里出了什么狀況?”
如今交往久了,焦順自然明白他真正擔心的是什么,當下笑道:“寶兄弟只管放心,不過是保齡侯在仕途上遇到了些坎坷,波及不到湘云姑娘。”
賈寶玉聞言果然松了口氣,隨即又覺著不妥,再怎么說也是自家表舅,怎好聽說表妹沒事兒,就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于是忙訕訕的亡羊補牢:“既是仕途上的事情,那就不是小弟能幫上忙的了,還是留給老爺去煩惱吧”
焦順又是一笑,悄悄指了指里面,好奇道:“老太太是怎得了,這大過節的突然又發了無名火?”
“這……”
賈寶玉苦笑一聲:“還不是因為大伯。”
卻原來賈赦一早回到家中,原是要洗漱更衣然后過來湊齊的,然而這廝素了將近半月,冷不丁被兩個小妾一撩撥,如何還能按捺的住?
當下胡天胡帝一場,泄去了滿腔的精氣神。
如今躺在床上連動都懶得動,干脆推說自己連日為家中祈福傷了身子,只讓邢氏領著賈璉幾個來此侍奉左右。
其實他不來,大家反倒樂得自在。
但這‘祈福傷身’的說辭,卻著實把老太太氣的不輕。
足在屋里訓了邢氏好半天,這才下令‘擺駕’寧國府。
賈政和王氏一左一右攙著賈母出來,李紈也引著一眾鶯鶯燕燕趕來匯合。
賈寶玉見狀,卻是想也不想的撇下焦順,擠到林黛玉身旁小意殷勤——因為最近的事情,林妹妹也著實惱了他,如今得知史湘云無恙,他自要加緊彌補關系。
而他這一抽身,焦順身為外男,自然更不好跟的太緊,于是仍舊駐足廊下,想著等婦人們都走的差不多了,再尾隨其后出門。
不過焦順現在畢竟不是當初的小透明了。
見他獨自綴在后面,原本混在隊伍里的賈璉便也放慢了腳步,笑著招呼道:“順哥兒,咱們一起……太太?”
只是說到半截,卻見大太太邢氏沉著臉折了回來,看也不看賈璉一眼,冷聲道:“老爺讓我交代順哥兒幾句話,你忙你的去吧。”
賈璉也知道父親近來正找焦順借銀子周轉,唯恐被卷入這債務陷阱,當下忙不迭的躬身告退。
等他離開之后,邢氏示意左右留在原地,這才引著焦順到了西南一處假山后面。
剛一避開眾人視線,這婦人臉上緊繃的神態登時垮了下來,抬手輕拍著豐挺的心口,悄聲道:“早上可嚇死我了!得虧老爺……得虧他一味和兩個騷蹄子廝混,倒沒有瞧出什么蹊蹺來!”
焦順用眼角余光打量著山石旁邊的小路,嘴里嘿嘿笑道:“他便要瞧,又哪里有我瞧的仔細?”
聽這一語雙關的,邢氏狐兒媚的瓜子臉上登時浮起三分緋紅,那桃花眼里更是幾乎漾出實質一般的春情來,略顯單薄卻足夠水潤的雙唇微啟,雖未言語,卻又恍似發出了某種邀請。
要說她雖也是好顏色的,但在方才那一群鶯鶯燕燕里,卻也算不得出挑。
可對比方才在賈璉身邊的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太太嘴臉,如今這副風情就顯得分外誘人了,直引得焦順食指大動。
錯非時間、地點都不對,兩個狗男女險些就要不約而同的融到一處。
“咳”
焦順擔心再繼續這么撩騷,一會兒出去身上會橫生枝節,忙主動岔開話題道:“對了,聽說你把司棋關在柴房了?回去找個由頭,就盡快把她放了吧。”
“咦?”
邢氏聞言不由奇道:“你不是說對二姑娘沒興趣么,卻怎么又……”
“跟二姑娘無關。”
焦順琢磨著,這事兒也沒什么好瞞她的,于是開門見山的道:“那司棋早就是我的人了,不然你以為她為何極力想促成我與二姑娘的好事?”
邢氏這才恍然,手掐蘭花遮住半邊唇瓣,嬌笑道:“如此說來,我豈不是還要稱她一聲姐姐了?”
焦順眼見她那涂滿豆蔻的蔥指,在唇瓣上輕輕滑弄,就涌出一股想要用什么堵住那小嘴兒的沖突。
可惜時間地點都有問題,也只能留待來日方長了。
邢氏也知道這不是久留之地,撩撥完之后,便又正色道:“對了,早上我聽他那意思,即便有忠順王的借據在,只怕也未必肯乖乖還款。”
“無妨。”
焦順冷道:“我早料到如此了,之所以要那借據也不是為了逼他還賬,而是讓他不敢把主動把事情鬧大——若是過了年他敢賴賬不還,就叫他曉得我的手段!”
說著,又笑著一挑邢氏尖俏的下巴:“再說了,這不還有你幫著敲邊鼓么?”
邢氏非但不躲,反而順勢低頭想要將焦順的指頭噙在口中。
焦順生怕起了火,連忙抽手避開,嘴里道:“時候也不早了,咱們趕緊跟上去,別讓人起了疑。”
邢氏乖巧的應了,二人就要自假山后面轉出。
但這時焦順忽又想起了先前的妄念,腳步一頓,脫口道:“若讓你那侄女給我做妾,可使得?”
“這……”
邢氏也停住了腳,有些為難的道:“那丫頭是個有主見的,這種事情上只怕未必肯聽我的。”
教書以為她是在拒絕,當下心氣一泄就準備離開。
不想邢氏緊接著又道:“你要是真想收用她,咱們不妨小小算計一番我那兄嫂,讓他們欠些外債,又或是惹上什么官司……”
焦順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可是你親哥哥!”
怪道都說最毒婦人心,為了討好情郎讓侄女做妾就已經夠無恥了,誰知她為達目的竟還主動要求算計自己的兄嫂!
邢氏小嘴一扁,嬌聲道:“明明是爺要收用她,我不過是幫著想法子罷了,又不是真要將兄嫂如何。”
焦順雖不是什么好人,但和人家無冤無仇,不過是貪戀人家女兒的美色,就主動陷害算計邢忠夫妻的事情,終究還是做不出來。
當下搖頭道:“算了,你只當我沒說過這話吧。”
說著,主動繞出假山,又躬身請邢氏先行。
然而焦順不知道,他雖暫時將這事兒拋在了腦后,邢氏卻當真上了心。
她一貫對男人曲意逢迎,先前對賈赦如此,現今傍上了焦順,也是一心想要邀寵獻媚。
如今見焦順表露色心,自然要千方百計的幫他達成心愿。
至于侄女的未來幸福云云,則壓根就不在她的考量范圍之內。
只是……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要促成此事,可究竟該如何去做,她一時卻不得眉目,畢竟她本就不是個聰慧的,以往做些什么陰損勾當,也不過是被賈赦指使罷了。
真輪到她自己想法子作妖,邢氏一時就沒了主意,于是只能將這事兒記在心底,準備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