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受重傷的厲塵突然離開,等他回來的時候,背上背著一位奄奄一息的老者。
包括鄺舟舟司犁射在內的剩余十九人,在見到那位老者之后,紛紛讓開道路,躬身行禮,態度異常恭敬。
有一種人,即使修為不高,卻會讓人發自肺腑的尊敬,游歷整個太平洲傳道授業的趙夫子,就是這樣的人。
厲塵小心翼翼的將趙夫子放在一處柔軟的草坪上,然后像是弟子一般,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
樹林里鴉雀無聲,人人緘默不言。
“蘇小友,老朽想請你幫個忙,不知可以不可以?”趙夫子有氣無力的靠坐在樹干上,眼皮半睜,氣息微弱,顯然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后時刻。
蘇御趕忙上前蹲下,想要探手為其續命,卻被厲塵攔下,
“沒必要了,誰也救了不了夫子。”
蘇御點了點頭,道:“夫子請說,晚輩必當盡力。”
事情的前因后果,柳上淳在小鎮的時候,已經以心語傳聲跟他解釋過了,
所以他清楚,今天是趙夫子替他擋下了霑潤先生。
趙夫子微微一笑,道:
“算上柳上淳,今日共有五位書院山主身死,他們都是被我請來的,所以老朽想請小友幫忙,分別敕封五人為柔山正神,涇江正神,汨江正神,夸山正神,浮屠山正神,不知小友可愿幫忙?”
“舉手之勞,”蘇御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夫子如果愿意,祖江正神之位,夫子也是坐得的。”
他這句話并沒有吹牛,他手握的乃是道門玉清掌教天尊敕令,
通俗點說這是整個道教的三把手,而點化祖江霑潤先生的那位文廟詩圣,在文廟的地位前十都進不去,所以自然無法和吳羊敕令相提并論。
趙夫子德行之高,威望之隆,足以撐得起整個祖江水運。
鄺舟舟等人聽到蘇御這句話之后,人人臉色駭然,他們并不知道,蘇御竟然手握山水敕封大權,這與霑潤先生有什么區別?
趙夫子微笑搖頭:“老朽死后,魂魄會返回家鄉芝蘭洲,如果將來有機會,小友可在芝蘭洲正陽王朝息水郡趙家村,找到老朽的墳塋,當然,老朽不會讓蘇小友白幫忙。”
接著,趙夫子以心語傳聲給蘇御道:
“太平洲三千年前乃蠻荒之所,被各洲所棄,乃整座天下唯一的一處冥頑不化之地,三教百家陸續有十三人來到這里,教化布道,歷時三千年才有今日之氣象。”
“古往今來,此洲山河從未出現過飛升境仙人,所以想要成為第一人,難度之大遠超別處,小友進窺飛升境,必遭山河反噬,天劫臨身,霞舉洞天只能為你擋下天劫,但想要破境,小友還需借助太平洲山河之力。”
“現如今時機已到,我們這幫老人死的死,剩下的會陸續離開太平洲,將此方山河交給本土之人,太平洲未來的道路,還需要太平洲的人自己去走,小友身具本命字,又有玉清掌教敕令,已獲兩教認可,希望最大,我很看好你。”
蘇御一臉懵逼.......什么叫借助太平洲山河之力?我怎么借?
還沒來得及發問,只聽趙夫子繼續說道:
“五層樓主玄清上尊,強行將霞舉洞天搬至太平洲,已違此方天道,雖是飛升之身,卻難免被一洲山河之力絞殺,景燭樓主趙無極為抵抗大妖阿房,不得已修行道心種魔篇,以至入魔,景燭樓危矣,佛門圣地小極樂天在太平洲設法寺三十二座,組成金剛伏魔陣法,護佑山河.......”
霞舉洞天的上一任主人,已經死了?蘇御呆住了,
不過他沒有多問,而是繼續靜靜的聆聽著,
趙夫子也耐心的講解著........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這期間,沒有任何人出聲打擾。
直至夫子緩緩合上雙目,撒手離世。
一道虛無縹緲的魂魄飛升而起,不知去往何方。
厲塵臉色黯然的將趙夫子的尸體背在身上,朝司犁射道:
“厲某這便啟程,將夫子遺體送返芝蘭洲,此間之事,我不再插手。”
“自然自然,”司犁射趕忙拱手道:“勞煩厲劍仙了。”
等厲塵走后,帶著面具的鄺舟舟意興闌珊的嘆息一聲:
“拓跋諾敏的面子,在我這里已經耗光了,我不會再對蘇御出手,此舉有違夫子本意。”
說完,鄺舟舟朝著蘇御點了點頭,一閃而逝。
司犁射沒有阻攔,他知道攔不住,鄺舟舟的離開完全在情理之中,畢竟剛才大家都看到了,夫子對蘇御是有托付的。
所以在蘇御完成夫子遺愿之前,他也不打算出手了。
但需要跟著。
這時,死去的五位山主魂魄,出現在林間空地,朝著蘇御揖手之后,被蘇御收入乾坤袖,免得他們脆弱的魂魄消散太快。
除了沐宏之外,四人這一次來瑯瑯峰,都是求死來的,當然,如果蘇御沒有敕封山水正神的本領,今天將會是另外一種局面。
他們以身死道消,換來另一種活著的方式,成為山水正
神,造福一方百姓。
這是夫子在太平洲最后的謀劃。
蘇御也沒想到今天這件事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場,那邊廂,慕容驚鴻和霑潤先生已經打完了。
在其中一個留有余力的情況下,算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兩人都已經走了。
蘇御瞥了一眼司犁射,淡淡道:
“司將軍和楊邪一樣,都是八品大宗師境,不過楊邪已經死在我手里了,司將軍不妨告知窮幫,讓他們盡管來找我報仇。”
說完,蘇御也走了。
司犁射嘴角一抽,怔在當場,
就這一會的功夫,屠蘇小組又走了四個金丹境,他們是被蘇御那句話給嚇到了,在場眾人,有幾人敢說強的過楊邪?
二十個人一起來的,如今還沒跟蘇御正面開干,就只剩下了十四人。
聶寶玲冷笑道:
“此子狂妄,司將軍放心,本尊會信守諾言,直到任務完成。”
司犁射干笑一聲,沒有回答。
三百里外,深受重創的霑潤先生,目光呆滯的望著即將跨江遠游的厲塵背上的夫子遺體,臉上表情充滿了迷茫,
良久后,古熹長長一嘆:
“兄長何苦由來?”
說完,霑潤先生整了整衣襟,鄭重其事的朝著夫子方向深深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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