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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鑾輕顫道:“楊首輔在朝時,曾召集眾重臣探討過土地之政,言及陛下打算對土地課以重稅,不知陛下說的治本可是重稅,若是……如何課之?”
朱厚煒嗯聲道:“土地頑疾,不改不足以興天下萬年,想要抑制土地兼并就必須要讓所有在土地兼并當中獲取大利者認為土地無利可圖!
天災之年,這些地方豪強為了兼并土地可謂是無所不有無所不用其極,多少災民被逼的家破人亡,多少尋常百姓流離失所,最終傾家蕩產成為奴仆?
這些豪紳的心里何曾有過百姓,何曾為大明長治久安乃至社稷萬年考慮過半分,在他們眼里,只有自己家族的利益,為了自家的利益,他們才不會去管百姓的死活,更不會去理睬國之興衰存亡!
對于這等豪族,朕沒什么好客氣的,不錯,除了攤丁入畝和官紳一體納糧這兩者外,朕的第三點便是土地重稅!”
“重……重稅……有多重……”翟鑾咽了咽口水。
“任何家族三代直系,其族子弟全部土地以兩千畝為上限,也就是說其族土地兩千畝內,那么按照正常稅額收取賦稅,若是超過兩千畝,假設是三千畝,那么超額土地,每畝多加五成賦稅,超過三千畝不足四千畝,其超額部分繳納一倍賦稅,四千畝到五千畝,超額按兩倍收取,五千畝以上超額五倍,一萬畝以上十倍!”
翟鑾目瞪口呆……
按照當前土地稅額,一畝地的稅是八斗,差不多相當于土地產出的三到四成,隨著雜交稻普及,這個額度甚至能降到一成!
可事實上壓根不是這么回事,實際上百姓土地繳納的稅額要遠遠高于官方的額定稅,各地官府有的是招數讓百姓多繳,最高甚至能達六到七成!
百姓辛辛苦苦種了一年地,最后收成了,繳納完賦稅之后一看,剩下來的糧食充其量只能勉強糊口,家里人口多的直接就養不活,這也是為何那么多窮苦百姓生下孩童,知道養不活之后選擇賣掉甚至直接殺掉的根本原因。
這種情況最大的問題還不是養不活人口,而是讓尋常百姓沒有半點抗災能力!
一旦遇到災年,地里面顆粒無收,朝廷又沒有免稅政策的話,老百姓還是要交稅,交不起?先抓起來拷打一頓再說!
揍了一頓不代表就免了稅,尋常百姓想要不交稅,那典型就是做夢!
搶你老婆孩子,搶你土地,把人抓過去當苦力,官府的手段多到不知該用哪一種!
沒辦法的百姓只能舉債,向豪紳大族借貸,于是雪上加霜,本來都活不起了,哪里還有錢還貸,這貸銀就跟雪球似的只會越滾越大,滾到最后債主開始兼并土地……
這些都是豪族慣用的伎倆,而且屢試不爽!
自從大明錢莊出現之后,低薄的利息和還貸的時限,幾乎擊碎了民間借貸的生存根基,也讓豪紳大族憤恨不已。
但是豪紳大族無可奈何,他們根本不敢得罪強勢無匹的嘉靖帝,因為誰都知道那是找死!
錢莊銀行的出現從某種程度上抑制了土地兼并的勢頭,但同樣是治標不治本,無法通過借貸的方式達到兼并的目的,利益階層總會尋求別的辦法,而且辦法肯定不是一種兩種。
土地兼并的其中一個本質就在于稅,因為豪族官紳哪怕擁有再多的土地,也是免稅的,他們兼了一畝就有一畝的既得收益,哪怕官紳一體納糧也是一樣,畢竟就算交稅,和土地的產出比起來也非常合算……
可現在皇帝倒好,直接將超額土地課以重稅!
哪家豪族,哪個世家沒個幾萬畝土地,連幾萬畝地都沒有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兼并土地的大戶?
一萬畝以上十倍重稅!
想想都頭皮發麻!
就算按照雜交稻的收成,每畝土地能達到六石糧食,然后再按照最低的繳稅標準,一畝地繳八斗糧,十倍是多少?
八石!
要繳納的稅甚至超過土地產出本身,誰還要地?
這地放在手里面可不就是敗家根源,一畝地虧兩石,多一萬畝就虧兩萬石,十萬畝虧二十萬石!
哪家能經受得住這么虧,真要這么干,那土地就是握在手里的燙手山芋,豪族估計會想方設法拋售土地,進而引起土地價格大跌!
這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狠,真狠!
翟鑾這一刻對皇帝的手段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但是身為首臣,他卻不能不提出自己的擔憂,于是說道:“世家豪族樹大根深,陛下此舉只怕會激起強烈反彈?”
“然后呢?”朱厚煒冷笑。
翟鑾一窒,是啊,然后呢?
豪族反彈又如何?皇帝既然這么干,敢這么改,他難道沒有考慮過利益階層的反彈?
肯定考慮過,甚至必然有應對之策,果然……
“亂世要用重典,改革哪有不流血的?”朱厚煒哼了聲道:“嘉靖朝改了那么多,然而對于天下人而言,朕終究還是太仁慈了,若要天下長治久安,便是血流成河又如何?”
“社稷動蕩,非明君之所為!”翟鑾陡然間仿佛換了性子,看架勢是打算和朱厚煒據理力爭,畢竟他現在是首臣,這么大動靜,嘉靖朝要是完成了這等堪稱驚天動地,觸犯天下所有利益階層的雄偉改革,他不被人忌恨死才怪。
“翟愛卿覺得朕是哪種在意自己是明君還是昏君的帝王嗎?”朱厚煒呵呵笑道:“翟愛卿的顧忌朕心知肚明,愛卿如今身為議會議長,那么就該集思廣益,做出對大明有利的決策,并且將大政理念之得失分攤到眾臣身上,回去議議再來回朕!”
“臣……”翟鑾剛打算告退,便聽見皇帝繼續說道:“大伴……”
“奴婢在。”
“朕現在將番營交給你配合翟議長施行土地改革之大政,你知道該如何做!”
任興臉色無比肅然應道:“奴婢知道!”
翟鑾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翟愛卿,先前燕指揮使和朕稟告了一些消息,關于稅收的,翟愛卿替朕參謀參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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