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生事。”
聲音傳來,簾子放了下去。
漢子聞言身子一僵,連忙松開握刀的手,悻悻地瞪了陳玄一眼。
陳玄見狀,吃的更香了。
漢子甩動韁繩,朝著馬車折返回去了。
“小高,你聽說過越王八劍嗎?”
陳玄囫圇吞下一塊肉。
高漸離斯文地嚼著,直到咽下去才回答。
“沒聽過。”
陳玄看了看身邊的龍淵劍。
“那你可曾聽聞龍淵劍?”
高漸離自懷中取出一塊方巾,輕輕擦去手上的油漬。
“相傳此劍由歐冶子和干將聯手所鑄,乃是誠信高潔之劍。”
兩人都沒有壓低聲音。
那群人繼續朝著西邊行去,馬車經過陳玄和高漸離身側時,窗口的簾子掀了一角。
陳玄伸手按住龍淵劍,抬起頭,與車里的人對視一眼。
那是一雙冰冷的眸子。
蓋聶的眸子也很冷,不過那只是表象,高漸離的雙眸看似無情,但那只是驕傲,或者說高潔。
哪怕是玄翦,他的眼神里還有憤怒與復仇的火光。
可眼前這人,眼神中不夾雜任何的情緒。
馬車掠過,高漸離好奇地盯著陳玄左手按住的龍淵劍。
“方才它似乎在顫動。”
陳玄點了點頭。
“這把劍和馬車里的那一把,都是歐冶子所鑄。
兩把名劍互生感應,這種情形我不久前曾碰到過。”
高漸離笑了笑,他是個不怎么愛笑的人,所以他的笑很僵硬。
“你笑什么?”
陳玄不解地問道。
“你曾說過你喜歡劍。
那人顯然是個劍術高手,可你卻不戰而退,你似乎很怕他。”
高漸離用樹枝翻動著篝火。
陳玄搖了搖頭。
“那是個女人,除非事關生死,否則我不想和她有什么糾葛。”
高漸離聞言一怔。
“女人?”
陳玄點了點頭。
“這世上不會有比我還好看的男子。”
可惜高漸離學不會哈哈大笑,即便如此,他此時的表情也很是精彩了。
“我錯了,看來你的劍術確實很高。”
高漸離強繃著笑意。
“我們需要快些趕路了。”
陳玄收斂笑意嚴肅地說道。
接連碰見羅網的天字一等殺手,這并不是什么好兆頭。
……
百里之外,兩個青年沉默地走在路上。
“師哥,下次見面,我一定要殺了他。”
衛莊很憤怒,他們的考驗被攪和得一團糟,師哥被人忽悠著和他作對,玄翦也消失不見。
最可氣的是,那人居然還順走了他們的馬車。
蓋聶沉默片刻,他握緊了手中的劍。
“他對于天下的看法太過獨特,以至于你我都被他騙了過去。
他所言不錯,天下需要一統,秦國也是最有可能囊括宇內的國家,只不過,秦王尚未親政,恐怕秦國內部并不太平。”
陳玄用大義套住了蓋聶,蓋聶沖動了,于是衛莊也跟著沖動了。
兩人甚至還因為魏庸生出分歧,可等到他們倆趕到時,魏庸已然死在了無情絲陣之中。
原本是一個選擇題,可選擇卻被別人搶先做了,這讓兩人很憋屈。
不過,這樣兩人也清醒了過來。
“魏國的大將軍已經死了,現在魏庸也死了,可以預見,魏國即將亂作一團。”
蓋聶一邊走一邊說道。
“我們似乎沒有選擇了。”
衛莊抱著劍,他的傷勢尚未痊愈,因此面色很是蒼白。
“既然如此,我們便自己寫一個選擇。”
蓋聶停下腳步,眼神堅定。
“魏國如今的危機有兩方面,一來是秦軍壓境,二來是魏武卒的軍權不定。”
衛莊也振奮起精神。
“魏國尚有信陵君,若是由他統領魏武卒,想來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衛莊的心情終于好了幾分。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夜色下,兩人看不清來人是誰。
馬車駛過,車外的護衛們并不在意這兩個路人。
隔著簾子,車里的女人朝著路邊看去,她察覺到了兩道純粹的劍氣。
不過她并沒有節外生枝,因為她此行只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刺殺信陵君。
馬車消失在蓋聶和衛莊的視線中。
“去大梁。”
蓋聶和衛莊轉身,朝著馬車離開的方向慢慢走著。
……
第二日一早,高漸離一覺醒來,這才從草垛中鉆出來。
他尚未習武,弱不禁風,因此昨夜早早就在草垛里睡著了。
陳玄仗著大黃庭有養生延壽的功效,駕車整整一夜,也不顧馬匹是否受得了,果然,今日一早,這匹馬已然半廢了。
馬車停在一個村莊外,那匹可憐的馬兒半躺在地上,時而嘶鳴一聲。
高漸離跳下馬車,將琴背在背后。
他朝著前面走了兩步,卻見車架上空無一人,他走到馬兒身側,俯下身子,輕輕撫摸著馬鬃。
馬兒的嘶鳴聲小了幾分。
高漸離起身看向四周。
“陳兄去哪了?”
高漸離猶豫片刻,朝著村莊走去。
此時還是清晨,村子里并無炊煙,顯得有些冷清。
孩子們在村口嬉戲打鬧,給寧靜的村莊增添了幾分生氣。
高漸離走到村口。
“小弟弟,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穿著白衣的男人。”
高漸離俯下身子,按住一個男童的肩頭。
“見過。”
小孩扎著兩個發髻,鼻涕一伸一縮。
“他在哪?”
高漸離強忍著幫他擦鼻涕的沖動,耐心地問道。
“在我身前。”
小孩看了看高漸離臟兮兮的白衣,將鼻涕吸溜回去,瞪大眼睛認真地回答。
高漸離一只手捂著臉,無奈地嘆氣起身。
“小高,昨晚睡得可還安穩?”
熟悉的聲音自高漸離身后傳來。
高漸離始終未曾察覺身后有人,他身子一顫。
陳玄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快跑啊,這里有兩個白衣傻子。”
男孩拉起身邊女孩的手,慌慌張張地朝著村里跑去了。
男孩并沒有忽悠高漸離。
從高漸離躍下馬車的一瞬,陳玄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只不過他始終未曾察覺罷了。
高漸離郁悶地轉身。
“你去哪了?”
陳玄握著龍淵在高漸離眼前晃了晃。
“練劍。”
高漸離點了點頭,接著問道。
“這是何處?”
陳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朝著村里走去。
“已然到了趙國邊境了。”
高漸離看了看陳玄纖塵不染的白衣,又低頭看了看自己。
“練劍?似乎也不錯。”
兩人進了村子,一股濃郁的酒香自街邊一家小店飄了出來。
“師兄,少喝點。”
“喝了酒才有力氣練劍!”
聲音自店里傳來,陳玄與高漸離對視一眼,走進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