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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仙者,山中人也。
入世修行自無不可,只是陳玄修行到了結丹的重要關口,而小鎮之中靈氣禁絕,他需借助云氣來積攢法力。
因此,他尋到了宋煜章。
“許久未見,宋大人怎的黑了不少?”
陳玄提著一盒松溪國產的山上靈茶,笑著踏入門檻,望向正坐堂屋桌前的宋煜章。
“燒窯拉胚很是辛勞,我不過是去督造了幾日,便曬成了這般黑炭模樣。”
宋煜章搖頭笑了笑,卻并未接過陳玄的伴手禮。
“你我是君子之交,怎可以俗物衡量?”
宋煜章的風評較前幾任督造官好了不止一籌,不僅是因為他事必躬親,更是因為他清廉如水。
“兩斤山茶,何必在意?”
陳玄將那木盒放在了桌上,也不等宋煜章招呼,便自個兒坐在了那椅上。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既不是來尋我對弈,那便是有事兒要辦?
倒也并非不可,只是有言在先,得一切都按著規矩來。”
宋煜章沉默片刻,最終念及兩人的交情,將那盒子接了過去,順勢打開,靈氣逸散,香氣撲鼻,他瞬間合上了盒子。
“你既出了小鎮,卻又再度回來了,看來你已跳出了棋盤,這茶我卻是不能收了。”
宋煜章用指節敲了敲腦門,將茶盒推了回去。
“我說老宋啊,你這樣的人,不該去官場趟渾水,應當去書院著書育人,定能成就一番功業。”
陳玄從袖中取出了兩個小杯,打開木盒蓋子,捻了兩片茶葉放入其中,隨即衣袖輕動。
水中有火,化龍入杯。
兩片茶葉被瞬息泡開,香氣彌漫在屋中,經久不散。
“山上神仙親手烹煮的靈茶,宋某卻是有口福了。”
宋煜將木盒再度推了過去,捏起小杯輕輕吹了口氣。
“陳小仙師有何事要辦?”
他抬起頭來,揶揄道。
“宋大人,我欲在鎮外買下一座山頭,不知這地契……”
陳玄抿了一口茶水,這才從袖中取出了十枚錢幣,自然不是那山下銅錢,而是貨真價實的谷雨錢。
“在此之前,從未有人買過鎮外山頭。
此事干涉不小,我暫時不能給你答復。
不過,若你只是居住在山中,想來也不算壞了規矩。”
宋煜章聞言松了口氣,一邊是忘年好友,一邊是朝廷規矩,處理的稍不得當,便是兩面落不著好的局面。
好在陳玄所問之事雖然新奇,但也不算逾矩,想來應當大有可為。
“你看上了哪一座山頭?”
宋煜章飲了一口茶水,隨即問道。
“最好是披云山,如若不成,彩云峰也足矣。”
陳玄沉吟片刻,如是說道。
他在鎮中遠觀山河,唯有這兩座山云霧最甚,除此之外,霽色峰也有少許云霧常年縈繞。
“披云山……這卻有些難辦,且待我去替你問詢一二。”
“如此便先行謝過了。”
陳玄將十枚谷雨錢與木盒一齊留在桌上,不等宋煜章答話,便笑著起身告辭了。
小鎮之外山頭不少,只不過大都是些小山。
披云山在群山之中,有些鶴立雞群,一來是因為此峰很高,二來則是峰頂常有云霧繚繞,難見真容。
陳玄獨自行在山水之間,一邊探查山勢,一邊掂量著山根輕重。
據說龍窯的老窯頭,極擅選土,只需嘗上一口,便知是否是燒瓷的材料,如今看來,那位窯頭恐怕也不是簡單人物。
小鎮內外,只要是在洞天之中,都難免會被禁制所壓,陳玄無法御風而行,甚至連五行遁術也受到了阻遏。
好在他如今的境界不算低,體魄也被劍氣淬煉,很是堅韌,故而在山中也可如履平地。
陳玄行過地真山、遠幕峰的地界,一路西行,路過真珠山,這才見到了那座彩云峰。
這座山峰不如龍頭山遼闊,也不比披云山高聳,但山中峰間,有各色云彩懸掛。
陳玄暗自施展《云上瑯瑯訣》,內視體內山河,瞧了瞧靈氣走穴的速度與聲勢。
半刻之后,陳玄再次動身。
披云山一峰高聳,很是奪目,陳玄望著那山頂的方向,依照武夫掠空的法子,花了一個時辰,這才來到披云山下。
“可惜此山生在洞天之中,否則若是落地生根,便是上好的山神居所。”
陳玄抬起頭來,望向那高聳入云的山峰,感慨不已。
離開小鎮前,只當此地是一座牢籠,可行過千萬里山河之后,才明白原來驪珠洞天是一座寶地。
披云山山根極重,水運卻也不輕,上連云下接水,當中還有一條溪流自山腰橫跨,果真是極好的風水形勝之地。
陳玄盤坐在山崖之下,再度運轉兩門道訣,云氣自峰頂垂落,宛若瀑布,將少年籠罩其中。
小鎮是一座小天地,陳玄身外穿著一件品秩極高的法衣,這便又是一方小天地,再加上體內山河,三方天地融為一處,天地云霧盡數涌來。
陳玄體內丹室中,六幅圖景隱現毫光,白玉印與八卦鏡居于穴竅之中,一水一金,逐漸被云氣煉化。
十五樓中,下五境的柳筋,中五境的金丹,都是極有嚼頭的境界,越是打磨便越是玄異。
傳說很多年前曾有位道士,一部劍訣直指金丹大道,后來成為了道門劍仙中別開生面的一位。
陳玄所修兩門道訣,一者是闡教正宗《云中練氣歌》,想要修成金仙,必須先成金丹。
至于《云中瑯瑯訣》,雖未闡述講求金丹境的修行,但此境本艱深,修行起來也不算簡單。
陳玄將云氣煉化成靈氣,化作一條白龍,在氣府之中巡視,最終口銜驪珠,歸于丹室。
十余里外,小鎮之中。
齊靜春立在院中,正在看那花開花落,緣起緣滅,卻忽然被洞天之內的一道靈氣漣漪驚動。
他笑著攤開手掌,恰好見到陳玄于披云山披云之景。
“陳術于山河間,道法于天地玄。”
齊靜春笑了笑,抬起頭遙望桃葉巷的某處。
年輕道人早已擺好了算命攤子,他坐在桌前,忽然抬起頭。
一只黃雀翩然飛來,啄起了桌上的那枚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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