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的事情后，宋博濤已經嚴厲告誡過家族眾人，不準摻和任何有關羅生會的事情，違者第一家規伺候。
第一家規，也是最嚴苛和殘忍的家規，說白了就是家族內部進行人道毀滅。
免得不肖子弟胡作非為、禍及家族。
家族內部就算真有蠢人，還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況且上次，羅生會一口咬定小放主動招惹他們，可家族進行過仔細調查，小放那晚并沒有離開京師學院。
無妄之災，難道又要重演一次？
這樣想著，宋博濤連聲道：“這其中必然有什么誤會，若真是我宋家有錯，我們認了，可你們羅生會如果錯滅了我宋家，又有什么道理可言？其他世家又怎會不心生忌憚？你們如此殺戮隨心，必然會將他們逼上希薩的陣營，到頭來……”
“行了。”
對方打斷了他的話，厲聲道：“你說這么多，不就是想要證據嗎？那就讓你們死個瞑目。”
說罷，右手一甩，一只信封甩到宋博濤面前。
這個老不死的很清楚他們羅生會的顧忌，一直以京城其他世家會徹底聯合希薩，來對抗羅生會為由，不斷施壓。
如果宋家是清白的，這一招還真能奏效。
可是，他們是嗎？
宋博濤這個半只腳踏進棺材板的家伙，老糊涂了，可能還真不知道宋放那個小賊，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羅生會，以及宋家有人助他假死脫身的事情。
信封里的證據，不光能讓宋博濤死個瞑目，也足以令京城其他的世家明白：羅生會此舉只為復仇，并非無故殺戮。
所以今晚滅掉宋家，不僅不會使他們倒戈向希薩，還會起到很好的殺雞儆猴的作用。
只要他們安分點，別整什么幺蛾子，羅生會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反之，這就是下場！
“嗯？”
信封里裝著的是一摞照片，是從監控記錄中截圖下來的，每一張上面都有精確到秒的日期時間。
照片的背景雖不盡相同，但主體都是一個人，相貌被清晰抓拍到的人，不是小放，又是誰？
宋博濤臉色大駭，握著照片的手都止不住顫抖起來，表情中有股難以形容的憤怒。
一時的心軟，害我全族啊！
“宋博濤，死心了沒有？”對面一人冷哼道。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宋博濤倉皇大喊，蒼老的臉倏然低垂，眼神掃視向腳下的地面。
他在尋找他最器重的兒子，宋守成。
小放假死脫身的計劃，是守成親自安排的，據他匯報，小放前天已經到了港城，隱匿在那邊等待偷渡去歐洲的輪船，怎么可能昨晚又回到京城？
以宋博濤的身份地位和宋家的情報系統，京城里發生的大事不可能逃過他的耳目，昨晚羅生會遭遇希薩沉重打擊的消息，他早就知情。
當時還感覺很舒爽地大笑了幾聲。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昨晚的事情，又和他宋家扯上關系了！
“鐵證如山，還想抵賴？昨夜我羅生會損失了六名管理人員，希薩展開聯合行動，同時圍堵了六個地方，而在事發之前，你們宋家那個叫宋放的臭小子，在這六個地方都出現過……”
“什么？！”
“宋放？”
“宋放不是死了嗎！”
“明明人交給你們，是你們親手殺的呀！”
空中異端首領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場的每個宋家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聞言，地下頓時炸開了鍋。
“是啊，一個明明死掉的人，突然又出現，害我羅生會損失如此慘重。宋家，你們真是好手段啊！”
“大人，不必和他們廢話，殺！”
眼見戰斗馬上又要打響，宋博濤趕緊怒喝一聲道：“守成！”
宋守成已經木了，表情呆滯。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他那冥冥之中的感應，果然從不欺人。
但是，這件事完全沒道理啊！
“在。”
面對暴怒的父親，和兇神惡煞的異端們，宋守成硬著頭皮從人群中走出，來到空中三位的腳下方。
“宋放不可能昨晚出現在京城，此事絕對有問題，還望羅生會明察。”
他拱手對空中說道。
此言一出，羅生會的人還未怎樣，宋家不少人卻怒了。
不可能昨晚出現在京城？這話什么意思？那就是說今晚，明晚，說不定就可以咯？
“守成，小放不是已經死了嗎？”
“上次你都點過頭的，我們還敬重你顧全大局呢！”
“你竟然背地里耍手段保住了宋放，騙了我們所有人，還有羅生會，將家族置于如此險地？”
“宋守成，你枉為宋家子弟，更不配做下任家主！”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宋守成真的會選擇犧牲掉兒子，哪怕他知道這兩件事有鬼。
上次小放如果真死了，此刻面對羅生會的發難，他就可以據理力爭、從容應對。
只要將骨骸挖出來，就能鑒定出那人是否真是小放。
一個死人，如何在昨晚出現，舉報羅生會的六名異端？
此刻，面對家族眾人怨恨難平的表情和指責，宋守成雙拳緊緊攥死，指甲都刺進了掌肉中。
他沒什么可辯解的。
身為人父的一時心軟，將家族推到了生死邊緣。
他悔！
“孽子！”空中傳來宋博濤的怒斥聲：“你居然真的偷偷保住了宋放？連我都騙？”
宋守成渾身一顫，沒有回話，他知道自己今天十死無生，父親要將他作為棄子。
或者說，背鍋俠。
“兩位，我宋家竟出了如此孽障，實乃家門不幸啊……”
果不其然，父親轉而立馬向兩名羅生會的異端首領解釋起來，將自己撇得一干二凈。
不過宋守成理解他的做法。
此事所有人都可以知情，唯獨他不能。因為身為家主，他一旦知情，就代表了整個家族的態度。
“宋博濤，無需多言，事已至此，今夜就是你們宋家的忌日！”
眼見對方手都抬起來，準備下達繼續進攻的號令，宋博濤連聲道：“不不不，冤有頭債有主，此事有蹊蹺啊，守成的性格我了解，他就算欺瞞了家族和羅生會，肯定也會將宋放藏起來，宋放此刻必然遠離京城，不可能昨晚出現在京城作惡。
“你們滅我宋家不要緊，難道真要讓真兇逍遙法外嗎？說不定他此刻正窩在哪里看戲呢！
“事情一旦傳出去，說你們羅生會不分青紅皂白，如此不合常理之事，甚至都不調查一下就對一個世家趕盡殺絕，難免引起恐慌啊！”
不得不說，宋博濤人老成精，十分懂得把握對方的心理，一番話說得兩名羅生會的異端首領，相視一望，同時蹙眉。
“宋放在哪？”
宋博濤低頭望去，不用他開口，宋守成表情木訥道：“港城。”
兩名異端首領都不傻，港城距離京城兩三千公里，還屬于特別行政區，宋放一個“死人”，又不可能堂而皇之地使用正常交通工具。
一天時間跑到那邊，確實不合常理。
“兩位，你們仔細看這些照片就知道……”宋博濤適時開口道：“里面的人明顯有些故意讓監控拍到的意思，假設我宋家或者宋放真想害你們，怎么可能這么沒腦子？”
兩名異端首領眉頭緊鎖，細細一想，這件事確實蹊蹺。
“我宋家既然有改變相貌的手段，其他勢力也可以有，這擺明是一場針對我宋家的迫害啊！兩位明鑒。”
兩名異端首領密談少許后，其中一人問：“宋放的具體位置？”
“守成！”宋博濤低眉示意。
宋守成平靜地報出一個地址。
他心里很清楚，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父子二人已經徹底淪為家族的棄子。
落到羅生會手中，毫無生還的可能。
可是他又不得不就范，不管是因為從小受到的以家族為重的教育，還是為他這一脈的其他人著想。
不出意料的是，空中的異端首領沉聲道：“即便此事有蹊蹺，但你宋家為保護家族子嗣，塞給我們一個冒牌貨，公然欺騙羅生會……一樣要死！”
“不！你們不能這樣，此事與宋家其他人無關！”宋博濤表情巨變。
他顯然低估這幫異端的殺伐決心。
在場的其他宋家人，霎時間同時臉色慘白一片，包括宋守成。
‘父親做到這一步，我也已經做好犧牲的準備，還是沒能挽救家族嗎？’
作為羅生會來說，他們確實不想在疲于應付希薩的同時，再與世家開戰。
但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某一個世家主動招惹到他們。
別忘了羅生會的敵人是所有人類。
如果實力允許的情況下，他們并不介意將這些世家全部鏟除。
眼下其實是一個機會。
宋家欺騙了他們。
他們復仇合情合理，此舉造成不了其他世家向希薩的倒戈，卻可以起到很好的警告作用。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干？
“宋家，你們要明白一點，羅生會不是你們能夠隨意戲耍的對象。動手！”
沉寂了一會兒的宋家莊園內，再次兵戈相向，各色月華肆意散發，喊殺聲和慘叫聲不絕于耳。
對面公園中的李東，原本留意到廝殺的動靜消失一會兒后，還有些郁悶，想著不會又被他們談妥了吧？
此刻發現半山腰上重新開始躁動，不禁嘿嘿一笑，“咬吧，咬得越兇越好。”
不過看著看著，他卻發現不對，臥槽一聲后，蹭地一下從草木中蹦起，撒丫子就跑。
因為戰圈擴大了，應該是宋家有人想逃跑，掠空而行，竟然朝公園這邊奔命，身后有異端在追殺。
速度太快了，情急之中，跑到公園湖畔的李東只能一個扎猛子，跳進湖水中。
很快，頭頂的湖面便水浪翻滾，好像哪吒鬧海一般，刺耳的兵器撞擊聲，拳腳的轟鳴聲，宛若電閃雷鳴一樣，氣勢十分駭人。
‘這應該是S級以上的戰斗！’
李東心驚不已，他自然不敢放出精神力探查，只能憑動靜來分析。
廝殺的人數并不多，似乎只有三個。
二對一，兩個困住一個，使那人無論如何都無法突圍出去。
戰斗尤為激烈，李東在湖底都感受到了強大的震蕩感，不少湖魚被震暈過去，翻著雪白的肚皮浮向水面。
倒是有些玩脫韁了。
也幸虧是他，否則換作普通的E級靈能者，即便比普通人強悍，也沒辦法在水里閉氣太長時間，他靠著缺氧的反補，待上一個小時問題都不大。
而此時此刻如果冒頭出去，以E級靈能者的防御強度，根本不需要上面的三個大佬刻意針對，單是戰斗余波，就能將身體絞得連渣都不剩。
戰斗比李東想象的要快一些，雙方顯然都是全力出手，而兩人的一方明顯占據壓倒性的優勢。
“噗通！”
湖面被砸出驚天巨浪。
一具殘軀狠狠砸入水中，好巧不巧，就在李東附近不遠。
弄得他大氣都不敢出。
以S級以上靈能者的感知能力，別說他待在湖底，就是再往下，鉆進淤泥中，都將無所遁形。
此刻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不要弄出任何動靜，盡量裝成一個死物。
“要不要檢查一下？”
“不用。腦子都被我削掉一半，再不死，算他命大。”
“行吧，回山上速戰速決，剛才的動靜弄得有些大了。”
“瑪德，我還真想等等希薩的人，他們不大可能直接出動SSS級的高手。”
“小心玩脫辮，他們也不笨，敢來攻打宋家，他們想想就知道至少有SS級在，萬一呢？”
“好吧，當我沒說，走！”
湖面很快恢復了平靜，上面的倆人應該走了，李東暗松口氣。
這時，他余光瞥到有對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扭頭看去……
那是一雙眼睛。
‘應該是宋家的人。’李東心里有些推測。
對方躺在湖底的淤泥中，似乎無法活動，不過并沒有死透。
思索一下后，李東滑動身體，游了過去。
這家伙的狀態很不好，周圍的湖水黑乎乎的，那是身體流出的鮮血。
幾乎失去半邊身子，連腦袋都失去小半……這也就是超越人類的存在，換正常人早就死了。
但他蒼老的臉頰上唇角抽動，還有口氣在。
他用希冀的目光望著李東，似乎想要求救，眼里也有幾分詫異，沒想到湖底還藏著一個小伙子，看這靈巧如游魚的狀態，明顯也是位靈能者。
李東抬手聳肩，又指了指他身上的傷，示意自己愛莫能助。同時心里也在揣測這家伙的身份。
老者，實力在S級以上，該不會是宋家的家主吧？
‘小伙子。’老者開口了，用唇語說：‘幫我個忙，我給你一份機緣。’
‘啥機緣？’李東眼神明亮，同樣用唇語回應。
‘一件封印物，可以短時間改變人的相貌。’
宋家果然有這種手段。
李東恍然。
不過這種封印物對他而言，實在沒什么誘惑力，他的千面術不更香？
還不是短時間改變，只要體內靈力不絕，就能一直持續。
‘這么神奇？’
但李東還是佯裝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畢竟有總比沒有好，他還沒有擁有過封印物呢，自己不用賣給別人也行啊，應該價格不菲。
‘什么忙？’
‘很簡單，打一通電話就行，讓電話那頭的人趕緊逃，就說事情敗露了，電話是……’
這個老者正是宋博濤，他雖然實力強悍，但依舊無法招架住兩名同級對手的圍攻，所以很快敗下陣來，命不久矣。
所幸蒼天有眼，讓他在臨死之前遇到一個人，總算有希望為宋家保留下一點直系血脈。
小放的基因相當不錯，在宋家的小輩之中能排進前三。
只要有血脈在，家族就還有復興的可能。
李東一聽就知道這通電話要打給誰，心說你算是找對人了呀。
而且通過這條信息他明白，宋放的藏身地已經暴露，羅生會只怕很快就會找上門。
‘這倒是簡單，就一通電話對吧？’
“對！”
‘你說的封印物在哪？’
宋博濤現在也是沒有任何辦法，莊園內只怕難有活口，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眼前這個年輕人身上，所以只能拿出誠意，直接將封印物的藏匿點，告知給對方，希冀著他能知恩圖報、信守承諾。
畢竟只是一個電話的事。
‘沒問題，我出去就打。’
‘謝謝！’宋博濤由衷道，瞳孔漸漸放大，生命極速流逝。
他至死都沒想到，弄得他宋家家族覆滅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
也永遠未曾料到，他們宋家，堂堂京城十大家族，一等一的豪門世家，最后卻覆滅在一個正式認證只有F級的小蝦米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