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谷蘭的身子直墜湖底,周圍的一切都被蒼翠的綠色遮蓋。
她原以為這湖水不會太深,卻沒想到一直蔓延而下,根本深不見底。
一個能掩蓋龐大如山怪物的湖泊,即使狹長,卻也說明了內部的空間有多大。
這種幽長深邃的感覺,讓白谷蘭的心情忐忑不安。
在無數樹木根莖的下方,更是不見一點星芒的無底深淵,連一點微光都照不下去。
這種給人無助感的黑暗,像濃厚的霧霾一樣,籠罩在湖底的任何一個角落。
白谷蘭甚至都不知自己何時能觸及河床,更別提在茫茫多植被中間尋找妖草的根莖了。
白谷蘭頓時有些為自己的行為魯莽感到擔心了,這種情況的地界,可能需要有萬全的準備才能前來。
就在這個念頭剛剛涌現的一瞬間,一根不知從何處現身的激流,驚動了她的神經。
白谷蘭下意識的用傘尖去擋,卻發現那東西如同一直柔若無骨的軟體動物一般,將她的花傘纏繞在其中,緊緊栓牢。
什么!這底下還有其他東西嗎!
一時之間,她激發渾身的功力擴散出去。
一道粉色的波紋順著她的周身散出,當帶有熒光的圈紋讓她洞悉周圍環境的時候,她整個人也陷入了麻木之中。
那是林林立立無數道寬大的水草,它們從更深處而來。
視線往下,在她腳底之下更深處,有一處極為寬敞,不見邊界的河床。
讓人毛骨悚然的是,河床上竟然布滿了一顆又一顆腐爛殘朽的人頭。
那些水草正是從這些人頭的口中伸出,越長越大,越長越長,越長越寬。
這是……根莖?
當白谷蘭分身猶豫的片刻,她手中的花傘就被三道水草同時卷住,互相拉扯之間直接發生斷裂,最終完全不支,在湖底破碎。
這時的白谷蘭才從驚愕中收回思緒,大驚失色。
先前她的佩劍扔在了巨龜眼上,此時傘又被折斷,失去武器的她此時就像被卸了牙的老虎。
就憑她那些微末的拳腳功夫,根本就無法奈何這些柔韌有余的水草。
想法轉動之后,她急忙卸了身上下沉的力勁,抽身向上游去,曼妙的身形快的如同游魚一般。
只是那些水草哪能讓她如此簡單的如愿?
幾乎四面八方在同一時間涌現出各式各樣長短的水草,白谷蘭拼命閃避,力求不被碰一下。
可就算她輕功卓絕,這畢竟是在水下,功力的巧妙并不能讓她占優。
與之相反,對方的數量也多到夸張,使她根本避無可避,一下子就被一條水草繞住腳踝,限制住了移動的范圍。
一次中招就代表第二次,第三次……
數不清的水草像長鞭一樣甩過,抽的她渾身疼痛,遍體鱗傷,衣裙綻開。
最可怕的是,那股往深處拖拽的拉勁,讓她離水面越來越遠。
聯想到湖底那些奇奇怪怪的枯肉人頭,白谷蘭就掙扎的越發拼命,只是當最后一道水草,抽過她的喉嚨,讓她一直憋在口中的空氣被打散。
喉鼻嗆水的瞬間,腦中的意識也在不斷模糊。
也不知道是不是臨死之前的幻覺,她似乎看到自己夢寐中都想見到的那人,正在一步又一步朝她游來。
“柳公子,來世我想拋下一切,同你做一對人人都羨慕的眷侶。只是奈何,我今生,恐怕要與你無緣了……”
……
湖岸上正在觀戰的柳若歡,從剛才白谷蘭下水后,就有些心神不寧,來回度步。
他無意識一瞥,眼瞳猛然一縮。
一塊殘破的傘布被湖水打濕,從湖心處朝岸邊飄來。
雖然在他以前生活中絕大多數的時日里,都鮮少見過這玩意,但是通過前些日子同白家姐妹的相處,讓他認出,這正是她們手中花傘的一塊碎片。
而且那破布之上,印的正是蘭花的花形。
白谷蘭在水中出事了!
柳若歡如同被冷水澆灌了全身,渾身都打了一個激靈。
不行,這個消息必須要告訴喬家人,他太弱了,根本無法幫上遠在湖底白谷蘭的忙,眼下只能寄希望喬靖柔這位才女出手。
他急忙前行兩步,踉踉蹌蹌走到了喬靖柔的身邊,語氣焦急的說道:“白谷蘭在水中出事了,需要喬姑娘出手相助。”
喬靖柔移過目光,看得他有些心里發怵,卻給出了一個失望至極的答復。
她微微晃動螓首,朱唇皓齒輕吐,“不行,我不能動。”
柳若歡聽完一陣氣急,對著喬靖柔的聲音也不自主的大了許多,“什么?白姑娘可是在水中為了給大家鋪一條安全的路線,才自愿下去斬草除根,可水底那種環境出了險境,你卻不下水幫她?”
其中一名喬家弟子站起身喝道:“放肆!不許對我家小姐無禮!”
喬靖柔抬起皓腕示意她退下,繼續用輕柔的語氣說道:“我家供奉和三姨在前面拼搏,也為的是所有人的安危。她們的命,也是命。”
“可就算如此……”
“家書記載玄武圣獸遠不止這些威能,若是巨龜被繼續激怒下去,恐怕那滔天水浪會卷蓋整座外域……屆時我要保我身后這些喬家血脈的安危。”
喬靖柔說到這里,一直平淡的語氣中,似乎也多出了一絲無奈,“她們也是三十多條鮮活的人命,和白姑娘沒有什么不同。還是說,你認為三十多人的安危,不如白姑娘一人的性命寶貴嗎?”
柳若歡被她這抨擊靈魂的一問,問的啞口無言,下意識的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說不出口。
他腦海中的思緒不停閃過,站在喬靖柔的角度來看,去救一個白谷蘭,等同于放任自己身后這些實力僅達青稞的家族弟子不管。
她也沒有錯,但為眾人出力,身陷險境的白谷蘭就有錯嗎?
她們所有人之間,就注定有人要死嗎?
如果不是的話,是哪里有錯?
柳若歡絞盡腦汁在想這個問題的答案,短短的一瞬,似乎有一道線在一瞬間崩斷了。
錯的是他自己,錯的是他不會絕世的武功,無法一個人力挽狂瀾,救眾人于水火之中。
錯的是他在剛轉世到這個女尊世界的時候,就一直在想明哲保身,就一直在與人妥協。
為了保全父母全家,他成了洛家的乘龍快婿。
為了快速脫身,他故意無視了林雅欣最后對他的示好,與白家姐妹結成了一路。
為了培養自己的勢力,他故意去激活寧可兒的幻獸印,來加強與自身的羈絆。
可做這些事情的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