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寒交迫之下,他的表情痛苦不已。
行進的隊伍被迫停下,或是憐憫,或是淡漠的目光紛投在了他的身上,就像是一盞盞燃燒在了雪原之上的油脂燈。
“走不動了?”
莫西干頭嘟囔著重復了一遍。
他半撇過嘴,幾步上前。只見他的右手伸向腰間,在取出了什么物件之后,當即便抵在了少年的腦后。
“那就別走了。”
碰的一聲悶響。
旋轉的子彈擊碎顱骨,攪渾了腦組織,隨著噴口一同飛濺,拍打在了那幾個目瞪口呆孩童的身上,冒出絲絲熱氣。
“你們以為自己還有商量的余地嗎?”
他慢條斯理地調轉槍口,蹲下身去,將手上,槍上這些尚留余溫的穢物涂抹在了少年的薄衫之上。
“要清楚自己的地位,伙計們。你們現在只是商品,是我的財產。我有權代管你們的一切事物,包括生命。”
“沒有商品可以跟主人談條件,明白嗎?”
他的大金牙在斜下的夕陽下分外顯眼,就像是灣鱷的銳齒般猙獰。
“走得動的,繼續向前。走不動的……”
他挑起了下巴,勾向了地上這具逐漸冰冷的尸身。
“就跟他一起作伴吧。”
這群左右不過十歲出頭的孩童紛紛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在聚集地的保護之下,他們雖不至于不聞世事,卻也從未像眼下這般與死亡有過親密接觸。
殺雞儆猴的示范之下,他們抖抖索索地繼續上路,就連腳步都比之前要快上了幾分。
“嗚嗚嗚……阿加莎母神,求求你保佑我們吧。”
冰雪之下,只有這低聲的抽泣與風聲作伴。
眼看著隊伍重新開始移動,莫西干頭也長舒了口氣——老實說,即便披著縫制絨袍,他現在也感覺自己的脖頸有些發涼。
“真冷啊……”
感慨之間,他從腰間摸索出了一壺木竹容器,仰頭將其一飲而盡,便順手丟在了地上。空瓶掉落在地,發出叮咚兩聲脆響之后,順著地勢的弧度,一路滑滾至少年的臉旁,與他那已經干竭了的淚痕相觸。
烈酒,淚水,紅血。
毫不相干的事物,在這片凍土之上交匯,正如瘋子的作畫一般,怪誕而又離奇。
“原來如此,是客串了劫匪的掠奪者嗎……”
突兀的人聲從身后傳來,莫西干頭的表情在瞬間凝固,渾黃色的眼珠還未完全退去震驚的神色,身體便已經做出了與之相對的反應。
抽槍,半轉身,射擊。
嫻熟而又流暢的動作,僅以射手的角度而言,莫西干頭在這般情急之下的反應,已經做到了極致。
但是……對手卻并非是規格內的凡人。
比子彈還快的,是一只平平無奇的胳膊。他在莫西干的眼前劃出一道模糊的長影,甚至趕在了抽槍的動作之前,便已扼制住了他的脖頸。
難以抵抗的巨力。
一百八十多斤的體重,卻被面前的男子給輕松提起。全身的重量瞬間被重力所牽引,全部吊墜在了這一根纖細的頸骨之上。
“……呃。”
不過一晃眼的功夫,莫西干頭便已經漲紅了臉。他的嘴巴微張,似是落地了的游魚般張合,試圖獲取著用以維生的空氣。
“什么人!”
“放開老大!”
后知后覺的手下此時紛紛轉過身來,制式各不相同的組裝槍械紛紛對準了面前的男子。
隨后,一聲槍響傳來。
卻是那已經被提起了脖子,幾近眩暈的莫西干所為——他的右手依舊緊握著組裝槍,此時正死死地抵在了身前男子的腹部。
死吧。
啪啪啪啪啪!
如炒豆般的聲響接連不斷地炸起,莫西干那充血而又癲狂的臉上,漸漸地浮起了得意的笑容。
這么近的距離,你死定了。
“挺狠,不錯。”
旋即,男子的手腕收緊。
吧唧一聲脆響傳來,在一眾槍手與孩童震驚的目光之下,莫西干的腦袋當即歪向一旁,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艸!”
慌亂之間,僅剩下的三名掠奪者紛紛開槍。他們絲毫不顧及子彈穿透自家大哥的肉體,將其洞穿出一個個血窟窿。
卡塔卡塔。
彈夾被清空,如同被拔去了尖牙的野狼。超脫于常識的現狀之下,讓他們下意識地回想起了之前遭遇到的那條巨蛇。
幾名掠奪者幾近崩潰,他們不再抵抗,反而尖叫著,朝著一旁的灌木叢中狂奔而去。
“老冰棍,記得留一個。”
黃黑相間的獵犬似是彈簧般,從角落之中激射而出。它左右橫跳,犬牙劃過脖頸,如同刀片般鋒利。在一片鮮紅色的布景之下,它低沉腦袋,吐露著猩紅色的舌頭,緩步走向最后一個掠奪者。
“咿……!!!”
驚懼交錯,他只得發出一聲慘叫,便被石頭所絆倒。隨著獵犬的逐漸逼近,他渾身的顫抖也變得愈發激烈,最后更是眼皮一番,當即便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老冰棍也頓時露出了嫌棄的表情——保暖的皮褲已被浸潤,熱騰騰的液體流了一地。
“嘖,我沒讓你嚇他吧。”
“嗚~”
嗅到了血腥味,一路繞行而來的便是靜安與老冰棍。緊趕慢趕,不知是碰巧,還是怎得,他們正好瞧見了莫西干頭開槍殺人的一幕。
“算了,到時候再審一下這家伙。問題是……你們。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誰能出來解釋一下?
面前這幾個與諾爾年齡相仿的小鬼,
此時還沉浸在同伴被槍殺的余韻之中。面對著靜安的詢問,他們只是顫抖著嘴唇,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
要丟下這些家伙嗎……
無親無故,在路上出手相救已是仁至義盡。
靜安揉了揉自己被擊中的腹部,幾個大小不一的凹陷不算顯眼,只要在等上幾分鐘便會自然痊愈。他打量著面前的這幾個小孩,逐漸也發現了一些不同點。
棕發,藍眼,肩寬,脖頸細長。
種種特點都分外顯現的前提之下,面前的這幾個小家伙,屬于在聯邦南部,幾乎完全看不到的稀奇人種。
但在系統余留的提示之下,他已明白了面前這些人的本源所在。
高地人的典型樣貌。
眼看著自己的詢問并未得到回應,靜安也不再多等。他四下一打量,便抬起手,遙遙指向那已經沒了生息的幾具尸身。
“往這個方向一直走,你們應該能趕在晚上的暴風雪之前找到聚落。”
“衣服可以在這些家伙的身上扒。”
“吃的在行囊里頭也有剩余。”
那么,就此別過。
正當靜安幾步上前,想要順手提起那個已經暈倒在地的掠奪者之時,一個聲音從他背后傳來。
“先生,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