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現在……
江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剛才打出響指的手。
炸彈是縱火犯組裝的。
引信是縱火犯拉的。
而他只是碰巧路過,又不巧在附近試了一下新技能。
……如果縱火犯沒有拉下引信,他打響指打到把手磨破,也不會產生剛才的爆炸……總之,這一切,跟他一個路過的靈媒師又有什么關系呢。
——江夏熟練地麻醉了自己的良心。
然后他望向河邊兩具發焦的尸體,想看看式神們是不是和自己想法一致。
怪物果然沒那么容易出現。
縱火犯的尸體毫無動靜——沒有鬼胎浮現,也沒有式神生成,看上去和自殺的形式一模一樣。
而被當做人質的永井達也身上,則逐漸有一只新鮮的式神浮現出來。
式神頓在原地茫然片刻,慢慢飄向縱火犯的尸體,扒在了尸體的小腿上。
扒了幾秒,似乎是覺得觸感不對,它緩緩翹起一個角,往上張望了一下。
片刻后,發現縱火犯的生命體征完全消失,式神的復仇執念也跟著消散。它松了勁,紙片一樣隨風飄走。
只可惜,還沒等飄向自由的遠方,就被一條人魚鬼擋在面前,一把抱住。
人魚這一把,撈到的不止一只式神。
她撈了四只。
——除了人質本身變成的式神以外,人質腿上還掛著兩只陳年式神,縱火犯腿上也有一個。他們一死,式神都掉了。
而人質和縱火犯身上的殺氣,也隨著主人的死,脫落飄離。
人魚抱著鬼,沒法騰出手再去撈更多東西,她試著揚了一下尾巴,卻沒能成功勾住飄過的殺氣。
她身后的蜘蛛小姐攏著袖子觀望了一下,嘩啦從背后展開八條尖腿,精準戳在了路過的殺氣上。
然后她一邊掛著一團殺氣,像披著兩條輕盈的黑紗,優雅飄回江夏旁邊。
和鬼們豐收的樣子不同,圍觀的人群,此時十分驚慌。
近距離發生的爆炸,讓吃瓜群眾慌不擇路地推擠逃竄。
混亂的人流中,西谷紗織呆呆看著火光騰起的地方,腦中回放著跟蹤狂被爆炸吞沒的場景,只覺得一枚巨大的餡餅砸在了自己頭上,表情一片空白。
呆了兩三秒,她的神色才突然扭曲起來,露出了不知道是哭是笑的神色,眼底有大滴淚水醞釀。但還沒等壓抑的情緒爆發,混亂逃走的人無意間在她身上一撞,西谷紗織發出一聲輕叫,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
不過,在踩踏事故成型之前,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很穩地扶住了她。
西谷紗希下意識地反握住好心人的胳膊,踉蹌站穩。
她驚魂未定地抬起頭,看到扶住自己的,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
好心人看上去二十出頭,穿著一身黑色休閑西裝,沒打領帶,領口隨意敞開。他的頭發似乎帶點天然卷,略顯蓬松,但并不凌亂,鼻梁上則架著一副顏色偏淺的墨鏡。
兩邊一對視,黑衣帥哥朝她輕輕點了一下頭,同時很自然地抬起一只手,在她身側輕輕碰了碰。看上去像是在撣去塵土,又像是在摘掉某些沾在衣服上的東西。
沒等西谷紗織回過神,對方已經結束了這個動作。
然后他收回手,禮貌問道:“能站穩嗎?”
耽誤的這些時間里,不少人都已經跑遠,離開了這一片危險的爆炸區域。西谷紗希現在站得很穩,這顯然是一句明知故問。
不過,黑衣男人問這句話的意圖,倒是并不難領會。
——西谷紗希回過神,放開了死死抱著對方胳膊、用來穩固身形的手:“抱歉……那個,剛才謝謝你。”
江夏看了一眼剛從她身上摘到的新鮮殺氣,友善地朝她點了點頭。
然后混在人群中離開,走向來時的警衛小屋。
——警衛沒回到他的小屋里,可能害怕之下,條件反射地和大多數人一起朝著夕陽狂奔而去了。
江夏于是開著新傀儡,熟練地推門而入,回到了柜子里。在這退場,最不容易被三觀正常的人看到。
解散傀儡的一瞬間,警衛室的門哐當被人推開。
緊跟著,門口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和難以置信:“松田?!”
……是佐藤警官的聲音。
得出這個結論之后,江夏默默把解散傀儡的速度調成三倍速。
傀儡迅速崩塌成一大片式神,無聲消散。
松田陣平以前是警備部機動隊的拆彈專家。
7年前,他的好友萩原研二犧牲后,松田陣平為了找出犯人,堅持要調崗。
但上級也知道他的想法,擔心他沖動誤事。直到三年前,才把松田陣平調進了搜查一課重案組。之后松田陣平作為“萌新”,被佐藤美和子帶了7天。
共事的前六天,年輕的佐藤警官,被這個無組織無紀律的同行氣得肝疼。
第七天,那個神秘的炸彈犯突然有所行動——他給警視廳發來一封傳真,用暗號標示了“杯戶町購物商廈摩天輪72號”這個地點。
松田陣平應邀而至,為了得到更多罪犯的線索,秒速莽了上去。他從小擅長拆卸,之后更是積累了很多拆彈經驗,處理這顆裝在摩天輪上的炸彈小菜一碟。
然而犯人不講武德,比拼的不是拆彈技術——裝著松田陣平的摩天輪72號廂被逼停在半空后,車廂里那顆炸彈的顯示屏上,展示了犯人提前留下的信息,他要“跟勇敢的警察玩一個游戲”。
——在摩天輪這一顆炸彈爆炸的前三秒,屏幕上會顯示一串文字。
炸彈犯事先在一處人流密集的地方,安裝了一枚分量十足的炸彈。摩天輪里炸彈的屏幕上,顯示的就是那一顆巨大炸彈所在的位置。
在這種情況下,要是松田陣平繼續拆彈,切斷電源,顯示屏將會失去作用,警方無法得知另外一顆炸彈藏在哪。這樣一來,或許會導致無數市民喪命。
而要是想看到顯示屏上的文字,松田陣平只能放棄拆彈,等著被炸死。
——炸彈犯想看“警方為了自保,不顧民眾安危”的劇本,然后對此大肆宣揚,報復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