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風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關鍵時候掉鏈子的家伙,沒溜。
他自己吸了一口氣,接著補上。
“黑灰化肥灰會揮發發灰黑諱為黑灰花會飛,灰黑化肥會會揮發發黑灰為諱飛花化為灰。”
“黑化黑灰化肥灰會揮發發灰黑諱為黑灰花會回飛,灰化灰黑化肥會揮發發黑灰為諱飛花回化為灰。”
速度很快,吐字很清,還帶有節奏!
唐云風一念完,全場老少爺們,甭管長輩小非,都紛紛點頭、叫好。
“好,師兄太捧了!”
“小風的功底確實很厚吶!”
唐云風再一掃孟賀堂,發現這家伙驚訝得,嘴巴估計能塞進兩個雞蛋了。
妥了!
這世道,本就是內行人忽悠外行人的游戲。
三百六十行,沒有一個行當是例外的!
燒餅選得這段是很懂行的,由簡入難,一段一個水準!
到最后自己念的這兩句,別說外行人,就是相聲演員當中,有多少能念順溜的,都是一個未知數。
要是讓外行人來念,也甭要求念得多快多標準,只按正常語速念讀就成,幾十個人里頭,能找出一個來,那得算人家很有能耐!
對于唐云風的手藝,郭德風自然是滿意的,但他此刻的目光,卻一直在燒餅身上打轉。
有些欣喜,更多的是意外。
他最近真的是太忙了,根本沒有心思關注燒餅。
今天這一聽,竟然發現燒餅的口條、發音,簡直長進太多了!
同時,他心里總暗自松了一口氣。
燒餅倒倉初期落下的毛病,能被改善一分,他心里的內疚都會減輕一分。
畢竟人家爹娘送孩子來學藝,是費了很大一番周折的。
起頭是因為燒餅太調皮了,學習也不好,老倆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雖然在土里刨了半輩子食兒,但他們的主意還是不少的。
眼見燒餅學不了好了,老倆口便開始尋思著,讓他學一門手藝,以后也好有個營生。
剛好,他們有個老鄉在燕京某曲藝團,也是吃得相聲這碗飯。
托人搭上線,直接下了狠心,把老家房子都給賣了,一家三口直奔燕京而來。
誰承想,老鄉倒是找著了,可最終并沒有收下燒餅。
退路已斷,前路茫茫,人生地不熟的老倆口,只能瞎貓撞死耗子,四處找人打問哪里有人收徒弟的。
城市套路深,事情也不是那么好打問的,幾下功夫,他們賣房子的錢便被人給騙了個精光。
天道四九,余一遁去,老天到底也沒把做事做絕。
一家三口走投無路之下,竟然撞到了相聲大會的門口。
郭德剛心一軟,便收下了燒餅,這才有了后來的故事。
既入門墻,那對天對地,對人家父母就有一份責任,得把人家孩子往好了教。
現在好了,燒餅的毛病見好,那總算是有個交待了。
郭德剛壓下心中的感慨,突然開口道:“燒餅!”
這會子,燒餅半點都不想被師父點名。
逞能逞溝里去了,丟人丟大發了,現在被點名,指不定被罵成什么樣呢?
只是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手腳還是利索的。
他趕緊站了起來,有些害怕道:“師父,您說!”
郭德剛悠悠道:“準備上臺吧!”
“什么?”燒餅下意識的反問道。
不是沒聽清,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瞧著他這個毛毛躁躁的德性,郭德剛又來氣,好心情頓時被破壞了。
只見他眼神不善道:“怎么,沒聽清?”
燒餅很有挨罵的經驗,趕緊擺手道:“不敢,不敢!”
長輩說話,不認真聽,也是要挨罵的。
不過,這回他是真肯定了師父讓自己上臺的事情。
“嘿嘿,哈哈,嗚嗚……”
喜極而泣,又哭又笑,轉眼便跟個瘋子似的。
有預感,跟聽到真信兒,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別看他小,可他來的時間長呀。
所有人都還沒來,他來了。
所有人都上臺了,他還沒上臺。
孤獨、著急、無奈……
其中的滋味兒,估計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現在好了,自己終于可以上臺了。
說到底,他也還是個孩子,這么復雜的心情,哪里能隨便控制得住的?
唐云風見狀,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小聲提醒道:“謝師父!”
燒餅當即醒過神來,不是遠遠的道一聲謝,而是抹著眼淚跑到郭德剛跟前,“噗通”一聲給跪下了。
抱著郭德剛的腿,哭道:“師父,嗚嗚,謝謝,我能上臺了,謝謝師父!”
話說得語無倫次,但在場所有人都被他感動了。
沒有吃過學藝的苦,就不能理解能上臺的樂。
比如此刻的孟賀堂,感動歸感動,但也只是見自己朋友動情而感動,心里更多的還是疑惑。
唐云風其實覺得,整個德蕓社,郭德剛才是最愛哭的那一位,心太脆了。
此刻,他一見燒餅這模樣,哪里還顧得上生氣,轉眼也紅了眼圈。
郭德剛一手抹著自己的眼睛,一手拍著燒餅的頭,感慨道:“好好好,孩子,不哭了,啊,不哭了!”
“燒餅不哭了,師娘明兒個就上街買料子,給你穎大褂,好事!”王慧也未能幸免,在旁邊哭笑道。
好半晌,眾人終于控制住了情緒。
郭德剛看了一眼遠遠站著,面帶微笑的唐云風,對燒餅道:“孩子,你還得謝謝你大師兄呀!”
燒餅一聽,趕緊跑到唐云風跟前,一躬到底。
“謝謝大師兄的指點!”
唐云風同樣一躬到底,還了一禮。
開玩笑時,師兄弟之間作個揖什么的都沒所謂。
但真情實感的時候,禮數不可亂。
哥倆起身,相視對視著,臉上都笑得很開心。
“嘿嘿,師哥,師父答應我上臺了。”
唐云風拍著燒餅的肩膀,點頭道:“我聽到了,你很棒,以后的路還長,好好加油,別讓師父師娘操心。”
“嗯,我記住了,師哥!”燒餅用力的點頭應道。
唐云風臉上又笑了。
此刻,他覺得孟賀堂一點都不重要,燒餅這個意外收獲,才是最讓人開心的。
熱鬧也好,感動也罷,一頓飯大家吃得有滋有味。
但十二點剛過,生日宴還是結束了。
老先生帶隊,把一幫子小年輕趕緊領了回去,好準備下午的演出。
轉眼,包廂里只剩下六個人。
郭德剛、王慧、于慊、白惠明,此外,還有唐云風和孔蕓龍。
哥倆背上都背著一個包,正站在長輩面前聽著叮囑。
話說得差不多,王慧從包里拿出一小疊錢,遞給唐云風。
“在外頭這么些天,別委屈了自己,回來跟師娘報個賬就行。”
“哎,師娘,我記住了。”
唐云風接過錢,貼身放好。
郭德剛總結道:“好了,就這么些話,你呢,一向穩重,要是在外頭遇上了什么事兒,記得給我打電話,行了,動身吧!”
“好的,師父,我知道了。”
兩人拜別長輩,相跟著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