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力科夫得知岡本清福的來意,再次將叛逃時說過的情報又說了一遍,從軍事指揮官的履歷到兵員數量,內容無所不包,摻雜了大量絕密信息。
“德俄開戰后,莫斯克不僅沒有削弱遠東地區的軍事力量,反而多次從西線調遣部隊與技術裝備至遠東,加強當地部隊的戰斗力。
紅俄遠東地區的軍事負責人是約瑟夫·阿帕納先科將軍,此人是資深軍官,擔任過多級指揮職務,曾與布瓊尼和鐵木辛哥共事過。
目前,紅俄遠東軍區、外貝加爾軍區共有75萬至80萬兵力,3000至4000輛戰車,2500至3000架飛機,5000至6000門各類火炮。
紅俄還在海參崴、布拉戈維申斯克、哈巴羅夫斯克、薩哈林島、濱海邊疆區和外貝加爾地區建有大量工事,形成了多道縱深防御體系。”
謝力科夫把紅俄在遠東的軍事部署娓娓道來,岡本清福一邊聽一邊記錄,準備將這些數據與謝力科夫上一次的口供進行比對,以核實情報的真假。
同時,雖然早已知道紅俄的強大,但聽完謝力科夫的敘述,岡本清福內心依舊充斥著一股無力感。
以日軍的實力,根本無法對紅俄甚至是遠東地區造成威脅,“北上”行不通,日本想要獲得更多生存空間,唯有南下這一條路。
半個小時后,岡本清福停止記錄,抬頭看向謝力科夫:“謝力科夫先生,我會派人核實你說的情報,如果讓我發現你在說謊,后果是什么你應該很清楚。”
謝力科夫聳聳肩,滿不在乎道:“當然,岡本先生,我選擇從紅俄逃離,是為了金錢和美好的生活,不是求死。”
看著這個紅俄叛徒,岡本清福微微頷首并做出保證,只要謝力科夫提供的情報沒有問題,參謀本部會盡一切可能滿足對方的要求。
隨后,他又詢問謝力科夫,從一個專業情報人員的角度分析,關東軍是否有能力進攻紅俄。
謝力科夫哈哈一笑,看著岡本清福的目光滿是玩味之色,顯然不看好日本人,頓了頓謝力科夫說起了一件事。
“NK┴VD曾與軍方做過戰略推演,在西線戰事不利的情況下,若是貴國發動偷襲,遠東軍區和外貝加爾軍區將主動放棄國境線,利用遼闊的西伯利亞平原稀釋你們的兵力,技術裝備。
遠東地區的防御不僅依賴單個要塞,而是一個龐大的縱深防御體系,包括地堡、碉堡、壕溝、雷區和鐵路防御線,許多要塞都配備了重型火炮、反坦克炮和高射炮。
這些防御工事能夠有效抵御來自陸地、海上和空中的威脅,貴國有多少兵力可以消耗呢,對于您剛剛提出的問題,我想岡本先生應該已經有了答案。”
岡本清福面色難看,紅俄的國土面積太遼闊了,遼闊到讓人絕望,幾十萬的兵力投入到遠東,光是后勤就能拖垮脆弱的日本經濟。
看來必須建議內閣調整戰略方向,“北上”只有死路一條,岡本收好紙筆,心中有了決斷。
走出謝力科夫的藏身點,岡本清福見到了等在門外的須藤哲二,他隨口問了問針對林傅一郎的監視結果,須藤哲二立刻開始匯報。
“部長閣下,暫時沒有發現目標與一號嫌疑人有過秘密接觸,但我認為.”
不等須藤哲二講完,岡本清福眉頭一皺打斷道:“你們的行動必須謹慎,監視一個帝國貴族很敏感,絕不能因為你的某些偏見影響到任務,明白了嗎。”
丟下一句警告,岡本坐上專車揚長而去,他很清楚須藤這種貧民子弟的心理,帝國社會確實不公平,但這就是真實的世界。
須藤哲二看著遠去的轎車面色陰沉,直到尾氣消散才帶著手下前往大藏省,繼續監視林傅一郎。
大藏省門前。
左重向警衛遞出身份證明書,警衛看了看證明書上的照片,又看了看這個滿面笑容的大阪市役所課長,彎腰說了句私密馬賽,還回證件并讓開了道路。
混在步履匆匆的文員當中,左重好奇地打量著日本最高財政機關,如同一個剛進城的鄉巴佬,與其它前來辦事的地方公務員沒什么不同。
現在正是下午上班時分,大量工作人員說說笑笑地走進大樓,左重與其中一人搭上了話,鎮定自若地跟幾名守在大樓門口的黑衣男子擦肩而過。
“撒有那那。”
“撒有那那。”
人來人往的大廳里,左重和剛認識的大阪老鄉依依惜別,余光瞥了一眼東張西望的黑衣男子,轉身踏上了樓梯。
跟國府一樣,大藏省的長官們也喜歡將辦公室設在二樓及其以上樓層,仿佛這樣便能高人一等。
左重沿著樓梯左側歷階而上,日本的交通法規師從英國,無論人還是車輛都是靠左通行,這是軍統情報人員在日本最容易犯錯的地方。
雖然新生活運動要求人和車靠左行駛,但前朝推行了幾十年的右側通行,大部分民國人還是習慣靠右行走。
爬了兩層,左重發現每一層樓梯的拐角處都有人在蹲守,看地上那密密麻麻的煙頭,這些人顯然已經停留了許久。沒有理會那一道道窺視的目光,左重走到一間掛著老人福祉課牌子的辦公室前,敲響了房門。
這是大藏省主計局的下屬課室,標準的清水衙門,平時甚少有人來訪。
當前日本社會只關注一件事,那就是戰爭,無法創造財富的老人被視為累贅,所謂福祉課不過是用來創造工作崗位的借口。
閑得無聊的辦公人員見有人上門,連身份都懶得核實,興奮地與左重聊了起來,態度十分客氣,完全沒有中樞機關常見的傲慢和倨傲。
左重一邊跟對方談論“公務”,一邊關注走廊的動靜,不一會一道身影從門外走過,左重立刻起身大聲提出告辭,聲音通過敞開的辦公室房門傳了出去。
走廊里,林傅一郎大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心中無比憤怒,反間諜機關竟然將人派進了大藏省,真是太猖狂了。
樓外以及樓梯上那幾個鬼鬼祟祟的家伙,干脆舉一塊“見守る”的牌子好了,傻瓜也能看出他們是在監視。
這既是反間諜機關的挑釁,也是試探,試探他有沒有發現被監視。
林傅一郎正在煩惱時,耳旁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他心頭一震,伸手攔住一個路過的下屬,隨便找了個理由攀談起來。
交談期間,有人從他們身側走過,消失在走廊盡頭的廁所,一旁監視的參謀本部特務沒有任何懷疑。
“吆西,工作去吧,這件事我會時刻關注。”
林傅一郎將下屬打發走,自己也朝著廁所走去,特務跟著他走到門口,站在門外悄悄觀察里面的情況。
廁所里,左重離開隔間來到洗手臺打開水龍頭,嘩嘩的水聲中,林傅一郎走進了剛剛那個隔間。
兩人全程沒有語言交流,也沒有肢體接觸,隱蔽地完成了情報傳遞。
林傅一郎從水管背面取出一張紙條,看清楚上面的內容后立刻點燃紙條,拉動水箱將灰燼沖走。
回想著紙條上的“胖虎”指示,尤其是“引導……鈴木貫太郎……佐爾格”等字眼,子爵大人拎起了褲子。
等林傅一郎“一身輕松”地從廁所出來,左重已經坐上了返回安全屋的電車,電車開出幾個街區后,須藤哲二開著車從窗外一閃而過。
由于岡本清福的警告,須藤哲二的心情有些低落,他將車停在一棟距離大藏省不遠的住宅外,下車走了進去。
幾個坐在監聽器材前的特務看到他,微微點頭打了個招呼,須藤哲二走到其中一人身旁準備拿起監聽耳機。
這時,一個特務猛地舉起右手,面前的設備也開始閃爍綠色燈光,這代表目標有電話通訊。
須藤哲二立刻將耳機戴在頭上,很快便聽見了林傅一郎與妻子園子的聲音,鋼絲錄音機緩緩轉動,記錄下了兩人的對話。
“園子,祖父大人在家中嗎,我有一些事情要向他稟報。”
“祖父今天前往皇居陪同天蝗陛下參加內閣會議,林傅君,不如下班后我與您一起在皇居等候,園子也許久沒有見到祖父大人了。”
“那好吧,一會見。”
“一會見。”
通話到此結束,雖然內容沒什么可疑,但考慮到這可能是目標放出的煙幕彈,須藤哲二放下耳機叫來手下安排跟蹤事宜。
聽說要去皇居監視,而且還涉及到鈴木大將,有特務提出了反對意見,須藤用幾個耳光說服了此人。
當天晚上,林傅一郎與妻子園子在皇居門外等到了鈴木貫太郎,對方笑著將兩人叫到了自己的專車上,而后向著鈴木府邸駛去。
汽車開出一段距離,前排的司機兼保鏢不斷回頭,鈴木見狀不禁疑惑,詢問發生了何事。
司機略一遲疑,小聲回道:“閣下,有人在跟蹤我們。”
鈴木貫太郎面色一沉,轉頭看向車后,果然發現了一輛半舊的別克轎車,這讓在二二六時身中數彈的大將閣下非常憤怒。
不祥事件后,他非常重視自身的安全,無論去哪都是臨時通知,為的就是防止刺殺,現在居然有人敢在皇居門外跟蹤他,豈可修!
鈴木貫太郎決定給跟蹤者一個難忘的教訓,不過想到身邊的護衛太少,他冷聲對司機說道:“去霞關1丁目1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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