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1000次特別快車已經在月臺上等候多時，脆嫩的葉片在枕木上起落，流線型的車身還能聽到轟鳴聲。
車門打開，里面卻看不到任何一個人，唯有維多利亞風格的裝修。
“真是見鬼……這趟車就對我準過一次時，現在我走了又準時了。”路明非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嘟囔道。
“這是送別你的專列，還不準時是不是說不過去了？”陸離整理了襯衫的領結，扯開風衣的口子，還不忘遞給楚子航一個靠墊。
他對于路明非的吐槽沒什么共情，反正cc1000次特別列車對他來說都是準時的，甚至提前十分鐘來都停靠在月臺上。
“我們下一站要去哪里？”楚子航問。
“西伯利亞，就是俄羅斯。”路明非說。
“哦。”楚子航低低應了一聲，情緒不高。
路明非看見一向威風凜凜的師兄突然孩子氣，還有點局促不安，自己也跟著緊張起來。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陸離，詢問這到底是怎么了。
陸離也沒有帶孩子的經驗，何況楚子航的心理年齡說是十五歲，但怎么看起來都像是五歲，總不能是想姐姐（陳墨瞳）了吧？
“咳咳……”年輕的教授重重咳了一聲，“你是不是想家了？”
“有點想媽媽……還有爸爸。”楚子航說。
陸離與路明非對視一眼，都是愛莫能助，在這個詭異的世界線里，蘇小妍進了精神病院，楚天驕更是過世多年，哪怕把他送回濱海市，也是舉目無親。
“你的媽媽……”陸離輕輕摸著楚子航的后腦勺，就像是給飼養的小動物捋毛，“也很想你，但是現在不是去見她的時間。等到所有人都記起你，這個世界恢復原樣，你就可以隨意地探望她了。”
“嗯。”楚子航用力地點頭。
小孩子就這點好，不開心來得快去得也快，準確的說就是好糊弄，尤其是楚子航這種優秀的三好學生。當然陸離的回答也算不上糊弄，而是承諾。
“好好睡一覺吧，等你醒了我們就到西伯利亞了。”陸離用眼神示意路明非把毯子遞過來。
此時cc1000次特別列車已經啟動，汽笛呼嘯，三人選擇靠窗的位置。路明非去后面抽出一張墨綠色的羊毛毯子，遞給陸離，又親眼看著他給楚子航披上，忽然有一種父慈子孝的既視感。
拽著毯子打著哈欠的楚子航問：“哥哥，教授，我們要去西伯利亞的哪個位置？”
“黑天鵝港，然后去找我父母所在的位置。”路明非隨口回答。
“黑天鵝港在哪里？叔叔阿姨又在哪里？”楚子航童言無忌，那股子求真的勁頭又出來了。
這一問可算是問到了關鍵，路明非一怔，然后轉向陸離，年輕的教授也搖頭，他同樣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要不然，我們去找奧丁？他應該在阿瓦隆島吧？”路明非建議。
“阿瓦隆島我倒是能找到。”陸離從尼伯龍根中取出世界大地圖，攤開其中的一幅畫卷，手指重重地敲在上面，“但問題是除了圣誕節以外，我不確定奧丁會不會時時刻刻待在家里，何況我現在的實力只恢復了五成。”
“才一半？”路明非掩嘴驚呼，“我以為教授您經過這么長時間的修養，已經完全恢復了！”
“你想多了，我現在的胸口還疼呢。”陸離仔細審視著手里的世界大地圖，“再說奧丁背后還有灰之王洛基，我只有一半的水平對上他可沒有什么勝算，還是得等我恢復全部的實力。”
“不是全盛時期就有這樣的能力？我還以為在學院的風云變化，就是您開大招了呢！”路明非本來覺得自己傍上了一條大腿，但是沒想到有這么粗。
要是這個世界也有陸離教授就好了，他用不著和路鳴澤交易，說不定都不會踏入卡塞爾學院的大門，隨便找個國內的二本大學，平平安安的度過這一生。
“你什么時候見過我的全盛時期了？”陸離啞然失笑。
路明非撇撇嘴，總感覺這句臺詞在哪部動畫片里聽過，但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去追究。他側著臉，窗外是一閃而過的紅松林，妖精湖上蓋著濃郁的樹蔭。
“那我們怎么去找黑天鵝港？”他從窗外收回目光，楚子航已經睡著了。
“先去俄羅斯，找幾個人問問，當年知道這個計劃的人……應該沒有死絕，現在估計都身居高位。”陸離很快在心里擬定了計劃，“我們順便去探尋俄羅斯的幾個龍類遺跡，尋找一些龍類遺留的煉金材料。”
“咦……我們為什么不向卡塞爾學院索要？”路明非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陸離翻了一個白眼，注意力依舊停留在手里的世界大地圖上：
“薅羊毛也不能逮著一只可勁薅，薅禿了怎么辦？卡塞爾學院又不是公益組織。”
“何況我的傷勢恢復到現在的地步，那些普通的煉金材料對我來說已經杯水車薪，除了靠漫長時間來自愈以外，只能尋找那些龍類遠古遺留的。”
倒不是說陸離疏忽或者不好意思沒打劫學院的本部，而是學院的珍藏……
的確一言難盡。
來到冰窖后他就用精神力掃描了兀爾德、貝露丹迪、詩蔻迪三個重要區域，那些煉金材料雖然珍惜，但也沒有比分部高處多少層次，大多是一些危險的武器，還有一群混血種僵尸（不朽者）。
用一個難聽的形容就是吃了都覺得硌牙。
“探尋遺跡嗎？也是，不過怎么感覺我們變成了盜墓賊和政治犯的結合體？”路明非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著杯子問。
“我們是考古和弄清事情的真相，這是拯救全人類的計劃，別往歪了想。”陸離頭也不抬，“不過查驗那些身居高位之人的記憶……我也怕污染了自己的眼睛。”
說到這他嘆了一口氣，“要不然求助你的老同學？”
“老同學？誰？”路明非疑惑了，雖然目前秘黨對他們的關系比較曖昧，通緝雖然撤銷了，但雙方也談不上多友善，這個關頭哪有什么老同學會顧念當年的情分去幫他們？
“零。”出人意料的，陸離說出了一個名字，“你不知道她的身份嗎？”
路明非差點把冰山小女王忘了，雖然她美貌動人還有潔癖……這不是減分項。不過自從上次高天原分別后，她基本沒出現過。
“她有什么身份？”
“根據學院的檔案里顯示……零是羅曼諾夫王朝的后裔，總之她的身世很復雜，你可以把她理解為一位皇女。”陸離說。
“嗯？她家的勢力那么大？”路明非尤為不解。
以他淺薄的歷史知識都能意識到羅曼諾夫這個姓氏代表著什么，完全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有錢有權。現在想想……這個女孩的確是公主的派頭，唯一的缺點就是食量驚人，都快把他吃窮了。
“估計她能認識知情者，反正比我們悶頭瞎找要快，當然她要是不愿意幫忙，我們只能采用那個老辦法了，大不了就是令我惡心一點。”陸離聳聳肩。
關于零……路明非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們的關系比較準確，反正不是普通的同學，畢竟他沒見過零和別人一起吃夜宵。
或許用生意伙伴來形容更恰當，總之他對零的感覺很特殊，不想麻煩諾諾的事情，感覺交給她反而沒什么。
“好，我試一試。”路明非掏出他的古董手機，那部關機很久的iphone終于開機了。
“喔喔喔……”
開機音樂是類似公雞打鳴的聲音，芬格爾的3d投影出現，他滿臉倦容地伸了一個懶腰，正如當年從1區303寢室起床沒睡醒。
“哦，我親愛的好兄弟，還有陸離教授，你們還活著太好了！”仍舊是賤兮兮的聲音，還帶著一點幽怨，“我以為你們把我忘了呢！”
“少啰嗦，幫我打給零。”路明非說。
“你確定？會被學院追蹤到信號的！”芬格爾在關機的時候就跟瞎子一樣，“等等……這個裝修風格？是cc1000次特別快車？你們從學院里出來了？”
“是的，你怎么這么能墨跡？”路明非急不可耐地解鎖手機，“我自己撥號。”
他的手機早就在與奧丁的對戰被摧毀了，通訊錄也沒有備份。但是在這個世界上總有幾個是你不用通訊錄就能背下電話號碼的人，大多是父母。
只可惜路明非沒有父母的電話，但是背下來了芬格爾、諾諾和零的。
這部古董iphone1本來沒有撥號功能，但是他們逃亡的一路上，陸離閑得無聊，把它改裝了，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屏幕多次按動，最后路明非背出了那一長串電話號碼，把手機貼在耳邊，呼吸也變得紊亂了。
電話很快接通，但是誰都沒有開口，拿著手機的兩個人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與心跳。就像一對鬧別扭已經消氣的情侶，但是誰都抹不開面子先開口。
陸離覺得他們這種沉默可能會保持到天荒地老，就忍不住輕輕踹了路明非一腳，s級吃痛地呀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
“零，你在聽嗎？我是路明非。”
“嗯。”只有簡單的一個字，聽不出喜怒。
這樣一來路明非心里更加沒底了，雖然兩人隔著萬里之遙，但好像冰山小女王就在自己的對面，拘謹起來。
“是這樣的，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短短的幾個字，用盡了力氣。
“你說，我在聽。”
“我想知道一個名叫西伯利亞的港口坐標，它的名字叫黑天鵝港，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路明非忐忑地問。
此時正在伏案合理規劃路線地圖的陸離忽然抬起頭，他用目光緩緩掃過路明非的臉，或許是這個家伙心亂如麻，一點也沒有發現異樣。倒是他清楚地聽見了，零在聽到這個名字后呼吸急促了一瞬間。
“我沒聽說過，但是可以幫你問問。”過了十秒鐘，零像是反應慢一拍的回答。
“那就好。”路明非松了一口氣，按理說他本應該感謝老同學的雪中送炭，最近一段時間他對很多人都說過感謝，有諾諾，有校長……
但是唯獨不包括零，這種感覺很奇妙，因為他的心里根本生不出這個念頭。你會對家人說謝謝嗎？太見外、太疏遠了。
電話本應該就此掛斷，但是路明非卻遲疑了。
許久未見的老同學打電話，是不是不應該如此草率？是不是應該噓寒問暖一下？要不然一上來就請人幫忙，得到肯定的回答就掛斷電話，是不是太功利了一點？
但路明非又覺得沒必要和零說這些，他都要糾結成一團麻花了。
“時間……”聽筒里傳來了新的一句話。
“什么時間？”路明非一怔。
“你抵達莫斯科的時間。”
“我們去莫斯科干什么？”路明非一頭霧水。
“因為有可能知道內情的人在莫斯科，你不來，我怎么告訴你？而且，還有別的事情。”零的回答看似天衣無縫。
路明非一想也是，但轉念過來，心說這跟他去不去莫斯科有什么關系？零是羅曼諾夫家族的后裔，他又不是，那些官老爺又不可能賣給他這個面子。莫非皇女做不到的事情，他路明非去了事情就有轉機了？
再說不是有手機么？還有……那個別的事情是什么？
他的大腦高速運轉，生怕一個不注意惹怒冰山小女王，導致打探計劃泡湯。但自己又沒有什么好主意，只能求助似地望向陸離。
見年輕的教授點頭以后，他這才說：“好，我稍后把航班發給你。”
這句話說完電話就傳來了“嘟嘟”忙線的聲音，路明非一臉愕然，沒想到零掛斷電話是如此的干凈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教授？我們為什么要告訴零航班？”路明非握著手機，慢慢在沙發上坐好。
“你不相信她？”陸離頭也不抬，他似乎正在臨摹地圖，筆走龍蛇。
“那倒不是，我主要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與此同時發出了‘嗡嗡’的震動聲，來源于那部古董iphone1，路明非向下望去，發現屏幕里的芬格爾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你蠢死了！冰山小女王這是許久沒見太思念你了！陸教授這是成人之美，看看師弟你惹得這一身桃花債啊……”
在芬格爾吧唧嘴的惋惜聲中，以及路明非詢問的目光中，陸離緩緩搖頭：
“并不是，有一處龍族遺跡就在莫斯科郊外，我們順路。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她把你叫去莫斯科要干什么。”
路明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頭靠在柔軟的墊子上，閉目小憩。
對面的陸離仍舊進行圖紙工作，他拿著龍類世界大地圖與現代世界地圖不斷地比對，還時不時用上了量角器、直尺等工具，似乎這一路都將從事這項工作。
一旁的楚子航已經沉沉地睡下，呼吸聲基本可以忽略。
就在這樣靜謐的氛圍中，路明非忽然睜開眼，低聲問道：“教授，說起來我還沒有問過，另一條時間線是怎么樣的？”
“你想知道誰的命運？”
“按照時間順序，先從老唐開始吧。”路明非的腦海里閃過那張賤兮兮的臉，胸口悶痛。
“你說羅納德·唐？那可有的說了……”
－－－－－－題外話－－－－－－
隔壁單元有人確診了，我要是哪天沒更新也沒請假，多半就是廢了，希望大家注意安全做好防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