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秘庫出來時,天子和公主的肌膚雖還殘留著些許紅暈,但心跳、體溫皆已恢復正常。
不過這只是暫時。
兩人本源、血脈之力,仍在不受控制地持續增漲,明天同一時間,還得再來秘庫一遭,繼續逼出過量本源,方能維持此時相對輕松的狀態。
“姑姑,我身上有沒有異味?”
“沒有啊,香噴噴的。”
“可剛才出了太多汗,衣裳、頭發里里外外都濕透了,總感覺身上怪怪的……”
“去泡個澡,換身衣裳就好。”
“姑姑先前也渾身是汗,我瞧你衣裳也都濕透了,不如和我一起泡澡?我那兒也有你的備用衣裳。”
于是姑侄兩個手拉手同去泡澡,倪昆自然沒法兒摻合進去,獨自留在廳中喝茶,同時琢磨著天命鎮世經殘經與那塊奇異碎片。
隨著那塊奇異碎片的持續煉化,倪昆差不多也明白了那塊碎片,能給自己帶來什么能力。
只要身在大周疆域之內,他便可以令自己與身周方圓百丈內的“地氣”相連,借這方圓百丈,深也可達百丈的大地,幫他分擔傷害。
還可以洞悉、調節地氣,平息局部范圍的地震災害,又或主動掀起小范圍地震。可以感知地底深處,掩埋的各種礦藏,乃至察知不尋常的靈機波動。
前一項能力,用處還真不小,能令他本就堅不可摧的體魄,變得更加耐打。
后一項能力,也有些作用,具體能發揮多大作用,就看運氣如何了。
“似乎隨著對天命鎮世經殘經理解程度的加深,以后分攤傷害的大地范圍、深度還可以不斷提升?甚至到了某種程度,可以令大地之力加持己身?舉手投足,都能附帶大地之力……”
倪昆得到的畢竟只是一份殘經、一塊碎片。
現下能為他分攤傷害的,只有大地。
將來能夠加持己身的,也只是有限范圍內的大周地力。
不過這份戰利品,能立竿見影地提升他的實力,前景也算不錯,讓他還算滿意。
正繼續琢磨鉆研天命鎮世經殘經時。
一個有些眼熟的小宮女在一位禁衛陪同下走了過來,沖著倪昆盈盈一禮,說道:
“婢子給國師請安啦。”
倪昆想起在太后的福寧宮見過這小宮女,笑道:
“勿需多禮。你是太后身邊的侍女?”
“國師大人記性真好,婢子正是太后貼身女婢,名叫小芝。”
那小宮女笑嘻嘻說道:
“此行前來拜見國師,乃是奉了太后旨意。太后說,若國師有暇,便勞國師往福寧宮一行。太后娘娘有些修行上的事情,想要向國師請教呢。”
“太后想要修行?”倪昆來了點興趣,起身笑道:“也罷,左右無事,便隨你走一趟。”
除了對太后修行之事有些興趣,他對江踏月能借來并短暫駕馭“紫凰剪”的因由,也頗感興趣,感覺江踏月與太后的關系,恐怕并不只是冒名頂替者與受害者那么簡單。
正好他也想問問江踏月,還有沒有玄冥真水,偏又找不到神出鬼沒的江踏月,便打算找太后試探一二。
當下倪昆便隨那宮女小芝出了棲凰樓,一路往福寧宮行去。
因無法確定能不能請來倪昆,太后這次沒有專程守在宮門口等他大駕。
不過當侍女小芝進去通稟之后,化著淡妝,穿著常服的太后還是親自迎了出來,將倪昆迎進正殿之中,給足了倪昆尊重。
又讓宮女給倪昆上了茶水、糕點,敬了他一盞茶之后,太后才用她輕柔動聽的聲音,以溫婉暖心的語氣,娓娓說起了正事:
“國師幫玖兒處理國家大事,公務煩忙,本不該打擾國師。只是本宮亦知天地劇變為期不遠,心想著不能做個累贅,拖累了我家玖兒,遂起了修行的心思。
“正好最近又得了一卷秘法,似乎與我頗為鍥合,可我終究沒有修行底子,欠些把握。因此想冒昧向國師請教一二。”
倪昆笑道:
“太后勿需如此客氣,有什么不明白的,盡管問我就是。倪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太后嫣然一笑,取出一只絲帛卷軸,讓小芝呈給倪昆。
倪昆展開一看,見這是一門名為“天人至真無極道賦”的功法。
“似乎是修‘無極’之道……”
無極者,混沌之態,一切之初,萬物之始。
若是“先天無極”之道,那修煉的就是那種包容一切,孕育一切,涎生一切的先天混沌。這個道太高妙,倪昆現在都把握不住,太后想要修煉就更難了。
不過加上了“天人至真”四字前輟,這門功法顯然就不是“先天無極”之道。
倪昆從總綱開始細閱功法,腦中不朽金身符文隨之大放光明,收錄此功。
從頭到尾將這卷收錄至“煉神境”的功法閱覽一遍,倪昆閉上雙眼,沉吟一陣,才迎著太后期待的目光,微笑說道:
“此功法修后天無極,海納百川,可成就‘萬靈之母’。雖錄于卷軸的秘藉只到煉神境,但這功法本身并沒有問題,也確實是一門相當出類拔萃的正宗煉氣功法。
“真氣境、開脈境時,可吸收敵之真氣化為己用,法力境之上,更是連敵人打來的法術,都可以吸收、反彈。至煉神境界,連法寶飛劍的靈性都可以吸收煉化。不僅生存力極強,修為提升亦是極快。
“只是這門功法,需以強大心性駕馭,否則若是習慣不勞而獲,動轍掠人真氣增加自己修為,遲早會墮入魔道。”
果然是有墮魔風險的功法么?
太后心中暗忖:江踏月果然沒安好心,這是想拉我入魔呢!
倪昆則繼續說道:
“這功法確實更適合女子修行。男子修煉,不僅事倍功半,至法力境之上,還會變成女兒身……至于是否與太后本身最是鍥合,這個我倒是無法論斷。”
得知此功法有墮魔風險,太后本已不想修煉。反正皇家秘藏的功法眾多,就算沒有比這門功法更鍥合自己的,她也可以找一門相對較為鍥合的功法修行。
但就要宣稱不再修煉此功法時,一道輕笑驀地傳入她耳中:
“無憂姐姐,這門功法,只是有墮魔風險而已。只要自己心性夠強,意志夠堅,也可以拒絕不勞而獲的誘惑……難道無憂姐姐,對自己就這般沒有信心么?
“從前那個無法無天、百無禁忌,京師惡少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連皇子都敢欺負的趙無憂,已經徹底消失了嗎?若姐姐連這點心氣都沒有,你這一世,可就休想擺脫我了哦!”
太后呼吸微微一窒,雙拳猛地握緊,心中莫明升起一股不甘不服的執拗念頭,對倪昆說道:
“不知國師可否為我查查根骨資質,幫本宮驗一驗,是否真與此功法鍥合?”
倪昆道:“倒是可以查驗……只是,需得觸碰太后手腕脈門……”
太后抬起右手,拉起長袖,現出一截欺霜賽雪的纖纖皓腕:
“修行之人,無需避忌這些,請國師為我把脈。”
太后都不避忌,倪昆又有什么好推辭的?
當下離座上前,兩指輕輕搭上太后手腕清涼細嫩的肌膚。
太后多年不曾與男子肌膚相觸,此時與倪昆近在咫尺,呼吸相聞,又被他手指搭上手腕,肌膚頓時微微一顫,身子情不自禁地緊繃起來。
“太后放心,只是真氣查探,不會有事的,忽需緊張。”
倪昆明知她為何有此反應,卻是故作不知,柔聲勸慰道。
太后抿唇一笑,緩緩頷首,放松下來。
倪昆則緩緩輸入一縷不朽真氣。
等至真氣在太后經脈中運轉一圈,又探入太后丹田,倪昆頓時微一揚眉,詫異地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見他眼神有異,不禁稍顯緊張地問道:
“國師,可是有甚不對?”
“沒有。”倪昆搖搖頭,又笑道:“不過太后這根骨資質……唔,太后根骨,只能算是一般優秀,與天劍閣諸真傳弟子差不多。也無甚神魔血脈。但太后不曾修行,經脈、丹田就已極其堅韌,且有‘納虛’之相……可容納至少三倍于尋常修士的真氣……”
他嘆息一聲:
“煉體筑基階段,因太后根骨不算超凡,進境會有些緩慢。至真氣、開脈境,亦因太后經脈、丹田的納虛之相,境界提升會稍慢一些。但同等境界下,太后你的真氣、法力,將數倍于其他修士……
“也正因這‘納虛’之相,太后你若與敵斗法,可輕松吸收、化去敵人真氣、法術乃至法力。這‘天人至真無極道賦’,果真天然鍥合太后。”
說話間,倪昆徐徐收回真氣,放開太后手腕,又鄭重告誡道:
“若太后決定修煉此功,需得穩住心性,切不可貪求捷徑,淪落魔道。”
太后緩緩頷首:
“多謝國師提醒,本宮定不會行那掠奪他人修為的魔道行徑。”
倪昆沉吟道:“倒也不必太過絕對。死敵、邪魔的修為,還是可以奪一奪的。”
太后遲疑道:“可那樣的話……會不會上癮?”
倪昆微笑道:“太后這擔憂也有道理。不過只要心性夠強夠穩,當能克制貪欲。另外太后可將紫凰剪貼身攜帶,以此社稷之寶,鎮守心性。天子、公主,還有我,也會幫太后看著的。”
太后起身,盈盈一禮:
“多謝國師提點。”
倪昆擺了擺手:
“既受了國師之位,為天子、太后分憂,便是我份內之事,太后勿需多禮。”
回到座上,又回答了幾個太后請教的功法問題,倪昆忽然開山見山,直接問道:
“太后,不知您與江踏月,是否還有聯系?”
太后微微一怔,纖手微不可察地輕輕一顫,垂下眼瞼,避開倪昆視線,語氣仍如此前一般輕柔溫婉:
“不知國師為何有此一問?江踏月又害人了嗎?”
語氣雖平穩,神情也沒太大變化,可她晶瑩如玉的絕美臉頰,還是難以自抑地微微發熱,浮起一抹淺淺的玫紅。
倪昆見她莫明臉紅,心說果然有隱情,卻也沒有妄加揣測,只道:
“江踏月倒是沒有害人,今天反助我誅了韓思遠,此事太后當也知道。只是我有些事情,想找江踏月問一問,卻不知如何找到她。尋思她能借用紫凰剪……太后或許知道她的下落。”
她就在這福寧宮中,剛才還傳音激我來著!
太后心里說著,面上卻輕嘆一聲,幽幽道:
“江踏月害我沉睡七年,不能親眼看著玖兒長大,我深恨之。可她冒我身份,在宮中住了七年,以她手段,對這神凰宮乃至棲凰樓,恐怕比我都熟。
“她如今進出皇宮,如入無人之境,那紫凰剪也是被她強借去……我卻不知該如何找到她。”
“這樣啊……”倪昆有些失望,搖頭一嘆:“那看來只能等她來找我了。唔,若她再來找太后,煩請太后代我問她一句,可還有多的玄冥真水。”
“好。”太后臉頰微紅,頷首應下。
倪昆側首望了望窗外,笑道:
“天色將黑,我該回去了。”
太后殷切挽留道:
“本宮已備下小宴,國師何不留下飲宴一番?本宮對那功法,還有些不甚明了,想多向國師請教一陣。若國師覺得不太方便,本宮可遣人去將天子請來。”
倪昆道:
“天子今日上朝大半日,獨斗群臣,勞心勞力。該當好生休息,卻是不適合飲酒。”
至于天子身體異變之事,卻是沒有告訴太后。之前天子就嚴令不得將此事通稟太后,免得她擔憂,所以太后對天子、公主身體異變之事一無所知。
現在事情已經找到了解決辦法,身體異變已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倪昆也就沒有多此一舉,將此事說出來。
太后本來還想再幫天子創造一次機會,聽倪昆說起天子今天獨斗群臣之事,心中不禁也大是欣慰:
“玖兒比她父皇厲害。我原以為,她恐怕會怯場,鎮不住場面,卻不料她做得比我想象得更好。”
針對群臣,尤其是王公勛貴的法子,大多是太后為天子支的招。
天子依她之策行事,太后心中難免有些自得,但更讓她開心的,還是女兒小小年紀,便已有大帝風范,比起廟號“仁宗”的先帝,不知強了多少。
“玖兒今日既然勞心勞力,便不請她來赴宴了。可是國師請務必賞光,讓本宮好生感謝一番。不唯感謝國師今日的指教,更要代玖兒感謝國師為她撐腰,幫她誅殺韓逆。唉,玖兒也是不曉事,竟沒有開宴款待國師,聽小芝說,她撇下國師獨自飲茶,自與她姑姑泡澡去了?長樂與國師是一體倒也罷了,玖兒竟也如此不知禮儀,實在有虧功臣……”
“太后言重了。從長樂這邊論起來,我與天子,與太后,也是一家人。天子為了冊封我為國師,不惜與群臣翻臉,這份信重恩賞,已經足夠份量了。”
“話雖如此,可國師一番操勞,亦是為了凰家天下。本宮當代她向國師賠禮,待會兒自罰三杯……”
太后人生得絕美,氣質又高雅端莊,說話又好聽,盛情挽留之下,倪昆推辭不過,終是留了下來,吃太后準備的小宴。
雖只一主一賓的小宴,也有宮樂伴奏,有舞女獻藝,太后亦是拿出皇家珍藏的陳年秘釀,向倪昆頻頻勸酒,與他談天說地。
一頓飯在歡聲笑語中吃了半個多時辰,至天色全黑,賓主盡歡,倪昆方才告辭離去。
已飲至微醺的太后,又親自將倪昆送至宮門,目送他背影消失,方才在侍女服侍下,飲了醒酒湯,小憩一陣,前去沐浴。
侍女幫她寬衣解帶之后,她本待叫侍女留下服侍她沐浴,可略一躊躇,竟鬼使神差揮退侍女,叫她們去門外守著,自己一個人步入那寬大清澈的浴池。
然后,果然有一雙手,自她肋下穿過,環抱住她胸口。
江踏月的聲音,亦在她耳畔響起:
“無憂姐姐揮退侍女,是為了創造你我獨處的空間嗎?姐姐心里,果然愛我。”
“你這妖女,休要蠱惑我心!”太后咬牙低喝:“你給我的那門功法,既有墮魔風險,為何不早些提醒我?是不是要害我?”
“然而那門功法,確實最適合姐姐,倪昆都確認了,不是么?他還肯定,那門功法,生存能力極強。所以我呀,是為了姐姐好呢。一年之后,靈機復蘇,仙神歸來,群魔亂舞。倪昆就算再強,也不可能方方面面遮護周到。若姐姐遇到危險,那門功法,說不定就能救姐姐一命。”
“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你之前沒有提醒我的事實。”
“既如此,無憂姐姐為何要揮退侍女,獨自在此?若有旁人在,我可不會現身哦!”
“當然是為了質問你!還有……倪昆托我代他問你一聲,你是否還有多的玄冥真水?”
“呵,我那虛空遺府整理了兩月有余,總算是恢復了部分功能。要玄冥真水的話,也可提煉出來,只是暫時還沒有現貨,需等上一段時日。不過呀,他也需拿神凰血來交換。”
“神凰血?你又打玖兒的主意?我……”
“姐姐別生氣,現在你家玖兒,還有長樂,神凰血都多得用不完,甚至要主動消耗呢。不信你明天去問問她們……好啦,不說這些了,我今天來,還有好東西送給姐姐呢。”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嗚……你,你喂我吃了什么?”
“虺珠玉露呀。你家玖兒,也服過一滴,一夜之間,就完成煉體筑基,有了武圣體魄。我雖然分得的不多,大頭都給倪昆要去了,可也特意給姐姐你留了一滴。來,我為姐姐推拿一番,助你消化靈力……”
“你……妖女住手,誰要你幫忙……”
“姐姐又嘴硬啦!可惜呀,你這身子騙不了人呢……”
今天又日萬了,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