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鏡躡手躡腳地叼著寶兒從房間走了出來，順便用尾巴把門輕輕帶上。
福伯和顏清還已經在客廳里等著了，見他們出來，福伯立刻就朝門上補了兩發隱匿buff。
“喵嗚？”
蘇鏡把寶兒放到沙發上，然后疑惑地朝他倆看去。
“大晚上的，有啥事啊？”
福伯和顏清還的表情都有點嚴肅，還時不時會眼神地復雜地看兩眼寶兒。
寶兒卻是渾然不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著心事。
顏清還面色有些猶豫，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只好無奈對福伯說道：“福伯，要不你來說吧？”
“哎，不妥，還是你來吧。”
“我嘴皮子笨。”
“這不就巧了？我也是。”福伯比他還無奈。
蘇鏡看著這兩個互相丟著皮球的貨，一頭霧水。
“可不可以干脆點呀，我等下還想打一會兒游戲呢！”蘇鏡忍不住搖了搖頭，隨后用尾巴點了點寶兒：“寶兒，冰箱還有肉，你要吃不？”
他帶回來的牛肉可多著呢，足夠他們吃上好幾天。
寶兒這才恍惚地回過神來，連連擺手：“不了不了，寶兒吃太多會變胖的。”
蘇鏡：“……”
娃娃也會擔心這個？你肚子塞著這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也不見得會胖啊？
“行吧。”
蘇鏡只好依著它了，又把腦袋轉了過去，直直盯著顏清還和福伯。
他倒要看看這倆還要磨嘰多久。
感受到蘇鏡略有點嫌棄和催促的目光，顏清還和福伯才訕訕停下來。
“行行行，那我來問吧。”福伯很無奈，深吸一口氣，隨后朝寶兒問道：“寶兒，你想起什么來了嗎？”
聲音放得很低很輕，生怕嚇到寶兒似的。
寶兒愣了楞，先是點點頭，緊接著又飛快地搖搖頭：“想起一點了，不過只有一點點。”
“可以說說嗎？”福伯繼續問。
“寶兒記得……寶兒記得自己以前不是這樣的。”
寶兒雙眸忽然迷惘了起來，它抬起小短手在眼前看了看，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娃娃身軀。
“寶兒以前好像是人，不是娃娃……”它癟了癟嘴，聲音也低了下去，一邊說著還一邊偷偷打量眾人的神色，生怕他們不信。
蘇鏡怔了怔，寶兒以前是人？
福伯和顏清還卻是對視了一眼，齊齊嘆了一口氣。
果然如此啊。
顏清還輕聲問：“那寶兒還記得自己以前的名字嗎？”
“不記得了。”寶兒茫然地搖搖頭，隨后皺著眉努力回想：“寶兒只記得……那天下雨下得好大咧。”
“那天？”
“唔，就是寶兒出事那天，寶兒當時剛放學呀。”寶兒似乎想起了什么，眉頭很快松開，話也越說越流暢：“但是沒有人接寶兒，寶兒只能自己背書包回家。”
“不過寶兒沒有立刻回家，寶兒去那個紅紅寺了。”
“紅紅寺是老師告訴寶兒的，說里面有個許愿井，井里住著神靈，可以朝祂祈福，祈福之后愿望很有可能就會實現。”
“所以寶兒就去啦，寶兒想給媽媽祈福……誒？”
說到這，寶兒忽然停了下來，迷惘地摸著自己的后腦勺。
它發現自己好像記不清媽媽的模樣了。
“寶兒你別著急，慢慢說。”福伯安慰了一句。
“噢。”寶兒只好暫時把疑惑放下，繼續道：“可是紅紅寺門開著，里面卻沒有人，雨又下得好大，寶兒就想先進去避避雨。”
“走進去之后，寶兒就看到井了……那個井很漂亮呢，有個棚遮著，周圍還掛著好多花花和娃娃。”
“寶兒很開心，就趕緊過去，一邊祈福，一邊呼喚著神靈。”
“但叫著叫著，就感覺好像有東西在推寶兒，寶兒也忽然覺得好難受，喘不過氣來，渾身也沒有力氣。”
寶兒語氣已經很平靜了，毫無波瀾，仿佛是在說一個陌生人的故事一樣。
蘇鏡已經被這個故事吸引了，聽著有點揪心，他忍不住問：“然后呢。”
“然后寶兒就掉進去啦。”寶兒莫名嘆了一口氣，神情很失望：“掉進去之后寶兒才發現，井里根本就沒有住著神靈，井里的水可冷了。”
蘇鏡沉默下來，他明白了。
“等寶兒醒來之后，就到了一個全都是血的地方，那里蹲著一個大大的玩偶，有好多只手臂，手指里纏著很多絲線。”
“它看著寶兒笑。”
“接著寶兒就慢慢被變成這樣了。”
說著，寶兒頓了頓，默默縮了縮身體，低聲說道：“好疼。”
看得出來，它現在其實是很想哭的，但是卻是在竭力忍耐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福伯嘆了一口氣，蘇鏡和顏清還看著心里也不是滋味，就覺得自己的喉嚨被什么梗住一樣。
“想哭就哭出來吧，會好受一些。”蘇鏡輕聲道，喚出了一只影爪，輕輕拍了拍寶兒的背。
寶兒卻是倔強地搖搖頭：“不哭了，寶兒以后都不哭了，寶兒是小勇敢、小堅強，不能哭的。”
但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了。
蘇鏡看了就覺得更難受了，他之前也不知道寶兒還有這樣的經歷。
“沒事的，寶兒還是小孩子，不需要那么堅強勇敢，難受就哭，沒有人會笑話你的。”蘇鏡用影爪把寶兒抱起來，心疼地安慰著：“而且誰說小勇敢小堅強就不能哭了？”
他一直都是這么認為的，孩子其實不需要這么懂事。
很多人一直教育自己孩子要堅強、要勇敢、不準哭，可卻不知道這件事對孩子而言是多么的苛刻。
他們畢竟還只是個孩子。
“寶、寶兒不要，寶兒可不是愛哭鬼喔，寶兒……”
寶兒結結巴巴地說到一半，可卻終究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了聲，眼淚也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了下來。
“可是真的真的好疼哇嗚嗚嗚……”
它抱緊了蘇鏡的影爪，一邊梨花帶雨地哭著，一邊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而、而且……”
“寶兒好沒用，想了一晚上，卻、卻連自己名字都沒能想起來嗚嗚嗚。”
“爸爸媽媽的樣子寶兒也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