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噸的糧食不算多。
王憶平日里給生產隊帶回來的糧食可不少,只不過是積少成多,一次次的捎帶過來的數量都不算多,但頻率比較快。
可是二十噸的糧食規模是頭一次。
主要是恰好有時事新聞可以用,有這么一條新聞在,他不弄個百八十噸的糧食那是對不起新聞廣播里說的‘銷毀走私糧食’信息。
除了糧食還有水泥。
十噸水泥帶過來,王憶這方面沒有解釋,之前他跟王向紅都商量過了,磚窯廠這邊需求的物資群策群力。
王向紅也通過徐進步解決了煤炭使用問題,28元一噸的出貨價,加一元五角的運費,另外天涯島自己雇傭或者安排運輸船去從市里碼頭卸貨帶到防空島,這個價格是多少就看他們定了。
王憶沒問過煤炭的來路,王向紅也不去額外詢問十噸水泥是哪里來的。
肯定是水泥廠來的唄,也是走關系買來的嘛。
十噸水泥不用卸船了,王向紅計劃著明天給防空島那邊送過去,現在先要卸掉的是糧食、火爐和一些雜物。
比如船用防腐漆。
這些防腐漆王憶買的也不少,用黑塑料桶裝了二十五桶呢。
他跟王向紅說道:“讓保密小組晚上過來搬運這批糧食吧,這批糧食的來路更不能透露出去。”
王向紅用火辣辣的目光看著船艙里豐腴的篷布,說道:“我明白,這些糧食里有國外的害蟲,國家不許它們出現在咱們的土地上,這樣的糧食是嚴令處理的,要是讓人知道落到了咱天涯島上,肯定很麻煩。”
大迷糊疑惑的說:“糧食里有害蟲,不讓上咱們國家的土地?是不是怕害蟲擴散啊?”
王向紅欣慰的看著他說道:“對,大迷糊你總算清醒了一會,總算不迷糊了。”
大迷糊笑道:“嗨呀,我是迷糊又不是傻,這些糧食里有害蟲,害蟲會擴散,這種事我能不懂嗎?”
“其實處理害蟲很簡單,王老師帶回來的殺蟲劑可厲害了,往糧食里噴一遍就行了,什么害蟲都能殺的死。”
王向紅震驚的看著他。
剛夸你一句胖,你就給我喘上了?
這主意太人才了,這是生怕咱們王家人口太多啊?
王憶笑道:“隊長你別管大迷糊了,趕緊招呼人過來搬爐子吧。”
“小雪已經過了,還有一個禮拜就是大雪了,到時候天肯定更冷,早點給社員們發爐子,讓他們生爐子取暖吧。”
生產隊今年的取暖煤還沒有買,但隨時可以買,因為已經到達縣里煤場了。
這種煤跟徐進步幫忙聯系的工業煤不是一回事,生產隊集體采購的取暖煤是以村莊或者生產隊為集體單位,經由縣保障處進行采購的煤炭。
民用取暖煤質量比工業煤更好一些,價格也更貴,一噸是34元,這價格里面包含運費,外島的什么物資都要比內陸貴,因為運費貴。
另外這個34元的采購價是不需要用保障票的,只要拿錢去買就行了,農村戶口也能買,不用非得吃商品糧才有配額,這是國家給外島漁民的優待。
在外島買煤以家庭戶為單位,每戶每個供暖季的采購標準上限為五十公斤,也就是一百斤。
之所以給一百斤這個限制是經過調研決定的,外島氣候不是很冷,冬天的大冷天主要是從一九開始到四九——正所謂一九二九拿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一九到四九是三十六天,而燒煤取暖的日用煤最低標準是三斤,一天燒三斤煤炭。
當然老百姓燒煤不是單純燒煤,起碼不是跟二十一世紀那樣燒純煤,而是買煤回來摻和泥土做煤糕、煤球、煤餅子這些東西。
如果燒做煤糕、煤餅子,那自然是煤渣更合適。
所以現在外島買煤最受歡迎的不是油光油亮的大煤塊,是煤粉、煤渣子,買了煤粉、煤渣子回來直接混上泥土做煤糕、煤球、煤餅之類。
當然買了大煤塊自己砸碎了一樣可以進行二次加工,可問題是這年頭煤炭品質不行,里面夾雜了不少的煤石頭。
這些煤石頭跟煤塊一樣黑漆漆的,然而卻不能燒,買到煤石頭那真能讓一家人喪氣好一會。
畢竟煤炭貴!
一噸34元,大包干之前強勞力一個月才能賺多少錢?也就是一噸多一些的煤炭,可誰家舍得用強勞力一個月的工分去買煤炭呢?
哪怕買一百斤都不舍得!
哪怕一百斤的煤炭才需要一塊七毛錢……
現在天涯島還沒有買今年冬天用的煤炭,王向紅看王憶把火爐帶回來了,就咬了咬牙說:“今年不能等了,明天我領著人就去縣里煤場買煤去。”
王憶問道:“買個煤怎么還得等?”
王向紅便說道:“先去買煤的都是買煤塊子,集體買煤又不讓挑揀,上面煤塊子那么大,你說里頭要是有煤石頭怎么辦?”
“79年冬天金蘭島去買煤,他們去的著急了,買回來的都是大煤塊,你猜怎么著?煤炭回來一卸船,社員們發現里面好些大煤石頭,最大的一塊煤石頭十一斤,合計起來煤石頭一共五百多斤!”
王憶愣住了:“煤炭質量這么糟糕?他們一共買了多少煤呀?怎么這么多煤石頭?”
王向紅說道:“嗨,誰說不是呢?所以等著,越等到后面剩下的越是煤渣子,煤渣子里沒有煤石頭,有也是一點石頭粉,一樣可以燒!”
王憶說道:“但煤渣里面不少土吧?品質比煤塊差不少。”
“沒有煤石頭就行。”王向紅重復的說道,“咱漁民的錢掙得辛苦,一年到頭一滴汗摔船板子上碎八瓣才賺那幾個工分,可不能買到煤石頭。”
他們聊著天,正在島上各地開荒的一些強勞力過來了。
王東虎聽見他們的話后說道:“隊長、王老師,咱們隊里要買煤?這是真把爐子給捎回來了?”
王憶說道:“對,捎回來了,一家一戶別管幾口人,反正分一套火爐子,帶新煙囪,今晚就領火爐然后趕緊弄起來。”
王東虎高興的說道:“那好呀,正好我家里去年的煤還有呢,今晚家里就能暖和起來!”
“你家里有澡堂子,本來就暖和。”后面的王金元笑道。
王東虎說道:“有澡堂子也不行,我家里不能去澡堂子里睡覺,再說到了晚上沒有太陽了,那澡堂子里也不暖和啊。”
王向紅說道:“先不說這有的沒的,王老師,明天去買煤,咱們隊里怎么買?按照最高指標來買?”
王憶說道:“對呀,按照最高指標來買,而且咱不光要按照最高指標買,還要去聯系其他生產隊,看看誰隊里有盈余的指標,然后把他們隊里指標買下來!”
王向紅聽了他的話后微微一皺眉頭,腦筋一轉,立馬明白他的意思。
其他人不明白。
王東虎這邊激動的問道:“我草,今年家家戶戶多分煤?分多少?分二百斤?三百斤?”
聽著這話王憶心里感覺社員們挺可憐的。
一冬燒煤用最多才敢猜‘三百斤’,在21世紀,農村燒煤一冬怎么也得弄個一噸。
不過21年、22年煤炭價格暴漲,漲到了一噸一兩千塊,不少農村家庭也舍不得燒煤了!
后面過來的社員聽了王東虎的話立馬來了個三人成虎:
“今年隊里多分煤啊?分三百斤?”
“行,家家戶戶三百斤煤,這樣子不用省著在三九四九燒了,過幾天大雪就能燒。”
“三百斤煤啊,能出來多少斤煤餅子?今年富裕了!”
王向紅趕緊擺手:“停下都停下,你們琢磨什么呢?什么叫一家一戶三百斤煤?不過了?日子不過了?”
“就是一百斤煤的配量,這已經是不錯了,現在除了咱生產隊,你們出去打聽打聽,全公社還有哪個生產隊給社員分煤?”
有人訕笑道:“主要是全公社就咱生產隊還是大集體,其他的都是大包干了。”
王向紅一聽這話有些生氣了:“咋了,咋回事?你們好日子過夠了想要折騰是不是?又要大包干?”
其他社員聽到這話也很著急,紛紛否認:“沒有沒有,現在日子過的多起勁,干啥要大包干啊?”
“咱隊里不走大包干的路,就跟著隊長你和王老師走大集體的路!”
“虎子你啥玩意兒呀,你聽誰說隊里今年分三百斤煤?”
“就是,虎子你凈搗亂了!”
王東虎郁悶的說道:“是王老師說要買其他隊的購煤指標!我尋思著咱們買了其他隊的指標,買的煤多了那不分給社員……”
“那是磚窯廠以后要用!”王向紅沒好氣的說道。
磚窯廠生產工作是生產隊未來一段日子的重點,社員們平日里都會圍繞著這話題聊天,所以有點風吹草動就傳遍全隊。
其中磚窯廠燒磚所需煤炭的事更是社員們關心的話題,盛大貴老爺子已經說過了,燒磚不用好煤,用普通工業煤就行,甚至用煤石頭都可以,煤石頭在磚窯里也能燃燒。
王東虎知道這回事,便問道:“隊長,你這是不過日子了吧?徐經理幫咱們聯系的煤不是28一噸嗎?保障處的煤場是34一噸,差六塊錢呢!”
王向紅搖搖頭:“唉,你們真是沒有點腦子,晚上給我全去學校上夜校,跟著王老師好好學習文化知識!把腦子給我學機靈了!”
“你們自己算算,保障處煤場的煤是直接拉到縣里了,徐經理給咱聯系的工業煤呢?28的價錢加上一塊五的運費,這就是二十九塊五,到時候咱們還得自己雇船拉回來。”
“雇船加上燒油還有前前后后浪費的勞力,一噸是不是還得加上點成本?這成本一加雖然還是比34的價錢便宜,問題是好煤耐燒啊!”
王憶說道:“對,合計下來最后咱們是合算的。”
王向紅說道:“行了,先搬船用防護漆還有爐子吧,快下工了,下工以后過來領爐子,一家一座。”
有人抬下一座爐子來,勞力們急迫的上去要拆開看看。
但他們又怕王向紅批評,所以小心翼翼的看他眼色。
實際上王向紅比他們還著急!
王憶提前給他說過了,這火爐都是現在工業出品的成品爐子,跟生產隊的爐子不一樣,煤炭熱轉化效率更高。
一座爐子的包裝紙殼拆開,露出里面真身。
通體都是鋼鐵鑄造。
不過用的不是什么高端鋼鐵,顏色黑漆漆的,焊接處很明顯,帶著一口烏漆嘛黑的生鐵鍋。
可是對王向紅、對社員們來說這已經足夠先進、足夠好、足夠有誘惑力!
好幾只手不約而同的伸到了爐子上,紛紛去貪婪的撫摸這座火爐:
“全鐵的啊,沒有泥?這鐵家伙值錢了呀,不得用重工業票?”
“哪有重工業票?有也不是咱們老百姓能接觸到的,這火爐怎么還帶著一口鍋啊?”
“對啊,這就是一口鍋吧?我尋思是爐蓋,但爐蓋也沒有這么大的!”
王向紅對王憶說道:“王老師,你來講一講。”
王憶說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呀,就是我跟東北的同學說咱們隊里需要火爐,他說給我用火車運送過一批來,然后運送的就是這些東西。”
他像模像樣的端起鍋子看了看,說:“噢,這確實給配了一口鍋,估計是我同學覺得咱們莊戶人家買鐵廚具不容易,所以給配的吧?你看這不是也有爐蓋嗎?”
為了便于貨運,火爐的爐蓋分成三層,其中最外層最大是折疊式的,一起塞在了爐膛里。
鐵鍋搬下來,王憶將爐蓋拆開碼放上,外層、中層、內層,三個蓋子一起蓋上,火爐口便被蓋住了。
“嘿,這個好。”社員們勾肩搭背的往里擠著看。
“真沒有泥巴啊?”
海福縣遠離大陸,經濟發展和科技生產力普及方面都要比內陸特別是內陸大城市更晚一些,有時間差。
就拿火爐來說,現在福海地區有兩種爐子,一種是城里人用的蜂窩煤爐子,一種是漁民、農民們自己用鐵皮桶打造的土爐子。
蜂窩煤爐子跟王憶帶過來的爐子一樣,都是由鑄鐵打造,不過它不像22年這種分段式火爐先進、科學,它造型簡單成桶狀,桶面直徑三十來厘米,桶高五十多厘米,桶內能放三塊蜂窩煤。
這種爐灶簡潔、利落、移動方便,但有個致命缺陷,生爐困難。
蜂窩煤爐子需要用柴禾引燃、慢慢燃起,或者到別人家爐子上把一塊蜂窩煤燒紅,用鐵筷子夾出放入爐內做火引子。
而且這種爐子的使用要特意控制火候,不然很可能會發生不用火時它燒的正旺,需要火旺時它已經沒火了這種情況。
當然控制火候對于現在城里人來說是必備技能,使用時打開風門,不用火時關閉,只留上一絲小縫透風。
用過這種爐子的都知道,因為要保證透風所以在放蜂窩煤的時候得對準煤眼,否則容易憋死火。
蜂窩煤爐子有諸多缺陷,可依然是農民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農民要么用磚砌的土爐子,要么用鐵皮桶打造一個爐子。
像天涯島社員們所接觸到的爐子都是鐵皮桶土爐子,王憶春天那會感冒了還用過。
這爐子的爐膛要用爐渣快、黃膠土、鉸碎的頭發和成泥巴貼起來,口要小、肚要大,這樣爐子火才旺。
城里用蜂窩煤,鄉下就得用煤餅子、煤糕之類,甚至晚上要用煤泥封爐。
煤泥就是用煤面和燒土攪拌,和的不干不稀,晚上塞進爐膛里,再用煤釬子從中間扎個眼,目的是上下通氣,防止憋死煤。
這樣第二天早上要用爐子得需要‘通爐子’,就是用煤釬子使勁攪和碎里面已經燒干的煤泥。
煤泥碎裂落下,但會騰起一道爐灰,為此講究的人家還準備個爐窖小門簾,否則爐灰一起,家里頭是灰頭土臉。
社員們已經習慣了使用這種土爐子,他們覺得爐子肯定得有泥巴來糊爐膛,哪見過純金屬的爐子?
王憶今天就讓他們見識了。
這爐子用途比土爐子更廣泛,不光配了一口鍋可以做飯,里面還給配了個小烤箱——
只是一個貼著爐膛的鐵盒子,可以放入花生、紅薯、土豆之類,能烤的通透且干凈。
王憶引導給社員們看火爐里的小烤箱,社員們明白它用途后更是連連贊嘆:
“王老師我沒有文化啊,我也不知道該咋評價這工業品,只能說個牛逼!”
王向紅笑呵呵的說:“認清自己的不足,就要去彌補、去進步,知道自己沒有文化,那晚上去了王老師的夜校好好念書,好好學知識!”
“那隊長你來說說這爐子呀。”有人起哄。
王向紅臉上的笑容凝滯了。
他低頭看了看這爐子,說道:“這個爐子,太、太爐火純青了!”
一聽隊長動用了成語,社員們無話可說。
勞力們趕到,開始兩人一件的往祠堂前搬運火爐。
“全搬下來嗎?”王東寶問道。
王憶說道:“不,留下角落里那幾臺爐子在上面,還有給別人家里準備的。”
李老古家、金多有家、回學家、陳進濤家、曹吉祥家等等,這些人要不然給他干活、要不然給過他恩惠,王憶平日里總會額外幫襯一下他們,讓他們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勞力們化身為螞蟻,排成隊列將火爐愉快的送到了祠堂前面擺放了起來。
商品則送入門市部,而船漆之類的東西則要送入生產隊的倉庫里。
很快,船艙里只剩下蓋在篷布下的水泥和擋起來的糧食。
王向紅回到門市部里開始例行廣播:“全體社員請注意,全體社員請注意了……”
火爐的消息迅速傳遍全島。
本來墾荒已經干的渾身沒什么力氣的社員們聽到生產隊要給家家戶戶分新式的鐵爐子,他們頓時又有力氣了。
特別是回來的強勞力們把爐子的情況講解出來。
聽說這爐子還帶著烤箱、帶著鐵鍋,從未聽說過有這樣好爐子的社員們更是熱血沸騰。
很期待。
王憶把復印的天涯島地圖拿出來,這上面有他根據22年天涯島上農田分布而做出的田地墾荒規劃圖。
他去交給王向紅,讓王向紅按照這規劃圖領著社員們進行墾荒。
如此一來就不會白費力氣,事半功倍,效率可以提高許多。
正好也快到下工時間了。
考慮到今晚社員們還要撐起爐子、生火試爐子,王向紅便廣播著提前下工。
社員們扔下農具——反正島上沒有小偷小摸,這些工具留在工地上就行,明天上工來了拿起繼續干活,不用費事的一遍遍帶進帶出。
他們顧不上收拾一身的泥土和干草,紛紛來到祠堂前準備領火爐。
現在有了手章,王向紅便讓他們用手章排隊,然后回家去收拾衛生:“不用都圍在這里,我數過了,爐子是正好的,誰家也少不了!”
社員們太好奇了,不愿意離開,紛紛說:“待會還要安起爐子來,肯定折騰一身煤灰,所以現在先不收拾衛生了。”
“就是,現在洗手洗臉待會還得洗,浪費水。”
王向紅沒轍,一看社員們這么積極只好揮揮手讓他們上來開始列隊領爐子。
社員們排上隊,期待、開心又煩惱:
“家里沒有煤了,今晚沒法燒爐子啊。”
“我家里還有幾塊煤餅子,你去我家,燒我家爐子先看看啥樣。”
“唉,有好爐子咱也燒不起煤,太貴了吧?”
“那沒辦法,燒得起煤的只有吃商品糧的,他們的家庭每月都有
60公斤的購煤指標,可以每個月去煤場買……”
“60公斤啊,吃商品糧還是好……”
“沒怎么好,咱隊里一百斤煤那是免費給供應,城里的煤要自己花錢買,你以為他們就家里都有錢、都舍得買煤?”
前面的人已經領到爐子了,打開爐子上的紙殼子一看,里面爐子和鐵鍋露出面容。
立馬有人圍上去看:“真好,這鍋的鐵口很好啊,你們看這個花紋,這是好鍋!”
“嘿,這爐子可以燒蜂窩煤吧?”又有人看過爐膛造型之后說道,“咱們也可以跟城里人一樣燒蜂窩煤呀。”
“能燒蜂窩煤最好,水屯公社管委會的會計胡達富很會算賬,他算過了,散煤脫成煤餅、煤糕、煤球燒起來都浪費,只有打成蜂窩煤燒才能節省、合算……”
王憶安排教師領走學校的火爐,去給教室裝爐子。
這火爐很簡單,它是一體的,只要放好位置接上煙囪即可,煙囪豎起再用個轉換頭橫吊,吊在屋梁上,通過窗戶伸出去。
徐橫看了看窗戶玻璃,搖頭說道:“得把玻璃切開個洞,沒有玻璃刀啊……”
“有。”王憶從兜里掏出一把小玻璃刀扔給他,“跟社員們說一聲,誰家要切開玻璃過來說一聲就行,徐老師你去給他們切。”
徐橫點頭。
教師們各有所精。
祝晚安拿著尺子丈量了煙囪口徑,又核算了高度,孫征南扶著她上窗臺站定,很快在玻璃上畫出了開口區域。
這樣徐橫再翻身上窗臺,手中玻璃刀麻利的轉動,玻璃上便多了個開口。
煙囪吊裝過來,正好伸進去通到外頭。
王憶鼓掌:“干得漂亮!”
從一年級到五年級,還有辦公室,六個房間六臺火爐。
聽濤居有牛逼熱哄哄的火炕,所以用不著火爐,反而裝一臺火爐占空間。
學校這里的火爐裝好了,王憶去社員們家里檢查,檢查一氧化碳報警器的安裝位置,再就是看看誰家需要玻璃刀割玻璃。
他把情況跟社員們說了說。
社員們疑惑道:“為什么還要割玻璃?”
王憶笑道:“你們真是傻了,不割玻璃煙囪怎么通出來?總不能大冷天開窗把煙囪伸出去吧?這樣怎么保暖?”
社員們說道:“那也不用割玻璃呀,你看這不是有硬紙殼子嗎?把玻璃卸下來,裁剪個硬紙殼子塞上去,硬紙殼子開個空洞不就可以捅出煙囪去了嗎?”
“等以后天不冷撤掉爐子了,再把玻璃給鑲回去嘛。”
王憶一愣。
對啊。
不用割玻璃啊!
徐橫那傻鳥,缺乏勞動人民的智慧!
火爐很容易便被搭建起來,社員們找了小鐵桶、罐頭瓶子之類的瓶瓶罐罐,然后用細鐵絲圈起來吊在煙囪接縫處。
這是防煙水滴落的。
王憶知道他們這是多此一舉了,他帶過來的煙囪質量很好,兩節前后可以嚴密接合,不會有煙冒出來也不會有煙水滴下來。
他去了王向紅家里,王向紅這邊已經把爐子燒起來了,他家去年也剩下了一些煤餅,今天正好用上。
煤餅這東西就是煤渣混合燒土攪和均勻以后攤放在地上做成的,跟一塊塊餅一樣,用的時候整個放進去,這樣耐燒。
看到王憶進來,秀芳高興的笑道:“王老師,你帶過來的這爐子好,很好使,生火太簡單了,扔進去幾塊柴火用樹葉引燃了,再放進煤餅就生起來了。”
王憶說道:“生火不都是這樣嗎?”
王東方說道:“怎么可能,以前那爐子可麻煩了,要準備舊報紙點火,然后加上細碎木柴引燃,這樣燒起來后再加大塊的木柴,最后才能加煤塊。”
“這樣生火至少需要半個鐘頭,一個弄不好就弄得家里濃煙滾滾,嗆的人一臉灰!”
王憶說道:“那是你們做的爐子下面通風性能不好。”
兒子兒媳婦忙活燒爐子,王向紅在喝茶。
他讓王憶坐下,王憶擺擺手說:“我過來檢查這個一氧化碳報警器,你們安裝好就行了,我不坐了,你們趕緊做晚飯吧,天都黑了。”
王向紅樂呵呵的說道:“今晚不做飯了,燒爐子然后烤紅薯。”
王東方立馬說道:“對,用爐子烤紅薯比蒸出來的好吃,以后家里也能自己烤紅薯了。”
王向紅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
王東方無奈的說:“爹啊,是你先說要烤紅薯的。再說我也不只是就知道吃呀,我還知道打井呢,防空島已經打起四口井來了!”
防空島在22年已經被利用起來了,是最早被承包出去的島嶼之一,因為那地方周邊海域適合搞網箱養殖。
有人生活就得有淡水、就得有水井。
王憶去22年抽空登島看過井道位置后便在82年這邊做了標記,讓打井隊去打了井。
他問道:“四口井都出水了?”
王東方笑道:“對,都出水了,以前防空島挖防空洞的時候我聽說就有部隊上去找過水井,結果沒有打出水來,還是王老師你厲害,隨手畫個圈就能出水。”
王憶說道:“嗯,我是神仙嘛。”
王向紅說道:“我尋思著明天上午去送水泥,你去不去?去的話我等等你。”
王憶說道:“算了,我不去了吧,別等我了,我還得上課呢。”
王向紅說道:“今晚也有夜校的課程是吧?行,秀芳你趕緊放上紅薯,烤熟了快點吃飯,咱一家子都過去上課。”
現在隊里四十歲以下的人不管男女,晚上都會去學校聽課。
不多學,就是學個認字、學個算術。
算是掃盲了。
路燈已經亮起來,王憶在生產隊的主島上轉了一圈之后,家家戶戶都燒起爐子來了。
沒有煤的人家燒柴火,反正有了爐子后面用爐子蒸飯炒菜,柴火又用不上多少了。
今晚家家戶戶燒爐子不光是因為社員們心急,有了爐子趕緊用上,其實主要原因是入冬后家里潮氣太大,這兩天冷空氣南下,屋子里變得又潮又冷,得趕緊生爐子去去潮氣。
他又上小離島看四組社員家里一氧化碳報警器的安裝情況,同時他給小爺捎帶了點瓜子花生、餅干奶粉。
王真剛一個勁的擺手:“吃不上、吃不上,六子給我從滬都捎啦!”
王憶也擺手:“吃不上你分出去,小爺你烤紅薯吃吧,烤紅薯好吃,我先去招弟家里看看。”
黃小花兩口子也把爐子燒起來了,還把鐵鍋刷洗之后倒了點油試著炒菜了。
很簡單兩個菜,大蔥炒雞蛋、紅辣椒干煸豆腐,滿屋子的香氣。
但這已經是漁家的稀罕菜,飯桌上還擺上一個酒瓶,是黃小花給他男人打的一毛燒。
一大家子人圍著桌子準備吃飯,吵吵鬧鬧、歡歡喜喜的像過年一樣。
看見王憶上門,一家子趕緊招呼他。
王憶說道:“我吃過了、吃過了,你們吃就行了。”
“喝一口吧,”黃小花的男人王東杰給王憶拿酒杯,“不過不是好酒,是一毛燒。”
王憶問道:“還喝一毛燒呀?”
王東杰笑道:“喝一毛燒還不滿足?這不年不節的能喝上酒在以前想都不敢想,以前過年我都舍不得打上半斤一毛燒!”
他母親坐在輪椅上心滿意足的說道:“跟以前那苦日子比,現在日子是泡蜜里了。看看這桌子這椅子,看看那一套套新被新褥子還有衣裳,今天家里又有了這鐵爐子!”
“嗨呀,我活一輩子,沒想著家里還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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