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沒有!”
斬樂賢回答迅速,說完之后,一股憋屈涌上心頭。
劍心啊劍心,你就不能支棱起來嗎,一次也好啊!
劍心表示這些都是屁話,他倒是想支棱,劍意、劍體、大威天拖著后腿,條件不允許他支棱。
斬樂賢無言以對,再看巫賢情緒穩定的尸身,又是一股難掩悲痛。
雖說他和巫賢主張不同,往日沒少互爆粗口,但終究山門同輩,幾百年的交情擺在這里,見其慘死,安能泰然處之。
轟隆隆————
地龍翻身,大地開裂滾動,隨一方方泥土汩汩涌起,數十米高的堅固巖石拔地而起。
劍光橫掃立方,切割巖石化作四方平面。
陸北投擲大勢天,劍鋒筆走龍蛇,余留劍意不散,刻下潦草銀鉤三個大字。
屠魔谷。
雖說此地并無山谷,地貌也因不朽劍意抹平山峰大地,凹陷的大坑內迅速激涌水流形成人造湖泊,但這些并不重要,意思到了才是關鍵。
立下石碑,陸北長長松了口氣,壓在胸口的郁氣散了稍許,可算冷靜了下來。
他皺眉望向半空,雷蛇電網間或一閃,似乎沒有察覺到異常。
顯然不可能。
“斬長老,監控關州的陣法,由誰主持?”
“家師。”斬樂賢悶悶不樂回道。
“秦放天?”
“嗯。”
斬樂賢郁悶點頭,上次比劍切磋,秦放天借走大威天,事后并未提及結果。他猜測,劍意方面,持有不朽劍意的陸北贏了,他師尊稍遜一籌。
這件事,秦放天沒對外人提及,斬樂賢也沒有,于是……
想到這,斬樂賢又瞄了眼情緒穩定的巫賢,如果,他是說如果,此前告訴巫賢,謠言是真的,陸北真有不朽劍意,還有能力和渡劫期劍修掰掰手腕,巫賢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哼!”
陸北冷哼一聲:“怎么,斬長老還打算為此人報仇?”
斬樂賢一言不發,低著頭,既不否認也不肯定,態度十分消極。
“想報仇只管上,事后陸某給你追加一個烈士的身份,就說你和魔修同歸于盡,死得十分光榮。”
陸北陰陽怪氣,挑釁道:“斬師姐那邊你也不用擔心,除了陸某,沒人能欺負她。”
騰一下,斬樂賢立馬怒了,手持大威天朝陸北沖了過去。
轟一聲塵柱沖天,黑影勢如破竹,以頭搶地砸入山澗。
陸北抬腳一踏,涌動的泥土拖拽巫賢尸身,埋入屠魔谷湖泊下方。
他將大勢天投入虛空,送還林不偃身邊,約好下次繼續,另一手倒插大威天,等斬樂賢回來道歉。
然而并沒有,不朽劍意對九劍劍意壓制效果過于明顯,挨十次揍,和挨一次湊結果都一樣,得不到抗體。
斬樂賢深埋廢墟,半晌沒有動靜,最后還是陸北動手將人挖了出來。
吃了不朽劍意一拳,斬樂賢徹底沒了脾氣,老父親深感愧對小棉襖,連為她撐腰都做不到,之后陸北問了幾個問題,俱都如實相告。
主持大陣的秦放天對陸北不管不問,是何態度,不言而喻,他這個做弟子的,遵循師命便可。
首先,墨血老魔的確是齊燕先天府客卿長老。
天劍宗青乾勢力和齊燕暗中勾搭,雙方商議瓜分武周,但青乾執意不肯打開西境邊防線,給齊燕一個主動合理的機會入場,只想空手套白狼,索要高級修士助陣。
齊燕國高層不是傻子,不會白白給青乾當槍使,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一紙調令送達先天府,便有了墨血老魔等魑魅魍魎抵達關州。
負責和墨血老魔接頭的,正是九劍長老巫賢。
這也是為什么事發時,巫賢第一個趕到現場,他的任務,他不負責,沒人會多管閑事。
至于斬樂賢……
斬紅曲住在陸家小黑屋,大威天動輒和陸北卿卿我我,斬長老在天劍峰上受盡白眼,被人背后指指點點。說他通敵有,賣女兒押寶的也有,青乾方面對他極不信任,礙于秦放天這個頂級戰斗力,才沒有擼掉他長老的職位。
但自由是別想了,手中權力也被架空,巫賢走到哪,他必須跟到哪,美名配合巫賢共事,實則被巫賢監控。
“堂堂九劍長老,淪落為一介打手,陸某若混得如此落魄潦倒,哪還有臉見人,直接拿大威天抹脖子算了。”
嗡嗡嗡———
大威天輕顫劍身,環繞陸北飛行,急忙解釋自己并無叛上作亂的心思,就算陸北拿他抹脖子,也傷不到一根寒毛。
斬樂賢:“……”
“滾開,礙事。”
陸北抬手拍開大威天,繼續嘲諷斬樂賢,挑眉道:“如實告訴我,天劍峰上,像你這樣落魄潦倒,又好死不如賴活著的九劍長老,還有誰?”
“還有兩個人。”
斬樂賢無視陸北的嘲諷,報出兩人的名號,直把陸北聽得一愣一愣的。
大寂天,荊吉。
大畏天,謝青衣。
“荊長老?”
陸北腦中浮現笑面虎身影,詫異道:“為何是荊吉,他為青乾布局謀劃,勞心勞力多年,鐵桿的造反派,怎么就下馬了,貪污嗎?”
“不是,是因為……”
斬樂賢直勾勾盯著陸北:“荊吉犯下大錯,向某人透露了太多情報,后來這人另起門戶,自稱宗主將天劍宗一分為二。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荊吉難辭其咎,長了十張嘴也解釋不清,加上其他長老落井下石,便和斬某一樣……落魄了。”
“不愧是本宗主,略施小計便斬下了青乾的左膀右臂。”
陸北毫不虧心點點頭,荊吉固然在天劍峰不受待見,成了天劍宗分裂的大罪人,但這人為青乾造反出謀劃策,為顛覆凌霄劍宗費盡心思,從一開始就不是什么好鳥。
這等貨色,愛咋咋地,沒有爭取的必要。
“謝青衣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戰敗被俘了嗎?”
“不是被俘虜,也沒有戰敗,是主動上門被帝師太傅請去了京師做客。”
斬樂賢苦澀道:“謝長老為人低調,權勢方面少與人爭,故而九劍之中名氣不大,實際上,是個劍道資質非常出眾的天才,心思也非常通透。他知曉天劍宗有青乾皇室勢力,欣然接受復國邀請,結果戰事一起,立馬撇開關系,借著西王府的機會,點齊門下弟子去了京師。”
“還有這樣的事……”
陸北嘖嘖稱奇,暗道是個狼滅,再看斬樂賢,一陣嫌棄:“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真雞兒丟人。”
斬樂賢漲紅了臉,他留在天劍峰是追隨師尊秦放天,報答養育授業之恩,秦放天不開口,他寧死也不會踏出天劍峰一步。
哪怕是造反。
謝青衣不同,師父死得早,對青乾又無好感,自然走得干脆利落。
“不過這也不能怪你。”
陸北安慰道:“斬長老你修行天資一般,目光狹隘看不長遠,頭腦僵化也無甚智慧可言,一點就爆的臭脾氣更談不上什么氣魄,大勢面前比不過謝長老倒也正常。”
因劍心、劍意、劍體、大威天都站陸北那邊,斬樂賢無力反駁,只是低頭咳了兩口血。
“天劍峰現在是何局面,門人弟子怎么說,都愿意跟著青乾造反嗎?”陸北問道。
九劍長老,除去拿著大勢天在岳州廝混的林不偃,總計八人。
八人里,謝青衣一槍不放直接熘了,斬樂賢一根筋,秦放天說什么,他便是什么。余下六人,都是妥妥的造反派,或是和青乾牽扯太深,或者壓根就是青乾皇室血脈殘存。
這些人沒有洗白的可能,也沒有爭取的價值,陸北甚至都沒打算見他們一面,但對天劍峰上的一眾劍修還抱有僥幸心理。
他相信,大批劍修被青乾愚弄,真以為自己在對抗皇極宗,是官逼民反迫不得已。
“天劍峰上意見很大,長老們一直拿皇極宗說事,所以,反對聲不少,支持者更多。”斬樂賢想了想,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復。
臺上一分鐘,臺下六十秒。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陸北翻翻白眼,知道斬樂賢對天劍峰感情極深,從他口中聽不到實話,直言道:“帶我去天劍峰,我要見秦放天一面。”
“什么,你去天劍峰?!”
斬樂賢臉色驟變,連連搖頭:“你不知道,自從你自立宗主,放出不朽劍意的消息,天劍峰上便是一團亂麻,多少人想去寧州證實,都被幾位長老聯手壓了下來。他們恨不得將你抽筋扒皮,若得知你到了天……”
陸北直接打斷,冷笑連連:“他們怎么會知道,你說的,還是你師父說的?”
肯定是我說的呀!
斬樂賢心頭給出答桉,其他長老只想將陸北抽筋扒皮,他不一樣,老父親對勾引自家小白菜的狗東西,那叫一個恨之入骨,也就是打不過,不然早把狗東西的骨灰給揚了。
“可是……”
斬樂賢眉頭緊皺:“太危險了,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你不能去天劍峰。”
“廢話少說,我意已決,而且……”
陸北仰頭看向:“說不定,你師父正在天劍峰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