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離塵持大嚴天噼開迷霧,劍光橫掃,一切虛幻皆成泡影。
他立身船艙之內,劍魄心眼驚覺周邊景色灰白,似是獨立一界,再聯想白天集市上的一幕,心頭便是一緊。
畫船是一件法寶,他們白天的時候就已經入局了。
劍柱沖天而起,炙白劍光滌蕩八方,震懾陣圖空間漣漪點點,不時崩碎大片黑色虛空。
劍魄心眼開路,牧離塵持劍連斬,短短幾個呼吸的工夫,便殺滅十余個獨立空間,找到了主持陣眼的趙無邪。
趙無邪:“……”
大意了,想不到這人竟有如此手段,能以合體之身破開渡劫期修士法寶,天劍宗果真人才濟濟。
拼手段,趙無邪不懼牧離塵,但他只為劫色,不愿樹敵,見牧離塵一言不發持劍沖來,歉意一笑,又是數道空間擋在身前。
“牧長老何須動怒,今朝千里姻緣一線牽,是喜事,再說了,陸宗主也是樂意的。”
無源之聲自四面八方而起,牧離塵聽都不聽,主要是不好反駁,一連數道劍光斬下,憑借劍魄心眼看穿迷障,直奔趙無邪所在方位。
另一邊,陸北在屋中把玩碧玉葫蘆和翻天印,眼見周邊霧氣變幻,場景再回酒宴大廳,眉頭便是一挑。
大晚上不睡覺,竟搞這些沒用的。
他承認,他是撒謊了,他好色,但他撒謊的時候很真誠很用心,就跟真的一樣,為什么就不能信他一會呢!
天可憐見,他和賭毒不共戴天,信守諾言連酒都戒了,再來一次,只能戒游戲了。
重重霧氣散開,宴會廳轉至真實,陸北獨坐方桌,前方紅衣婉婉,盈盈一握的細腰后仰,十根纖細白皙玉指輕揚,凌空波動琴瑟音律。
陸北粗人一個,聽不懂這些調子,只知道趙無憂弓腰有力,弧線醉眼迷心。
還有,他還是那句話,能不能換身衣服,紅色很出戲啊!
陸北:(꒪⌓꒪)
霓裳落罷,趙無憂看到熟悉的表情,自信心頗受打擊,只想拉趙無邪過來看個真切,陸宗主真的不好色。
趙無憂不知是去是留,想起身上的任務,取下腰間巴掌大的酒葫蘆,移步綺麗紅衫,俯身在陸北杯中滿上一半。
她換了件紅色舞衣,衣領比白天那件低了些,屬于付費版,腰弓緩緩彎下,陣陣香風襲人。
“謝謝,真的戒了。”
陸北連連擺手,推開面前酒杯,直面深淵凜然不懼,目不斜視補上一句:“跳得很好,下次別跳了。”
送上門的便宜,不看白不看。
奈何才看一會兒又出戲了,他抬手捂住眼睛,服氣道:“趙家姐姐,能換身衣服嗎,這身大紅袍讓本宗主想到了一些不開心的事。”
什么不開心的事,是青梅竹馬嗎?
趙無憂微微一愣,見陸北悲傷那么大,腦補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說著長發及腰、紅色嫁衣的約定,最后生離死別,畫面定格孤墳。
原來陸宗主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趙無憂暗道可憐,再想想自己也是可憐人,幽幽嘆了口氣。她躬身退下更換服飾,片刻后,一身甲胃來到宴會廳,銀發披肩,英姿颯爽,別具另類美感。
“這個好!”
陸北拍手叫好,白毛輕甲,還捂得這么嚴實,制服誘惑的感覺一下就來了。
這才叫出差嘛!
這人指定有點毛病!
趙無憂心下腹誹,盤膝坐在陸北對面,抬手勸酒想起陸北已經戒了,便端起一杯噸噸飲下。
“咳咳咳———”
美酒過喉,愁意頓上心頭,趙無憂劇烈咳嗽了幾聲后,又滿上一杯壓壓驚。
此時,陸北接過酒葫蘆,發現造型精致的葫蘆是一件空間裝備,再一聞酒水靈氣上頭,暗道離譜。
玄隴的釀酒工業比他想象中強了許多,葫中酒水轉化靈氣,自帶三分醉意,他的身板能扛住,趙無憂八成夠嗆。
“趙家姐姐,再來一杯,不著急,慢慢喝。”
“多謝陸宗主,喚我無憂便可,我已不再姓趙。”
趙無憂運功化去酒氣,面頰微醺,眼眸泛起些許霧氣,低頭看杯中酒水已滿,下意識端起來噸噸噸。
這酒指定有點毛病!
陸北心頭猜測,又給趙無憂滿上一杯:“好酒量,陸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你干了,我隨意。”
趙無憂感覺哪里不對,但她本就是來買醉的,喝多了好辦事,故而也沒拒絕,一杯一杯又一杯。
酒過三巡,場中畫風大變。
趙無憂從社交含蓄分子變成了社交恐怖分子,精致面容酡紅,認真臉皺著眉頭,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拍著陸北的肩膀:“怪哉,剛剛咱們說到哪了?”
“你干了,隨我意。”
陸北移開酒杯,將酒葫蘆遞在趙無憂手中,后者恍然大悟,想起來的確說過這句,而后仰頭一陣噸噸噸。
“陸宗主你不知道,那一戰真的不怪家父,情報有誤,抽調了大量守軍馳援遠地,被妖族抓住空隙……”
“家父一生軍旅,甲胃從不離身,為玄隴立下赫赫戰功,他縱然無功,也有苦勞,功過相抵罪不至……”
“家將拼死搶下父親遺骸,尸骨無存,連個完整樣貌都拼不出來。”
“他為國盡忠,陛下卻……”
趙無憂越喝越愁,話也越來越多,淚水混著酒水一同飲下,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陸北找樂子不成,聽了一段哭訴,心情也跟著糟糕起來,捏起趙無憂的下巴,一葫蘆懟了過去。
啥也不說了,都在酒里。
“噸噸噸————”
白毛額頭撞著方桌,好一會兒無聲無息,片刻后掙扎撐起,嘴眼蒙眬道:“想起來了,只要我孕有陸宗主血脈,為玄隴誕下一位劍修天才,家父便可洗去冤屈。陸宗主,勞駕幫個忙,你忍一下,我很快就結束了。”
說完,她手腳并用爬過方桌,八爪魚一樣纏上陸北,紅唇微吐酒氣,睫毛顫抖迎了上去。
“趙家姐姐,我在你后面,抱著那根柱子作甚,它可沒法讓你完成任務。”陸北乖巧蹲在一旁,手作喇叭小聲BB。
然后他就看到,趙無憂粗暴解開了‘他’的衣衫,砰一聲將‘他’推倒在地。
也就是雙手前插,撥開柱子上的紅漆,然后砰一聲將立柱抱摔在地。
很黃很暴力,讓陸北情不自禁拿出玉簡記錄,想想對方是個可憐人,悻悻收手作罷。
黑暗空間裂縫炸開,肆虐狂風攪蕩宴會廳。
陸北轉身看去,趙無邪衣衫狼狽,當空跌落,后方是狂發張揚,持劍追趕的牧離塵。
三人對視,皆是一愣。
看到一臉無辜的陸北,以及抱著柱子玩摔跤的趙無憂,趙無邪折扇捂臉,牧離塵亦是嘴角直抽。
“陸宗主,我知道你委屈,很快就好了,麻煩你配合一點,別跟個木頭一樣!”
“咦,你怎么就一條腿?”
“那什么,本宗主不讓她喝,她非要喝,然后……就這樣了。”
陸北羞澀撓了撓頭,對牧離塵道:“師祖,你們去別地打,我這邊歲月靜好,再勸一會兒,那位姐姐就該從良了。”
你確定是從良,而不是酒醒之后投江?
牧離塵暗道晦氣,宗主的褲腰帶比他想象中要緊,和林不偃說的完全不一樣,既如此,他就不操心了。
長劍噼開黑色裂縫,牧離塵一步踏入,走得又快又急。
邊上,趙無邪一指靈光點在趙無憂肩頭,后者身軀一滯,彷佛被按下了靜音鍵,連呼吸都跟著停了下來。
定格了兩三秒,趙無憂緩緩趴下沒了動靜。
是直接昏了過去,還是酒醒沒臉見人所以昏了過去,陸北也不敢說,也不敢問,光顧著笑了。
“陸宗主,失禮了,無憂不勝酒力,還請莫要見怪,小弟這就將她帶走,不打擾陸宗主清凈。”趙無邪苦笑道,他讓趙無憂來陪陸北喝酒,可沒讓她喝這么多。
“不,就她了。”
陸北樂呵呵露出后槽牙,指著趙無憂道:“性格很好,本宗主很中意,趙老哥千萬別換人,明天跳舞沒有她,我不看。”
樂子看完,陸北拍拍屁股站起身,雙手暴力撕開虛空,一個踏步消失不見。
場中只剩趙無邪和趙無憂兩人,一個站著,一個趴著。
趙無邪收攏折扇,拎起酒葫蘆晃了晃,無奈道:“起來吧,都走了,沒別人了。”
趙無憂一動不動,就跟喝醉了一樣。
“無憂,不要覺得丟人,雖然真的很丟人,但你今晚也不是一點建樹都沒有,至少……”
趙無邪止不住搖頭,憋笑道:“歪打正著,陸宗主剛剛說了,他就中意你這樣的,換無暇來肯定不行。”
說完,他見趙無憂還是一動不動,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許久過后,確定周邊的確是沒人了,趙無憂垂頭喪氣坐起身,揉了揉脹痛的額頭,暗道以后沒臉見人。
酒氣是解了,但醉酒的過程卻無比清晰,騰一下把她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半晌,很是悲憤道:
“那人指定有點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