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很清楚,歐陽菲恢復了身家,就想單飛。
既然留不住,那就談談「贖身費」問題。
歐陽菲道:「小女子并非想離開東家,只是不想再以賣身契束縛,人身不得自由……以后還想跟著東家一起做事,望東家您不要嫌棄。」
經過這幾年下來,歐陽菲不再是溫室中的花朵,她至少明白一點,在這個男權社會,離開權貴的庇護,商賈什么都不是,以她嬌弱的身子和微薄的能力,根本就撐不起歐陽家家業。
「怎么,不是說要走嗎?」
朱浩問道。
歐陽菲有些扭捏,俏臉飛紅,最后帶著幾分羞慚道:「東家言笑了,小女子離開東家,恐怕寸步難行。若是東家愿意,將小女子收為填房或是養在外宅,都是可以的。」
她很識相。
現在她做的是朱浩賜予的生意,主打布匹銷售,沒了朱浩,誰給她長期提供物美價廉的商品?以后蘇熙貴還會給她庇護?難保不會有權貴動歪心思,把她抓去敲詐勒索,人財兩得……
商賈在社會上的地位跟三教九流之輩相當,這可不是有錢就有發言權的資本主義社會,在這封建守舊的時代,從政策到民間輿論,商賈地位或許連販夫走卒都不如。
「你要繼續給我做事,沒賣身契的話,我真不知是否該把貨物繼續交給你,難辦啊。」朱浩感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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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菲當然清楚朱浩的意思。
不然她也不會主動提出,讓朱浩把她收進房中。
作為一個風華絕代的美貌女子,曾經為權貴所挾,她對于這種事非常抵觸,但現在為了換得一個自由身,連這種不顧女兒家廉恥的話都說了出來,說明她也是經過長時間內心斗爭后,才做出的決定。
「東家,若是您不放心的話,小女子愿意將現在所有的東西,都交在您手上。」歐陽菲繼續向朱浩磕頭。
朱浩起身:「起來吧。現在擺在你面前有三條路,一者直接走人,你現在債也還清了,換一個自由身,回去好好過活,嫁人生子。」
「第二,就是留下來,維持現狀,別再提贖身之事。」
「第三……可能真如你所言,被我收進房中,籍落在我這兒……別說我是不講理的人,當初收留你的時候,是你最困難時,我給了你一條生路,現在時過境遷,選擇權也在你手里。下次見面的時候,就把事情給落實了吧。」
朱浩給了歐陽菲選擇的機會,但其實好像也別無選擇。
朱浩自己也很清楚,歐陽菲虛歲二十,在這時代已絕對算得上是大姑娘了,甚至可以稱之為「老姑娘」,一般女兒家這時候孩子都好幾歲了。
歐陽菲一介女流,單飛了沒辦法養活自己,留下來有賣身契作為束縛就是個奴婢身份,好像只有最后一條路可選,那就是當朱浩的外宅。
可問題是……
歐陽菲自己就是為脫離成國公的糾纏,才選擇留在安陸,賣身給朱浩為奴為婢,現在她會為了家族前途,把自己搭進去嗎?
怎么選都是個難題。
其實朱浩倒覺得,歐陽菲選擇單飛,出去闖一闖,或者就此嫁人,是個不錯的辦法。
回到京城的歐陽菲,并沒有就此閑著,開始幫朱浩打理工坊事務。
幾天后。
朱浩見到婁素珍。
婁素珍單獨找朱浩敘話,這次來她不是說孫嵐之事,而是提及歐陽菲。
「她什么都說了。」
婁素珍微笑著道。
二人此時在朱浩開設的火鍋店內,由于辣椒的快速推廣,如今的火鍋已經具備麻辣
鮮香的特色,生意一直都很好。
這次朱浩請婁素珍吃飯,沒讓唐寅作陪,雖然唐寅也在京城,但朱浩現在已不想理會唐寅跟婁素珍關系進展到底如何,管他呢,兩個上了年歲的男女,不玩現實婚姻,搞什么精神戀愛,讓朱浩這個年輕人都看不下去了。
現在婁素珍徹底放開天性,沒事喜歡操心別人的家長里短,又是孫嵐,又是歐陽菲,不知道的還以為婁素珍是職業紅娘呢。
朱浩搖頭道:「她倒好意思說。」
婁素珍嘆息:「她就在京師,很多工坊里的事還是她手把手教我的,現在她有了難處,跟我說說,沒什么不可以。公子放寬心,妾身沒帶她去見孫家妹妹,這要是撞上了,豈不尷尬?」
「呵呵。」
朱浩干笑兩聲,聲音里帶著幾分嘲弄。
歐陽菲現在只是稍微出頭,就想自己單干,那你倒是飛啊,卻又舍不得我給予的資源,想繼續掛靠在我名下做生意。
哪有這么好的事?
婁素珍道:「其實妾身也教訓過她,當初她危難時,是公子救她于水火,現在想自立門戶,卻忘了其實她現在的家業都是公子賜予的。她其實也明白,離不開公子,再說了……公子這般風采,是個女子便會動心,她說以后便留在公子身邊,侍奉左右……我是來給她傳個話,她選了一條正確的路。」
朱浩道:「我說夫人,你應該知道,當時我不過是一時氣話,讓她做選擇,其實我倒覺得,她現在自己出去闖一闖,沒什么不好。辛苦幾年,終于換得自由身,還有一定家底,就算嫁人也不寒磣不是?何必非要留在我身邊呢?」
「公子不懂。」
婁素珍嘆道,「無論是誰,得人恩果千年記,她本意并非要離開公子,只是想換一種方式……她不比孫家妹妹,以她的年歲,該道為自己終身大事思量的時候。不就是一層窗戶紙嗎?又不是什么明媒正娶,只是找個時候,把事給辦了就行。」
朱浩抬頭打量婁素珍,見婁素珍眸光懇切,擺出一副你不懂我可以教你的架勢,心里一陣別扭。
我跟歐陽菲的事,為何你這么上心?
就因為你跟我們倆都認識?
你這事管得是不是略微寬泛了些啊?
「夫人,你看你在說什么呀!」朱浩搖頭,滿臉無奈。
婁素珍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抿嘴一笑:「妾身唐突了,就當妾身不知此事,只是來傳個話,不知公子作何感想。」
朱浩道:「我剛娶妻,跟妻子的關系,想必夫人你也知道,現在我不急著納妾。再者我說句不好聽的,本來我對歐陽家的生意渠道有些上心,想以此打開江南市場,但現在你看看,我已不需要這個了。」
婁素珍白了朱浩一眼:「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年歲是比公子虛長些,但姿色氣質絕佳,甘心做妾,只是為了人生能得一層保障,并非要求公子給予什么。莫說歐陽家的生意,就是這么個沉魚落雁的妙人兒擺在那,公子可有回絕的理由?還是說公子……」
「打住!」
朱浩抬手道:「夫人說話愈發不著邊際了,怎么總提一些不適合拿到臺面上來講的事?」
婁素珍笑了笑,用勝利者的姿態打量朱浩。
顯然婁素珍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以往跟朱浩的關系,更像是互敬互愛的知心好友,但隨著朱浩把自己的妻子安排到她身邊學習和工作,婁素珍覺得自己是朱浩和孫嵐夫妻倆的至交,很多話朱浩不方便去說的,婁素珍便主動代勞。
婁素珍道:「公子相救之恩,妾身永世難忘,只恨今生無法侍奉于公子跟前。但也正因如此,妾身覺得,跟公子間沒什么秘密可
言。若是公子有何事不好講,只管交由妾身去說。」
婁素珍也算「袒露心扉」。
先前在孫嵐面前這般說法,現在在朱浩面前也是如此。
總的來說,就是她曾想過「以身相許」這回事,畢竟她知道拯救她的是朱浩,而不是唐寅,就算要報答恩情,那也應該找朱浩,而不是唐寅。
但她明白朱浩不會接納她,所以才把自己當成朱浩的代言人,幫朱浩做一些可能是年輕夫妻間不好說不好做的事。
朱浩沒想到婁素珍如此「誠懇」。
他望向婁素珍,自己對她有想法?
開玩笑!
婁素珍年過四十,就算真有風采,屬于風韻猶存那種,但朱浩自問消受不起,自己又不是那誰……
再說了,朱浩從開始幫婁素珍,就是考慮到唐寅的情感問題,在這件事上朱浩真的只是為了幫朋友完成一個心愿,幫一個迷途的女人找到活下去的意義,真沒有據為己有的想法。
不過婁素珍如此懇切的言辭,也讓朱浩明白到,對方正以一種開明的態度,力爭扮演好他的「知心大姐姐」的角色。
既然今生有緣無分,那我就換一種方式「報答」你,我們之間可以不避年齡、男女、隱私,你想從我這里知道什么,便能知曉,你的事我也會悉心幫助,如此也算是一種特殊的相處模式。
朱浩忽然懷疑,婁素珍是在以一個完美女性的形象,出現在自己面前,莫非還是有什么想法!?
「公子如何考慮的?妾身可為你傳達,甚至幫公子安排。」婁素珍道。
朱浩道:「那就按她所選,第三條路,收了她當外宅,大概就是這樣吧。養了多年的女人,總不能便宜外人吧?」
婁素珍白了朱浩一眼:「公子早這么說,不什么事都沒了?害得妾身為此擔心好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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