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樓內,孫嵐還在看戲,朱浩已出了包間,去見宮中來使—專門通知有關修造鐵路之事。
「·上奏已得到批復,不過朝堂商議時未得到朝臣支持,陛下便硬性給定了下來,后面也不會經由朝廷衙門,陛下擔心若開銷巨大無法承擔,說可以緩步推進,幾年內將鐵路修好便可。」
「嗯,回稟陛下,就說修造鐵路事宜,即時便會推進,用度方面陛下不用太過擔心,民間商賈會進行錢糧人力上的籌措,當然鐵路在很多時候也會供民間使用。」
「那就好,那就好,朱先生,您沒別的事,咱家便告辭了。」
朱浩沒有出去送,坐在戲樓公共席位后排,繼續看著戲臺上的表演,卻不知左邊樓上包間洞開的窗戶里邊,正有一雙美眸惡狠狠往這邊瞧。
先前朱浩曾留意到這雙眼睛,卻不以為意,他知道這道目光的主人是朱三。
朱三平時沒事就喜歡到他的戲樓來看戲,這是朱三打發無聊、尋求消遣的好地方,今天居然幸運地碰到了朱浩夫婦,這下戲臺上的戲她全都拋到了腦后,就死瞪著夫妻倆。
只是先前朱浩陪孫嵐時,朱三那邊的角度跟夫妻倆的包間幾乎平行,朱三看不到里面的情況,朱浩出來見宮廷使者,到了樓下,正好跟朱三的雙目對上。
「好!」
戲臺下方以及左右兩邊二樓包廂的看客為戲臺上的表演歡呼。朱浩卻沒心情看戲,也沒心思招呼朱三這個小深閨怨婦。
到現在皇宮還在為朱三的婚事發愁,總的來說,就是高不成低不就,先前好像有意讓徐階為駙馬,但現在人家都回鄉成婚去了,朱三再難找到有著「狀元之才」的年輕俊杰婚配,除非挑選國子監出身的年輕士子。
朱三本身不過是個十七周歲的小姑娘而已,沒說非要嫁人不可。
大明公主的成婚年齡普遍較晚,十八、九歲以后才成婚的屢見不鮮,這跟民間女孩子擔心年歲大了嫁不出去,有著本質的區別,畢竟總會有人想跟皇室攀親。
「走了!」
朱浩站了起來,跟旁邊侍立的扈從打了聲招呼,就要離開。
朱三臉色一變,沖出包間便要下樓堵人,只是她觀戲的位置在左邊樓上,距離戲園子大門有一段距離,等朱浩出門上了馬車,走出一段回過頭,通過氣窗往后看去,只見朱三氣喘吁吁出現在門口,然后用幽怨的眼神眺望他馬車離開的方向。
「紅塵是非多,我招誰惹誰了?」朱浩自嘲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最近要找朱浩的人著實不少,黃瓚、張瑯都想通過朱浩知悉他們的前途。
楊慎也在找朱浩,想把朱浩重新栽培為守舊派的核心力量,為下一次大禮議做準備。
朱浩卻一次都沒去翰林院報到,好像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調回翰林院一般,以至于楊慎叫了翰林院的同僚去朱浩的住宅傳信,讓朱浩早點回去述職,朱浩也全當不知情,反正現在沒什么力量能迫使他去衙門里當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上班族。
這天朱浩去視察織布工坊,見到風塵仆仆從城外趕回來的婁素珍。
婁素珍最近忙著擴建兵工廠的事,以一介女流之身,跟朝中形形的官員打交道,她仍舊做得游刃有余,表現非常優異。
「公子,昨日見到唐先生,他問及公子近況,說有許多日子未曾見到您,傳話說有時間的話您去他府上一趟。」
婁素珍居然成了傳話人。
朱浩擺擺手:「太忙,沒時間。」
婁素珍道:「唐先生說,近來好像連奏疏上的事情公子都不太上心,這
樣不好。」
朱浩一臉的不以為然:「陛下最近勤勉克己,一直都兢兢業業,自己處理朝中事務,哪怕遇到一些棘手的奏疏,交給我來辦,我也只是帶回私下的地方,抽出時間批一批,或者給個意見,這節骨眼兒上我不可能過多在一些固定的場合露面。」
今時不同往日,朱浩為了保證自己的身份不那么快泄露,也為了自己能輕省個一年半載,專心做一些更新科技、改變時代的事,已很少出現在思賢居這樣相對固定的場合。
如今朝中知道思賢居的人已經不少,誰知道會不會被誰泄露出去?
皇帝從登基開始,就一直有私下出宮的習慣,就算皇帝身邊人不敢泄露,但皇宮內不是人人都跟皇帝一條心,被人查到是早晚的事。
「公子作何如此忙碌?人生在世,不能只顧事業,還得顧念家人再說公子如此年輕,何以要如此趕著做事呢?」
婁素珍輕輕感嘆。
年輕人像朱浩這么拼的,她的確沒見過。
朱浩也只是看上去懶惰而已,其實做起事來,有多專注,真不是外間那些喜歡抨擊朱浩懶的人能理解的。
朱浩道:「沒辦法,也就現在,朝中眾敵環伺,陛下才對我仍舊無比信任,若不趁機把想做的事做完,等將來我真有機會大權在握,那時恐怕我就只在意權謀爭斗了,怎還能像今天這般,把想做的事做到面面俱到呢?」
「夫人,其實你沒有義務如此忙碌,大明的興衰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再辛苦也都是為他人做嫁衣,你要是覺得累了,想請辭,隨時跟我說,我準你離開。」
「怎么會呢?現在挺好的。」
婁素珍倒是樂在其中,似乎這段時間出來做事,實現了她的人生價值,整個人精神狀態都很不錯。
朱浩道:「夫人不該勉強自己,先前我已將生意做到川蜀,我在天府之國也添置了別院,若是你一心歸隱的話,到那邊完全可以擺脫前半生的人情事。我可以給你一樁生意,讓你自行打理,好過于現在這般寄人籬下。」
婁素珍仍舊搖頭:「能幫上公子,是妾身的榮幸,公子不必再說了。」
「好。」
朱浩欣慰地點了點頭,「最近比較忙,顧不上身邊人的想法,你有事直接跟我說,無須避諱。」...·..
朱浩起早貪黑,忙的無非兩件事。一是籌建西山到宣府的鐵路。
二就是擴大生意版圖。
至于開礦什么的,都是稍帶關心,而朱四那邊有關對他老爹封號的追求,還有朝廷未來的動向,朱浩也都先丟到一邊。
忙就忙一天,吃飯隨便對付一下,晚上基本睡在實驗室和工坊等處,很多人連朱浩是誰都不知道,只經常看到有個年輕人進出忙碌,朱浩也基本不會跟不相干的人對話。
過了九月,天氣逐漸轉涼。
北方第一場雪隨時都會下來,而朱浩此時已在京城外連續住了十來天。
這日張佐奉朱四的命令,來找朱浩商議事情,就算有錦衣衛帶路,張佐仍舊花了近兩個時辰才到了朱浩落腳的地方,卻只見到婁素珍。
「公子昨晚忙碌一夜,天亮后睡下,到現在才一個多時辰,公公是否可以讓公子多休息一會兒?」婁素珍就算知道對面的是大明司禮監掌印太監,但還是替朱浩說話。
你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就了不起?別忘了我家公子是給誰辦事的,他這么忙,你就不體諒他的辛苦?張佐苦笑道:「咱家可以等,不急,不急。」
婁素珍急忙招呼人進來,給張佐準備茶點,并安排好午飯。
過了中午,婁素珍
估摸著朱浩睡了兩個多時辰,差不多可以起來見張佐時,她才打開門進到里面,卻見朱浩仍舊沉沉地睡著。
她走到里屋,盡可能不吵到朱浩。
朱浩卻很警覺,突然睜開眼,一雙血紅的眼睛直接望向婁素珍。
「公子,請恕妾身打擾,乃司禮監掌印張公公造訪,已在外等了您快一個時辰了。」婁素珍道。「哦。」
朱浩沒顯得多著急,起身便要穿衣,突然想到什么,望若婁素珍,「夫人是否先回避一下?」「公子太見外了,妾身既為朱家之奴婢,侍奉公子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說著,婁索珍竟然過去幫朱浩穿衣。
雖然沒覺得會怎樣,畢竟朱浩也是身著白單衣的,但婁素珍這么無所避諱上來幫忙,朱浩心里還是一陣異樣。
前廳。
朱浩跟張佐對桌而坐,婁素珍等人早就退出廳堂之外。
張佐將來意說明,除了把最近朱四不太好解決的奏疏交給朱浩批閱一番,還帶來一些朝堂最近的變化·諸如毛紀即將回到京城,還有涉及內閣大學士新人選的問題。
.···西北軍務終歸還是出現大的紕漏,現在朝廷已在商定新任三邊總制人選,還有朱先生不是曾警告過,有關大同、宣府等處的軍士人心問題要格外重視?此番似乎涉及到嘩變,陛下怕出什么大亂子,想早些跟先生商議清楚。」
朱浩點點頭:「不用太過著急。」
隨后朱浩把張佐呈現的西北「出大紕漏」的奏疏等證據一一看過,卻不過是錢糧出現虧空,軍中上下推諉,導致人心思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