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佐離開后,朱浩也要收拾一下心情,準備回歸到以往的生活狀態。婁素珍見朱浩臉色嚴肅,問道:「西北局勢,讓公子心懷憂慮?」「沒有。」
朱浩搖頭,「西北局勢倒還好,只是我先前跟陛下預言過,大同等地邊軍可能會嘩變,現在時間臨近,陛下對此非常重視。其實我更關心的是東南海防,倭寇這兩年低調中崛起,已對我大明東南海疆形成威脅,我一直力主造船,現在有了一點成績,也該檢驗一下我大明水師的實力了。」
婁素珍頷首:「看來公子對天下局勢了然于心,處處料事于先,難怪陛下器重有加。」
朱浩側頭瞥了她一眼:「你當我是在吹牛逼?不過在陛下跟前,偶爾吹吹牛逼也未嘗不可,但我所說可不都是玄乎的事情,就怕一切都在往我預想的方向發展。」
朱浩回城,先去見過陸松。
陸松近來已不負責永平府鐵礦之事,而專司京城火車站的安保工作,有關陸松出任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一事也暫時沒了下文,一方面朱宸到現在還沒卸任,另一方面朱四屬意陳寅為下一任北鎮撫司鎮撫使。
當然,駱安繼任錦衣衛指揮使,基本已確定下來。
陸松并不著急,本來他在興王府儀衛司內排名就不是很靠前,加上有在正德朝充當朝廷細作的經歷,他對自己上位并不是那么迫切,這也跟他妻子在蔣太后身邊得到器重,不想被人笑話說走夫人路線有關。
陸松的心態一直保持得很好。
「我想讓陸千戶你去一趟天津船廠,按照我給的圖紙,為新船配備新式火炮,再拉船隊到江浙一代,打一打倭寇,提振一下海防將士的士氣。」
朱浩跟陸松說明來意。
陸松非常為難:「卑職從未帶兵上過戰場,更何況還是統領水軍······只怕會辜負朱先生的厚望。」
朱浩道:「這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我打算讓你帶上陸炳一起,現在思賢居那邊無須太多人守護周全·······你順帶把關敬一并帶去,這算是興王府出身的軍將一次很好的實戰機會。
「我們對敵倚靠的是武器的代差碾壓,現在倭寇尚不成氣候,取勝的機會很大,就算不能一次根除,也能做到進可攻退可守,我覺得你實在沒理由拒絕。」
朱浩把詳細作戰計劃都給陸松制定好了,但陸松依然忐忑不安。
留在京城混日子,是興王府出身的多數人的想法,這里錦衣玉食,執行的公務也不是很繁瑣,收入高,有各種外快可以撈,偶爾還能接觸皇帝,指不定就能急速拔擢,為什么要去東南沿海打倭寇?
打仗這種事,總歸有生命危險!
「當然,陸千戶你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強,這正是我提前來跟你商議的原因,而不是請陛下直接下町。」
朱浩笑了笑。
陸松想追求安穩生活,自己怎能強求?陸松道:「卑職愿意前往,只是······」「你有何顧慮只管說。」
朱浩隨手拿出一疊圖紙,擺放到桌上。
陸松嘆息道:「如今錦衣衛內已形成各個山頭勢力,卑職就怕調任別處后,手里的差事不能由自己人承繼,將來回京時已無容身之所······」
意思是錦衣衛也開始內卷起來了。
皇帝剛到京城時,興王府儀衛司出身這群人,對于利益還不是那么渴求,但隨著時間推移,幾年下來皇帝站穩腳跟的同時,興王府出身的人也將各自的基本盤劃分清楚,陸松是個實在人,他很怕去干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回來后連自己的地盤都被人給侵占了。
朱浩微笑道:「陸千戶放寬心,待你打勝仗歸來,
南鎮撫司將歸你統轄,另外礦山和鐵路我都會交給你打理。既然我相信你,哪有在分配利益時偏向別家的道理?安心去便可!」
......紫禁城。朱浩入宮面圣。
乾清宮,朱四早早為朱浩準備好了茶點,還想請朱浩在皇宮吃晚飯,讓御膳房著手進行準備,又怕被人知道朱浩入宮之事,只讓張佐侍奉在旁。
朱浩入宮第一件事,就跟朱四提出要在東南沿海開辟戰場的計劃。
「······這么快?先前不是說,那些新造出來的海船難登大雅之堂?最近朕也研究了一些海戰圖志,說大船打小船的時候,也不是每次都有優勢,容易被敵軍以火攻等方式圍攻,靈活性很差······」
朱四不再是初出茅廬的小子,講到什么東西,哪怕朱浩臨時提出,他也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朱浩道:「這次我們掃蕩的是江浙沿海的海島,把倭寇和海盜盤踞的島嶼一座座全拿下,倭寇和海盜被逐出大陸后,便躲在那些小島上,他們的船只不但破小,數量也不多,而我們的船隊規模已壯大到碾壓對手的地步,無須擔心對手的圍攻戰術。」
張佐笑著在旁提醒:「陛下,東南水軍已有數萬人馬,怎可能會怕區區幾個倭寇和海盜?」
朱四點點頭:「只要準備充分就好,朕也是不想被人說,無端開啟戰事,先前幾代人不都是以守住陸地為主?就算外面那些海島上有人鬧事,前面幾朝從未肅清過,朕也就想守成了。」
朱浩有些詫異,朱四小小年紀就失去進取心,一心求穩了?當即道:「陛下,這些海島扼守大明通向西洋以及東洋的航道,若不肅清,大明海上貿易將承受巨大損失,影響朝廷的稅收。
「另外,這次作戰也算是一次練兵,如果一切順利,待肅清海疆后稍作休整,臣就準備派出一支船隊,遠赴重洋探索海外疆土,請您恩準。」
「嗯。」
朱四對此也沒什么想法,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你來安排吧,對這些朕不是很懂,如果能像你之前說的那般,從海外帶回點金銀什么的,富國強民,朕就很滿足了。但要新辟并守住海外疆土,朕看暫且不必吧,能把華夏之地打理好,朕都覺得費勁,遑論其它······
「那些大臣最近總給朕找麻煩,你先幫朕想些對策,好好壓一壓他們的囂張氣焰。」
朱浩越發驚訝,怎么朱四獨攬大權后,行事反而越來越保守,連開疆拓土的進取心都沒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朱浩在皇宮跟朱四一起吃過晚飯,才在張佐陪同下出宮。張佐對于朱浩于東南沿海開辟新戰場,多有不解。
「朱先生,大明自開國以來,防備重心一直都在北方,為何您會一直盯著東南呢?那邊的倭寇和海盜雖然偶爾也會給朝廷帶來一些困擾,但總不會對我大明疆土造成實質性的危害吧?」
張佐一直都比較「務實」,但這種「務實」明顯不是為天下大治的仁臣之風,更多是為君王考慮。皇帝需要北方安定來作為政治籌碼,他便覺得北疆安穩更為重要,而不是因為其它。
朱浩解釋道:「東南海防會在未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后,成為大明最大的安全隱患,趁早進行整肅,將會最大程度避免禍患的發生,對于沿海民眾安居樂業有諸多好處,至于北疆······幾代人布置下來,場面再壞又能壞到哪兒?」
張佐嘆道:「朱先生的意思是,您要為大明查漏補缺,而不是錦上添花?」「嗯,大概是這意思吧。」朱浩道。
張佐不想跟朱浩爭論什么,道:「朱先生,最近陛下一直在問,是否可以讓唐先生早點晉升高位?您說的,今年乃他命中的劫數······這眼看就到年
底了,他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啊?」
「不好說。」
朱浩搖搖頭,連他自己心里都沒底。張佐追問:「算不出來嗎?」
朱浩道:「人的命數,哪有那么容易測算的?想逆天改命,有時候太過艱難,只希望唐先生能熬過去,年前不要想著他入朝,他這人胸無大志,關鍵時候有他出面擋一下,當個由頭和引子,其實挺好。」
張佐笑瞇瞇道:「那一切都聽您的。」..
夜深人靜,朱浩仍舊不能回私宅休息,讓人通知蘇熙貴,把黃瓚請到戲樓。
戲樓此時正在唱夜戲,京城很多票友喜歡熬到深夜,有的權貴及巨富更是喜歡拖家帶口來看—晚上看戲家庭氛圍濃厚許多,一般白天很少見到女子拋頭露面,到了晚上卻屢見不鮮。
這一點也說明,大明中期社會風氣還沒到一潭死水的封閉地步。包間內。
蘇熙貴把黃瓚引進門后,很識相地退了出去,從外邊把門關上,讓朱浩和黃璜可以單獨敘話。
·····兩件事,陛下想在年后重提議禮之事,臘月前會安排黃學士入閣。
「現在文臣中有傳聞,說是有大臣想借東南沿海海禁,上奏陛下,令陛下不再于天津等處造船,以此斷絕倭寇和海盜生存的基礎······黃學士作為南戶部尚書,請在此事上出面斡旋,以保證更為嚴格的海禁不會推行。」
黃瓚琢磨了一下。
他很不喜歡這種聽人號令的感覺,可他又知道,若想入閣,就不得不為皇帝辦事。
如果他的意見和主張跟那些文臣沒什么兩樣,那皇帝為何要讓他來當翰林學士,甚至讓他入閣呢?黃瓚道:「敬道,老夫能問一句,陛下對閣臣更迭有何意見?」
朱浩微笑道:「黃學士是問蔣閣老和毛閣老幾時退下吧?快了,快了,年后重開議禮前,此二人非從內閣退下去不可,他們在內閣本來就屬于過渡性質······至于鎮江的和余姚那兩位,現在陛下也沒說一定要復召,黃學士若入閣,或在內閣停留時間更長,但相應承擔的責任也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