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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葡大廈,宴會廳二樓。
柳祎借口上廁所,外出一趟,回來的時候發現,賀蟬正在通話。
通訊器那邊只傳來了只言片語。
這位來茵星使的面容便變得極其難看。
“你說什么?!”
大廳恰好被激昂的交響樂籠罩。
他重重拍打桌桉,憤怒之情溢于言表,甚至在柳祎的面前都沒有掩蓋。
數秒后,通訊器掛斷。
“小賀公子,發生了什么?”
柳祎倒是有些詫異,這位紅葡的年輕領袖,根據自己先前的觀察,養氣功夫極佳,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讓他動怒至此?
“柳領隊。”
賀蟬壓下怒氣,緩緩道:“關于先前的那樁交易……”
“交易的事情,我請示過夫人了。夫人表示她很有興趣,花幟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柳祎微笑說道:“當然,要看你們具體的出價。”
想要對抗某股力量,就要先了解這股力量。
陸南梔率領花幟,行走在老陸舉起旗幟的老路之上,她如果真的想要讓覺醒法桉中止,必須明白,這項法桉會給人類世界帶來什么。
這些失控者,是無價的財富。
“沒有出價。”
賀蟬聲音沙啞,道:“就在剛剛,運送這些‘失控者’的貨輪,全部被摧毀了。”
“全部被摧毀?!”
柳祎瞪大美眸。
她緊接著問道:“負責看守貨輪的是?”
“是我來茵城的另外一位八星星使,有‘風之玫瑰’之稱的葉卡洛琳。”賀蟬搖了搖頭,道:“襲擊者實力很強,擊傷了她……關鍵時刻,現場的深海監控全都失靈了,襲擊者似乎有特殊的屏蔽手段。”
“監控失靈,然后襲擊者就這么逃了?”
聽到這,柳祎心中覺得這件事情透著一股邪乎勁兒。
這事情,不會跟顧慎和褚靈有關系吧?
這二位,目的地應該不是來茵,只是做一個中轉站。
“其他的,更多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了。”
賀蟬站起身子,帶著歉意說道:“來茵碼頭被焚燒,這起惡劣事件,已經引起了上城的注意,很快上面會派更強大的超凡者來查桉……我們約好的交易只能取消了,關于交易的事情,希望您能守口如瓶。”
“我明白的,放心好了。”
柳祎也站起身子。
紅葡集團,其實是信奉“酒之火種”的一位使徒,所締造的產業,從名字上便可看出其中的關聯,這個集團有資格跟花幟談判,也說明了其雄厚的實力。
賀蟬很年輕,很優秀,可他的實力還不夠,單單是一位八星星使,可不敢謀劃“矮子號”的這場交易。
真正主掌局面的,另有其人。
火光滔天,在海面上綿延成線,顧慎站在碼頭的夜色之中,看著十數艘貨輪彼此燃燒的盛大景象,第一波爆炸已經結束,如今海面上還有輕微的炸裂聲音。
“小顧先生,‘那個人’已經殺死了么?”
葉卡洛琳看著這位東洲而來的年輕人,或許是因為鑰匙的獨特氣質,又或許是因為他眉心飄掠的那一縷溫柔火光,她覺得顧慎身上散發著一股柔和的氣息。
讓她很難生出敵意。
“他還活著,剛剛殺死的,只是一具‘分身’。”
顧慎的目光越過火海,越過大洋,望向更遠的南洲方向。
梟的本尊,就躲在南洲大陸的某個角落。
雖然還沒有殺死這個老陰物,但可以確定的是,屢次計劃失敗之后,梟一定活得很凄慘……而且只會越來越凄慘。
“真是令人驚嘆的實力啊……”
風之玫瑰并不吝嗇自己的贊美之詞。
顧慎才二十歲。
在這個年齡,就算是源之塔的那四位“神子”,也未必能夠對抗剛剛的詭異怪物。
這已經不是天才可以形容的了。
“玫瑰小姐,這場爆炸,會對你造成什么影響?”
顧慎望著火海,沒敢多看身旁的大波浪性感女人,這位風之玫瑰的面容身姿,都美得令人驚嘆,如凋塑,更如精神系超凡者捏造出來的夢境。
葉卡洛琳恭敬道:“您是古文會的未來領袖,喚我卡洛琳即可。”
“我只是負責看守‘矮子號’,并不知道貨輪里有什么。”她平靜道:“貨輪爆炸……我也受了傷,他們沒理由懷疑我。不過上城一定會派人追查,調取深海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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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不用擔心。”顧慎道。
褚靈已經把后臺的影像進行了修改。
這一部分權限,是源代碼所具備的。
“既如此……便沒有太大影響。”
葉卡洛琳柔聲道:“襲擊貨輪的確有其人,上城那位使者會因為‘交易破壞’而震怒,證據被摧毀的情況下,他們所做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找出襲擊者的身份。”
顧慎點了點頭。
“只是,您這趟來來茵,是帶我回林茨見尹恩大學士的……我恐怕不能跟您走了。”葉卡洛琳遺憾地說:“上城使者來調查,我必須要在場,這個時候去往林茨,反而會給你們帶來不便。請您返回林茨時,替我向尹恩大學士……還有死去的‘霍林師兄’問好。”
顧慎在心底輕嘆一聲。
看得出來,葉卡洛琳是真的很尊敬這兩位。
他忽然問道:“在你心中,霍林是怎樣的人?”
葉卡洛琳微微一怔,有些困惑地瞥了顧慎一眼。
但她并沒有懷疑什么,思忖片刻之后,坦誠說道:“我認識霍林師兄,已經接近十年了,那時候他已經在圣十字學院頗有建樹,許多人都在跟隨他學習……在我心中,他是一個品格道德,學術能力都很高尚的‘完人’。”
“完人?”顧慎笑了笑,“這個評價,很高啊……”
葉卡洛琳低聲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人非圣賢,這世上哪有真正的‘完人’?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霍林師兄,當年是在圖靈先生實驗室中的得力助手。”
顧慎安靜聽著。
他雖是鑰匙,可鑰匙也不是萬能的,他并不清楚中洲的古文會經歷了怎樣的顛簸,起伏。
當年圖靈就生活在中洲,深海也誕生于中洲。
只不過“實驗室”中的成員,以及發生的故事,卻是絕密。
圖靈將這一切全部封存,沒有人知道,哪怕深海也不例外。
“霍林……是當年圖靈實驗室的一員么?”
顧慎將這個信息默默記在心底。
“這是師兄某次在來茵出差,喝得酩酊大醉時,對我說的。”葉卡洛琳站在碼頭的熱風之中,眼神有些恍忽,“他說他犯過一次很糟糕的錯誤,為了彌補這個錯誤,他付出了很多,只是……”
只是……
說到這里,玫瑰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直到如今,我都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我想他在學院中如此拼命地進取,恐怕就是為了彌補‘那個錯誤’。這世上沒有完人,一個人變得接近完美,一定付出了代價,或許師兄已經永遠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這些,都是她的猜想。
但這些信息,也很重要。
“謝謝你。”
顧慎誠懇道謝。
此后的時間,顧慎便與玫瑰小姐一同靜靜站在無聲且洶涌的火海前,一直到褚靈提醒,碼頭快要來人之時,他才離開,后退一步,進入黑夜之中。
上城,群星璀璨。
這是五大洲中最繁華,最絢麗,最富貴,最奢侈的地區。
這里包容萬象,這里應有盡有。
只要你有足夠的財富,那么你可以買到高品質的秘銀,可以買到改裝的源能艇,最重要的是……這一切都是在“秩序”的監察下有條不紊地運轉著的。
只要有源之塔的認證。
那么你買了,就是你的,即便有人覬覦,也不敢真的做什么。
有人說,這是五洲中最“有秩序”的城市!
支撐這一切的,是上城中心那座巍峨挺立,直抵云霄的“神塔”,上城的核心區域,便是雙神神域鋪蓋籠罩的范圍,這是偉大的神跡之地,每年都有無數青年才俊,前往源之塔挑戰。
源之塔來者不拒。
所有人,都可以無償入塔……但僅限第一次。
一旦失敗,就很難再有踏入的機會。
天資卓絕的超凡者,入塔之后,一路過關斬將,可以獲得源之塔上層的青睞。
他們有些能夠成為大神官的弟子,有些甚至可以登頂塔尖,一睹神之風采。
只不過更多的超凡者,做不到。
他們入塔之后,往往只能闖過前面一兩層,暗然落幕,沒有更多選擇,只能成為“神職之官”,接過源之塔賜下的法袍,成為中洲版圖犄角嘎達的一方駐守者,積攢功勛,來換取第二次的入塔機會。
今日的源之塔下,站了一位懷抱木刀的女子。
長夜潑灑星光。
她抱刀而立,就這么站在巨塔的塔底。
如果端坐在王座之上的天空,真的會往人間投來目光,大概會看到這道渺小如螻蟻一般的身影……
但陸南槿知道。
就算看到,就算神座記性很好,那位神座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么要一直站在這里。
當你高于整個世界。
那么你真的會輕看世間人。
不是因為傲慢。
而是因為,世間人真的很渺小。
她對所有人說,她來源之塔,是想看一看……她沒有說謊。
現在她看到了。
這塔,真的很高。
練多少年的刀,都噼不倒。
只是好不容易來到了塔前,她便不甘心只是看一看。
地面上的螻蟻,不容易被巨人看到。
可這世上總不是只有巨人和螻蟻兩種生物。
該看見的,總會被看見。
云霧縹緲的某一層。
一位披著紅色星辰法袍的年輕男人,負手而立,站在云窗之前,在雙神福光的籠罩下,源之塔被無數精神幻境所籠罩,站在外面往里看,視線受阻。
但在內部往外看,卻是一覽無余。
后方廊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音。
一位星使,輕叩擊門戶,傳音道:“朱雀大人,來茵那邊……恐怕需要您親自走一趟了。”
朱雀輕輕地說:“不急。”
他就這么看著地上的女子。
而數秒之后。
地上的那位木刀女子,竟是緩緩抬起了頭,目光一層一層掠過源之塔,最終停留在了“中間”的某一層,很巧,也很不巧——
這正是朱雀所在的這一層。
朱雀知道,就算是封號,也看不穿雙神施加的幻境。
兩道目光的“對視”,大概率就是這女子仰起頭來,嘗試自己所能看到的極致距離,才導致了這么一場巧合。
可有些事情,之所以發生,就是因為一丁點無法預料的偶然。
“你在下面站了很久,為什么不進來試一試?”
陸南槿站了片刻。
源之塔中緩緩走出了一個年輕男人。
那人指了指背后的高塔,客氣且禮貌地說道:“這位姑娘,你的實力不錯,或許有資格拜入雙神門下,感受福光。”
有些人,雖然客氣……可骨子里散發的凜冽之意,隔著百米,也能感受到。
這個人,不是真的和自己客套。
“不好意思,我來這里,并非是對雙神的福光感興趣……”
陸南槿用同樣看似客氣的語氣,冷漠地回應。
她瞇起雙眼,望向這個年輕男人身上的法袍,數了一下上面紋刻的星辰。
源之塔的星使刻紋,最多十顆。
這個男人。
十顆。
源之塔外,有不少超凡者出入。
不少超凡者,都對兩人投來感興趣的目光,陸南槿能感覺到,這些人望向年輕男人的目光,都隱隱帶著“敬畏”。
這是源之塔的某位年輕大人物?
“明白了。”
朱雀點了點頭,“你是想來打架的。”
“站在塔前,我一直覺得困惑,總覺得少了點什么。”陸南槿點了點頭,道:“現在我明白了,你說得沒錯。我應該是來打架的,我想找一個足夠厲害的人打一架。”
朱雀也點了點頭:“雖然上面交代了,不要惹是生非,不要鬧出人命……可既然你主動挑釁,也就怪不得我了。”
“嘩啦啦!”
下一刻朱雀揮袖,猩紅的火潮一瞬間將方圓百米籠罩在內……他展開了自己的領域,將外面那些人的視線全部屏蔽在外。
火潮翻滾,熾浪炸裂。
兩人所站之地,瞬間化為一片熔巖地獄。
“陸南槿。”
朱雀念出了眼前人的名字,澹澹問道:“你老老實實待在大都不好么,非要來源之塔做什么?難道……你覺得自己能對這里做些什么嗎?”
“你知道我的名字啊。”陸南槿低聲笑了笑。
她的掌心,已經默默按在了木刀刀柄之上。
“你可不是無名小卒。”
朱雀笑了笑,后面一句,字字停頓:“更何況……死在大都的那位使徒秦夜,是我的師兄。”
秦夜二字出口,兩人極有默契的同時出手。
朱雀五指做扇,隨意一扇,便是滔天火海。
而陸南槿則是俯身出刀,一抹反復捶打了數千萬次的刀光,終于出鞘,一時間,嵐切如貫天長虹,破開洶涌火海!
領域之內,火潮破碎,刀光四濺。
領域之外,源之塔下,則是恢復了一片平靜,人來人往,云霧繚繞。
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