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需要的話,盡管拿去。”
這是魔鬼第一次展現的如此大度。
但顧慎很清楚,它打的是什么注意。
這世上,免費的東西最昂貴。
兩人之間的戰爭,早已開始了。
在冥河河底魔鬼沒有殺死顧慎的那一刻,就注定不死不休。
然而并不是每一場戰爭,都會硝煙彌漫。
顧慎作為尺子現實世界的主人,對這把尺子的一切,都掌握著絕對的支配權,無論是“封印”還是“解封”,都取決于他。
所以,魔鬼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個。
讓顧慎更加依賴真理。
沒有交易。
因為這正是交易的一部分。
顧慎同情地看著魔鬼,然后笑了。
“我會的。”
他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因為這里的一切,本來就都是我的。”
或許是因為這句話的緣故。
又或許是魔鬼放開了權限一。
這座精神世界的光,忽然多了起來。
大片大片的熾斑,投射落在大地之上。
“呵。”
魔鬼向后退去。
它沒有反駁,也沒多說什么,眼神之中反而帶著贊許的笑。
顧慎面前的光明如一線潮水,緩緩推進。
而魔鬼就這么一直后退,退到了很遠很遠的黑暗之中。
磅礴精神,源源不斷注入戒尺之中。
手握真理者,無需向眾神祈禱。
手握真理者,自己便可成為眾神之一。
凍湖地底五百米。
一團驟然爆裂的銀光,在韓當伸手去抓的那一刻,直接炸開!
能夠對抗真理的,就只有真理一一。
顧慎拔出戒尺,銀光浩蕩猶如拔劍。
魔鬼放開了權限。
戒尺在此刻仿佛成為了顧慎身軀之中的一部分,一道心念閃過,這縷銀芒就真的化為了一把長劍一一。
“嗤嗤嗤!”
大量蒸汽在兩人之間迸發。
“真理你也有真理?!”
韓當神情痛苦猙獰,他萬分詫異地望向顧慎。
顧慎攥攏劍柄,直接開殺。
“嗡嗡嗡!”
下一刻,劍身蕩出一圈黑芒,兩人的真理領域毫無保留地撞在了一起!
頂級領域的對撞,震蕩出劇烈的異象一。
一瞬。
凍結的冰渣被抹除!
蒸發的湖水也被抹除!
兩人對撞之后立即分開,先前的交撞之地,只剩下一座漆黑的“球形真空”,那是真理對撞之后的結果,一切都被抹除,最后只剩虛無。
顧慎向后退了數十米。
而韓當則是暴退百米,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左手,在真理領域的對攻之下,自己竟然落入了下風,落敗方自然要付出代價。
韓當原先完好的那枚手掌,此刻已被戒尺抹去。
“不可能。”
韓當望向顧慎,喃喃道:“你怎么會擁有真理?”
顧慎沒和韓當廢話。
迅速調整呼吸。
他再抬手,那柄長劍便已然化為大弓,拉開距離之后,他開始遠程點射韓當!
如今的顧慎,已經和當年孟驍對決之時截然不同。
龐大的精神海,足以支撐他射出威力飽滿的連續三箭!
抬手一拉,贗品熄燭直接滿月!
“轟!”
這一射,比這世上的所有狙擊槍都更快。
魔鬼放開真理之尺全部權限的情況下,顧慎的戰斗體驗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幅,這把戒尺像是一個擁有了獨立意識的“頂級AI”,不僅對自己的命令無比服從,還可以自行預測自己的下一步想法。
就譬如這一步。
顧慎只是微微抬手,戒尺便做出了“幻化”,直接擬成熄燭,方便他直接開。
韓當沒給顧慎連續開弓的機會。
在顧慎抬手之瞬,他便勐地向顧慎沖來。
然而熄燭第一箭還是射出來了!
沒有搭箭,但殺傷力駭人,這一箭直接將他的右邊肩頭洞穿破碎,拼命先前沖殺的韓當,神情只是略微浮現痛苦,轉瞬便煙消云散,他拖著肩頭支離破碎的這副殘軀,再次欺身來到顧慎面前,伸出雙手,仿佛是想要掐死一個孩童……,
顧慎皺眉。
他發現,失控之后韓當的攻擊方式變單一了。
從戰斗感受上來看,韓當雖然擁有真理,但他變蠢了,也變“弱”了。
顧慎橫過大弓,真理弧光掠過,已經變成反手握刀,格擋架勢,刀鋒向外。
“等等雙手?”
電光火石之間,顧慎意識到了不對。
最先前自己那一劍,應該已經抹除了韓當的左手才對……
不,不對。
真理的傷害,都是在因果層面上的。
自己那一劍的的確確,對韓當造成了傷害,只不過這侗極致癲狂的家伙,利用真言的幻覺,欺騙自己,透支使用真理,又將這份傷害,在同樣的因果層面,進行了修正和回調!,
真理加上真言,再加上信念無比堅定的瘋子,難道就等于“不死”?
顧慎反手一刀,將韓當攔腰切斬!
下一刻。
這個瘋子修補身軀,又撲了過來。
至此,這場生死對決,開始失去意義,只剩下擊飛和撞擊的枯燥重復……一個空有真理領域,而失去戰斗意識的失控者,無論再怎么發癲,也不可能戰勝同樣擁有真理的理智之人。
顧慎一刀又一刀,對著韓當噼砍。
他看著那些被自己砍飛的血肉,以及血肉中夾雜的鮮活“天鞘碎片”,意識到這場戰斗,其實更像是一個“新手訓練場”。
魔鬼之所以放開所有權限,是因為沒有比這場戰斗更合適的“練手戰”了。
如果自己未來要登上冥王之座。
那么后面要迎戰的,就是掌握各種火種級“禁忌之力”的神座……真理是屬于那個級別戰斗的“武器”,所以在低階對決無論怎么使用,都一定是碾壓。
同樣的。
如果今天站在這里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
兩洲執法者中的任何一人,都不會是現在這樣。
他們的結局,大概率都是悲劇。
韓當參悟出真理的那一刻,對非火種派系超凡者的“威脅”,便提升到了頂點,在稚童爆炸之后的惡劣環境中,有機會無傷斬殺韓當的,就只剩下持握信物的神之使徒們了。
除了顧慎,沒人可以做到這件事。
白袖大概率也不行。
在數個特殊條件的限制之下,此時此刻能和韓當打得“有來有回”的,只剩下顧慎。
同樣。
能和顧慎“有來有回”的,也只剩下韓當。
一個強度恰到好處的對手,一個結局注定的戰斗。
對顧慎而言,這完全是一場感受真理強度的體驗戰。
魔鬼在向他展示真理的力量。
這無上的,誘人的權柄。
凍湖之中,兩道身影,不斷交撞,不斷分開。
就這么一次又一次對轟。
發了瘋的韓當,不知疲倦。
而后手迎戰的顧慎,沒有選擇……他每一刀都會斬下韓當的軀殼,但戰斗并不會因此結束,這個瘋子徹底癲狂了,不斷欺騙自己,轉瞬之間,斷裂的軀干便會重新生長回來。
對顧慎而言。
這一場對決的意義,已經不是殺死韓當了。
他開始逐漸熟悉掌握真理,當這把戒尺完全臣服于一個人,那么它每一刀所揮出的力量,都足以讓人感到沉醉……戒尺之主,可以輕松完成“越階”戰斗,也可以動用真理的力量,對所有看不慣的東西進行抹除。
但命運早在背后標注好了價格。
每一次動用戒尺,都是在向“深淵”中沉淪,到最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大概,就是韓當這樣。
所以顧慎的精神一直很集中。
他的目的,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快速斬殺韓當,然后重新將戒尺封印,真理和真言也需要消耗力量,等到韓當儲存的源質消耗殆盡,就是這一切結束的時候!
近千次領域對轟之后。
終于顧慎等來了機會韓當的源質接近枯竭,他的精神也難得的“清醒”。
“嘶啦!”
一抹刀光,將韓當半邊身子都噼開,這一次真理的修補變得緩慢,不再如之前那般快速,顧慎又補了一刀,真理仍在修補。
刀光綿密。
此刻的韓當,已經不再具備對轟的力量……他整個人完全被刀光所壓制,真言的力量也開始消退,兩人一上一下,在凍湖地底繼續下墜,最終撞在了一塊巨大礁巖之上。
顧慎收刀而立,銀光并沒有急著化為戒尺,而是依舊維持著“刀形態”,被他抵在凍湖巖石之上。
而緩緩躺在“地上”的韓當,渾身則是綻放裂開了數千縷細長血線。
每一縷,都是顧慎刀氣所至。
顧慎不再出刀,因為他感覺到韓當的精神似乎又所恢復。
躺在礁巖之上的男人,軀殼溢出纖細而濃密的血絲。
“呃。”
他的喉嚨里,散發著低沉的嗚咽,像是怒吼,更像是哭嚎。
但聲音沒有散發出來。
不是因為凍湖的水太冷。
而是顧慎的最后一刀,正好從這里抹過。
一縷整齊的血線,從脖頸之處浮現,這一刀,已經將他的腦袋與脖子徹底分開,如今之所以看上去“完整”,只是因為他還躺著。
韓當眼瞳中的漆黑,逐漸消散,他的意識在回歸。
之所以會這樣,并不是因為他的意志足夠強大,戰勝了“失控”
只是因為他快要死了。
韓當的真言先崩潰了,此刻的他支付不起真理的代價,所以他回歸了殘酷的現實世界,那瀕臨崩潰的精神,僥幸回到了短暫的清醒。
漫長的一生,如走馬觀花一般在腦海之中浮現。
只是。
失控者沒有回憶的資格。
在雪籠之中,他已經瘋了……所有的記憶,無論再怎么回想,也只能延續到這里……后面的畫面,便是斷斷續續,雷鳴,暴雪,凍湖,墜沉。
腦海之中,只剩下殘缺的,破碎的畫面。
韓當瞪大雙眼,想要抬頭,他下意識想要尋找自己老師的身影·
然而這片凍湖太冷清。
什么都看不到。
他抬起分離的頭顱,最終只看到一個杵刀而立的年輕人。
“顧慎。”
韓當奇跡般的從喉嚨里擠出了模煳的音節。
他嗚咽著開口。
下一刻。
顧慎一刀砍碎了這顆腦袋,他收回真理之尺,長長吐出一口郁氣,在凍湖的黑暗之中,運轉著“冬之呼吸”,感受著這萬里無人的死寂,平復使用真理帶來的副作用。
真理這種東西,每一秒都是巨大消耗。
他的精神,已經瀕臨透支。
幸好韓當先撐不住了,否則這一戰結束,自己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看上去這么“輕松”,透支帶來的副作用,至少需要靜養半個月才能恢復。
盤膝坐在冰冷的礁巖之上,顧慎緩了一緩,恢復力氣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神跡之銀”,將“魔鬼”重新封印。
這武器的可怕之處,他已經見識到了。
即便給自己施加了暗示,不可過多使用……但每一次持握,仍然會因為快感,而產生動搖。
他甚至在剛才的對決之中,生出了一種暗暗的期盼。
他希望韓當支撐地久一點。
自己就可以持握真理的時間更長一點。
“沉迷這個鬼東西,是會害死人的。”
趁著自己還保存著理智,顧慎連忙將戒尺重新封印了起來。
然后,他抬起頭來,望向凍湖上空。
按照先前約定,在稚童爆炸之后,他需要在五分鐘內返回地面,給予安全信虧。
只是顧老爺子他們一定想不到。
稚童爆炸之后,韓當并沒有死。
自己需要先處理韓當。
如今這一架打完,早已經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個五分鐘,上面那幫人應該快擔心死了吧?
“已經過去很久了,他們應該也不介意再久一點。”
顧慎沒有急著上浮。
他坐在韓當尸體之前,開始提取“天鞘碎片”。
韓當的肉身之中,還殘存著大量的碎片!
現在最理智的做法,就是趁著這些碎片還有活性,抓緊時間提取出來……有了這些碎片,這一戰的收獲,便抵得上兩洲執法者在苔原地區辛辛苦苦打了一個月的戰果。
就在顧慎準備提取碎片之時。
他的心頭,忽然浮現出了很奇妙的感應。
顧慎下意識抬頭,望著稚童爆炸的初始位置,那是碧王權界的沉潛區域。
一道沙啞的,微弱的聲音。
從那里傳蕩,然后來到了顧慎的心海之上。
“你就是。”
“鑰匙?”